第五百零七章:做出選擇
傍晚時分的卧室,開了盞小檯燈,沈清側卧在床沿看著站在地上望著自己的小傢伙。
「媽媽、」軟糯糯的嗓音響起。
「恩?」她淺應。
「想抱抱,」小傢伙可憐兮兮開口。年歲尚小的他並不知下太多,只知自家母親此時躺在床上,他想要抱抱。
蘇幕半撐著沈清望了眼門口,在看了眼小傢伙,終究還是偷偷摸摸的伸手將人從地上撈到了床上。
夜間,小傢伙吵著鬧著要跟她一起睡,蘇幕自是不願的。
本是一道晚間就回去的人,今日出奇的留在了瑤居,只因擔心沈清。
小傢伙終究是被她塞給了沈風臨,哭鬧也沒辦法。
而她,陪著沈清。
怕她出事兒,身旁也沒人。
夜間,婆媳二人躺在床上淺聊著。
沈清依偎在蘇幕臂彎處,有一陣沒一陣的聊著。
「您跟父親結婚的時候是心甘情願的嗎?」沈清隨意開口問道。
「心甘情願,那會兒,青梅竹馬,在一起認識好多年了,到了適婚的年齡,家裡人都提議,當事人沒什麼意見,就結婚了,」蘇幕淡淡裊裊的話語應著沈清。
一邊回答著,一邊似是在會議當初的那些往事與這一路走來的艱辛。
「吵鬧是婚姻中磨合必不可少的,我年輕的時候是個意氣風發的女子,你想想,在我們那個年代,我父親是市長,我母親是大學教授,在加上我性子潑辣,為人處世圓滑,在首都這個圈子裡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後來結婚後,婚前婚後差距太大,你父親常年出差,我婚後三個月就懷了槿言,在家裡時,養的嬌氣,到了總統府,自然也是受不了任何委屈,時常因著產前各種不順就找你父親哭鬧,那時候,沒有現如今方便,什麼電話視頻都是罕見物,那會兒出差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後來、我囂張跋扈的性子越發厲害了,有一次你父親回家,衣服上有別的女人的脂粉味,我揪著大鬧一通,任何解釋也不聽,後來,吵著吵著,因為就在餐廳,我提著菜刀就出來了,自那以後,我在總統府一戰成名。」說到此,蘇幕笑了笑,就連著沈清都感到詫異,沒想到溫溫潤的蘇幕還有如此剽悍的一面。
「我比你囂張跋扈,但又沒有你運氣好,我婆婆,從他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講究什麼三從四德,我年少時,畢竟是留過洋回來的,接受過西方文化的洗腦,時常跟婆婆來一場口舌大戰,鬧得天翻地覆,那會兒你爺爺說,他就知道將我娶進門家裡是要鬧騰的,哪裡知道如此鬧騰?」「那您跟父親,為何會走到現如今這一步?」沈清這話,問的小心翼翼。
似是響起了什麼傷心事,蘇幕嘆息了聲、而後側身摸了摸沈清腦袋,道;「景行雖脾性不好,但終究還是個仁慈的主兒,他不忍去做傷害你的事兒。」比起陸琛,自家兒子仁慈太多。
太多。
想她蘇家,想那人、、、、死的死,離的離,有哪一個是好的?
「他從瑤居回去時,我氣不過大罵了人一場,他默默受著,最後才道,說是你現在身子不穩,怕時常出現在你跟前會惹你生氣,以至於讓寶寶不好,即便那麼吵鬧,他心裡也還是有你的,但你的做法,母親是認同的,有些事,說清楚了,便好,倘若此番陸景行不離婚,往後也不會在因這件事情同你鬧,我清清是個聰明的孩子。」
蘇幕是站在沈清這邊的,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打心底的想去呵護她,呵護這樣一個嫁到天家來的不易女子。「我當初,缺的就是你這點聰明,」以至於後面,身旁的死的死離的離。
回想當年過往,那些不堪已不能用言語來表達。
她與陸琛之間的情愛糾結,不比陸景行與沈清這條路走的容易。
「陸家只有父親一個孩子嗎?」沈清問。
蘇幕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還有一個女孩兒,她像你一樣都是管理商場的好手。」
「那她呢?」沈清問。
「死了、」蘇幕說。
眼神中帶著些許深意,在細看,既能看見她眼底泛濫的淚花,和那些許回憶往事時才會有的苦楚。
這日,婆媳二人之間的聊天信息量太大,大到沈清整夜都在消化中。
凌晨,陸景行從專機上下來直奔瑤居別墅,此時,沈清並未睡著,望著窗外有燈光打進來。
她小心翼翼起身,在盛夏的夜晚迎著蟬鳴推開了陽台門,僅著一身單薄的睡衣站在陽台上吹著午夜悶熱的風,屋外,空凋的響動聲在唱著歌。
迎著月光,她望下去,只見院子外,停了四五輛黑色的邁巴赫,黑壓壓的一片。
二層樓的別墅,並不算高。
她俯身望去,男人推開車門從車內下來,四目相對,二人皆是震楞。
雖是盛夏,但對於陸景行來說,沈清的穿著依舊是單薄。
見此,他眉頭冷蹙。
在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還不睡?」她站在樓下望著沈清,不輕不重的話語足以讓沈清聽見。
她目光在這漆黑的夜裡稍顯波瀾壯闊,望著陸景行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蟬鳴聲,響動聲,都成了她們二人的配樂。
相隔數十天,再見,竟覺得有那些些許陌生。
她在樓上,他在樓下,男人一身黑西裝在身,昂著頭在同她言語。
見她許久不回應,陸先生在喊了聲;「沈清。」她回過神,有些蒙圈,「出來透透氣。」夜半三更不睡覺,透什麼氣?「去加件披肩,外頭涼,」他再說。
沈清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
即便是隔得遠,她都看見了陸景行沉下去半分的面色。
良久,男人推開院子的籬笆門走進來,瑤居別墅是早年間的建築,院外是用簡單的柵欄圍起來的。沒有什麼阻攔。
在多年之後,她回想起這一幕,依舊覺得好笑。
陸先生站在樓下,脫了他身上西裝,而後一甩手,西裝飛上了二樓陽台,沈清一個驚顫,伸手將西裝接住。
她從未想過,陸景行還有如此技能。
徒手飛西裝。
她們像是背著家長早戀的小孩子似的,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因著家裡人睡了,二人嗓音都微微壓了壓。「披上……」沒有溫軟之意,多了些許緊張。
她捏了捏手中外套,將將從身上脫下來的外套,尚有餘溫。
且帶著陸景行平日喜歡的熏香味,總統府的衣帽間里長期掛著香包,這種香包不似香水的味道那樣濃烈,淡淡的、柔柔的,但平日里若是跟陸景行抽的煙草味結合起來,有些獨特的味道。
她拿著外套稍顯猶豫不決,陸景行依舊站在樓下昂頭望著她。
四目相對,平平淡淡。
許是看出了沈清的抗拒,陸景行開口道,
「有沒有不舒服?」男人沉穩的嗓音在這夜晚格外好聽。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陸先生嗓子一陣乾澀,而後一句傻子脫口而出。沈清靜默了。
半晌未言語。
不知是對他那句傻子感到不高興,還是陸先生的突然到來讓她不高興。
自二人從吵鬧那一番過後,沈清不在對陸景行展露關心,即便此時,凌晨兩點他站在漆黑無痕的夜裡,她也未曾詢問一句。只是視線淡淡裊裊的望著他。
分開月余再加上次二人談過之後,這種感覺就變得很微妙,微妙到空氣中有尷尬的因子在飛舞著。
如同那些看不見的塵埃。
遠處,燈光在那方亮堂著,好似將天空撕破了個缺口。陸景行站在樓下,然了根煙,沈清沉默,他也沉默。直至一根煙結束,他攏手點燃第二根煙時院子里空曠的環境里才想起男人沉穩的嗓音,沈清不記得當時站在午夜的陽台上聽聞這番話時是何感覺,只知曉,陸景行在這夜出奇的平淡,這種平淡,似是在字斟句酌才會有:「我見過太多貌合神離的半路夫妻,也見過太多為了政績而將就的婚姻,但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要的,從小,我清晰的知曉自己想要什麼,包括婚姻。」他話語很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低頭抽了口煙,而後抬頭望了眼站在陽台上身形單薄的沈清。生在這個圈子裡,見多了那些外面恩愛如初你儂我儂回家卻刀刃相見的夫妻,他不想如此,所以遇見沈前,從未與首都高官之女有任何牽扯。
礙於父母的前車之鑒,他並不想將自己的婚葬送進政治里。
年少時,外人傳聞蘇幕與陸琛感情多好,多恩愛,其實好不好,恩愛不恩愛,他萬分清楚。
年少時,蘇幕與陸琛的爭吵,打鬧,他見的不少。
可不管這二人晚上打的如何激烈,到了第二天,總能在人民群眾面前上演恩愛夫妻。
彼時他尚年幼,不知曉這為何。
直至成年之後,才知曉,這就是她們所謂的顧全大局。
父母不幸的婚姻,給了他警告,亦或是給了陸槿言警告。
她們二人對於婚姻的選擇都尤為謹慎。
即便后陸槿言愛彭宇,寧願葬送掉一個無辜的孩子,她也不願自己嫁到彭家,而後參與家族之間的政治鬥爭。
沈清依舊抱著他的外套,靜靜望著站在樓下抽煙的男人,他身上帶著一股子孤寂感與蒼涼感。「你給的那個選擇題,我想了十來天,你知道的,我自幼學習制衡之術,你也說過,我凡事都會權衡利弊得失之後才會做出決定……,」說到此,陸景行的面色在暗夜中有絲絲變化。許是心中情緒泛濫,有些按耐不住,他抬手吸了口咽,而沈清,此時捏著陸景行外套的手緊了又緊,更甚是身子稍稍有些顫慄,她稍有些緊張。對於陸景行的回答,她既害怕又期待。二人婚姻行止如今,許多事情已經不是單純的你情我愛了掛鉤著許多利息與國家穩定。
她走了兩步,扶住身旁欄杆。
依舊靜靜望著陸景行,似是在等他二選一的答案。
陸景行的答案重要嗎?
很重要。
關乎著他們是合還是離。「我在政治上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關乎國家命運,因此,我謹小慎微,我從小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無論是交際圈,生活圈,娛樂圈,私底下,無人時,細微處都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我從不敢放縱自己,任何一切都有自己的運行軌跡,可直至遇見你,我才知道人生當中所有的一切都會有所改變。」空氣中瀰漫這一股子淡淡的煙味。
沈清抓著欄杆的手緊了緊,只聽陸景行在道;「既然已經改變了,我便沒想在回歸原點,你給的選擇,我選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