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分別
在距詩音山北方千裏某小山坡上,一位滿臉橫肉的粗獷漢子正與一位麵帶笑意的漢子拳腳相加。
本花草相間的小山坡在兩人急速的殘影下慘不忍睹,已有被夷為平地之勢。
兩人看似不相上下,若細細端量,粗獷漢子的拳掌雖迅捷淩厲,卻絲毫沾不了笑意漢子半分。
而再細細端量笑意漢子每一招每一式隻勝了一點點,而一點點讓他遊刃有餘,卻給了漢子琢磨不足的空隙。
隨著風雲變化,日落日出,小山坡終被夷為平地。
這時晨風撫過,笑意漢子忽然長嘯:“明兄,今個兒是第幾日了?”
“兩日了。”粗獷男子手不停歇,似乎進入了其妙的旋律。
“都兩日了。明兄就此作罷如何?”笑意漢子手撫青天,將粗獷漢子震退三丈。
粗獷漢子眼裏閃過一絲悵然,方才的淩厲隨著垂手而定消失的幹幹淨淨,灑然笑道:“池兄,要分別嗎?”
笑意漢子咧嘴道:“怎麽?明兄還想與我勾肩搭背共赴詩音山?”
“有這想法。卻怕被池家擰斷了胳膊。”
話落兩人相視一笑。這兩人自是斷斷續續鬥了兩日的明動與池蘭宇。這兩日要學完池蘭宇所教的東西乃天方夜譚,不過有了個囫圇吞棗的開端。
“明兄,需要道別嗎?”池蘭宇望向南方。
“需要。”
“那就別過。明兄,詩音山再會。”
“再會。”明動抱拳。
池蘭宇會直接去詩音山。而明動則要去離詩音山最近的西葉城打探消息,白析木死後,已無人告訴他去詩音山做什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言罷池蘭宇率先掠去,而明動蒙上了麵紗後信步離去。唯留風聲驚歎兩人的快人快語。
……
西葉城地處天瀾最南,臨近詩音山,他是天瀾國僅次於天瀾城的大城。西葉城與其他大城一樣,擁有八個城門,而在正城門上方並未刻西葉兩字,而是刻的:西潛東遊,葉落歸根。
這兩句乃西葉城的由來。許多後起之秀並不知這兩句的意思,而老人則知曉其中蘊含的密辛。
天瀾國在成國之際時,經曆了無數腥風血雨。而主要的戰場來自三方。西邊的荒漠,東邊的火鳳和青木獸,以及南邊的玄武地龜。
這三處戰場的對手均不是修者而是荒獸,其中來自西北荒漠來自天啟大陸,其他兩把則來自異界。
最初的荒獸並沒有如今那般老是安分,那時暴虐無常,四處大肆破壞,各地百姓提心吊膽。在當時的大戰中,敵對的三方勢力為爭奪詩音山這塊寶地,也是貌合神離,盡管如此,壓力最大還是天啟大陸的修者。
當時以君未眠為首的修者與荒獸進行了長達十載的戰鬥,其間的過程不言而喻的慘烈,最終以修者的慘勝告終。
荒漠的荒獸西潛,青木獸東遊。火鳳大傷,在如今的黑土國被射殺,玄武地龜被最初的音門收服。
這便是西潛東遊。
而葉落歸根,則是祭奠在那一役戰死的英傑,讓他們的在天之靈有個歸宿。
這便西葉城的由來。至今位置,在西葉城的某角落裏還立著一塊墓碑,上麵述說著當年的人和事。西葉城內有三位大將,分別是作為守城大將的天符師花爾南,殺伐大將煉體者苗禦,以及處理秘事的範長安。
離西葉城十裏處,明動隔空望之,心中泛起一種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與當初看到天啟鎮時一般無二。按理說,明動當初的修為與如今相去甚遠,而且所觀之城亦是不同,那感覺自然不同。
偏偏並非如此。那時一種怎樣的感覺,明動觀察良久,對比良久也隻能說出四字:渾然天成。
西葉城原是一方百姓的庇護所,但隨著音門覆滅以及時間的推移,這裏漸漸成為天瀾國的南邊交易樞紐。許多修者以及商旅都會途徑或駐步在此,一是繁華昌盛的貿易,二是穩定的治安。
除特殊緣由外,這與西葉城的地理優勢有關。西葉城西接青州,東靠黑土,南臨詩音山,故而在西葉城內外,可以見到形形色色的修者以及不同服飾的商旅。
盡管西葉城是五湖四海聚集之地,人群結隊,但眼下之景令明動眉頭緊皺。一般而言,四國的所有大城皆有一條禁令,禁止修者在城外方圓十裏內使用修為,若要進城必須走官道。而此時,除了商旅在官道上行走外,其他修者或飛或掠的從四麵八方朝西葉城奔去,而且修者眾多,宛如蝗蟲過境般。
莫非出事了?明動想起天瀾之事,不由心下一沉,快步追上離得最近的一位修者。這位修者在地上奔掠,應是煉體者。
“兄台。”明動瞬間便追上這人,拍了拍其肩膀。
這人身體明顯一哆,快速轉頭,本以為是劫匪,當見得明動眼裏溫和的笑意後,不由麵露疑問。
這人身形消瘦,麵色饑黃,咋一看與幾日未進食的流浪者一樣,但其靈動的雙眼打消了明動以為看錯的念頭。
“在下莫某。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明動抱拳道,蒙了麵紗自是要換個名字。池蘭宇說,如今還有許多池家的好手在尋找自己,還是小心為好。
這人並不傻,見明動生得陌生,便判定後者是從後方而來,能追上來,意味著實力在自己之上,再見明動那光頭生得狂野,但眼眸裏無蓄害之意,心情稍定,亦抱拳道:“莫兄,在下姓高名鹿。”
記人,識人,察言觀色乃修者必備之能。
明動見高鹿仍有防備之勢,想了想向後後退半步,再道:“高兄,多有唐突,還望見諒。”頓了頓,續道:“小……在下隻是向高兄詢問一事。”
這一退,令高鹿警惕再去幾分,思忖片刻後道:“莫兄請講。”
明動指了指身旁飛掠而去的修者問道:“這些人.……修者為何不走官道?不怕西葉城的將士嗎?”
高鹿見明動神色不似假裝,詫異道:“莫兄不知近日江湖之事?”
明動愣道:“何事?”自己乃軍府大將,若發生些事情,自己理應是第一時間知曉,莫非是一些瑣事?軍府認為自己可知可不知,便沒告訴自己。可當下之景看起來並非小事那般簡單,這已觸及軍府禁令了。
明動暗自搖頭,不明所以。
高鹿見兩人駐步,已引起其他修者的注目,趕忙說道:“莫兄,此地不宜談事。我們去那邊空處說。”
明動掃視了眼周遭,見路過的修者投來疑惑和不懷好意的目光,也明白自己擋著他們路了,點點頭,率先朝人跡稀少的地方掠去。
兩人站定後,明動心怒卻不動聲色道:“這些人擾了附近百姓的清淨,當真可惡,西葉城不管管?”
每個大城方圓百裏都有大大小小的村莊,以護百姓的安全,這也是大城建立的初衷。
高鹿連做噤聲狀,同時更加篤定明動不知江湖上發生何事,那他.……想著問出心中疑惑:“不知莫兄是要進城?還是?”
明動不知話意,想了想,半真半假道:“進城探望一位朋友。”
高鹿暗舒一口氣後,道:“近日江湖盛傳,在詩音山出現一種名為風月草的奇草。這草不僅能在短時間內提升修者修為,還能包治百病。故而,不管是商人還是修者都從四麵八方前來,試圖撈一點好處。”
“風月草?”明動虎軀一震。
高鹿道:“莫兄,想必你也看出來了。”
明動滿臉疑惑。
高鹿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實不相瞞,在下身體有疾,尋百醫無果,便想著來碰碰運氣,司馬當活馬醫。”說著泛其苦笑。
這苦笑半真半假。高鹿見明動雙眼神光綻而不露,心想後者必定是個好手,便起了拉攏的心思。多個人,便多分力。
明動與雪中花遊曆一年,本是學習看人看事的本領,略微琢磨便明白高鹿話語之意。細想一番後道:“高兄,這風月草是一株,還是?”
高鹿見明動無意接話,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說道:“據說有一片山那麽多。”
“這麽多。”明動驚呼,好在曾經安倀鬼說了一句:世間僅有一株風月草。這令他心定幾分,不由琢磨起來,這則消息的真假。
高鹿點點頭:“已有實力高深的修者前往詩音山查探歸來,可能比這更多。據說左平莫,林梅才,拓拔破軍,季厚葉四位軍府大將都服用了風月草,而且實力大有精進。都有軍府大將試藥了,這風月草應是沒有問題。”
試藥?明動想起那日神誌不清的季厚葉,方鎮定的的心又是一顫,趕忙問道:“高兄可知四位大將的近況,比如有沒有神誌不清之類的事兒。”
他隱約有了猜想,高鹿說的是真話。的確有“風月草”這東西,而是不是能包治百病與令實力高漲,值得深思。而那“試藥”更值得玩味。
高鹿不解道:“除了季厚葉下落不明,其他都生龍活虎。”
莫非想錯了,有人故意散出這則消息,不是讓人試藥?明動心疑,卻還是勸道:“高兄,聽在下一句勸,別去詩音山攪那趟渾水。”
聞言,高鹿微惱,心想:我盡心給你解疑,你不答應與我同行也就算了,還不讓我去詩音山。你是盤算著,少個人少個競爭吧。若非我實力不如你,定讓你.……想到這裏,高鹿非心狠手辣,亡命之人,不知該如何事好,掃了眼明動後,便不再言語。
明動那知善意的勸解惹來這般腹誹。想了想道:“高兄,在下見你說話清晰,眼神有光,顯然不是練功走火入魔。若高兄不嫌棄,讓在下把一把脈,看下病因何在,如何?”
明動不知高鹿的具體為人如何,也不知為後者治病後,後者是否會胡作非為,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但明動出於報解惑之恩的熱心腸和不想令池家之類的勢力得逞,想醫好高鹿,令其折返。
對於簡單的醫術,明動頗有心得,所謂久病成醫便是這個理兒。
而高鹿由先前之想,再聽明動後話,更加認為明動不安好心。擺了擺手,冷漠道:“不勞莫兄費心了,我想自己看一看病在何處。”
明動未想熱心換來冷麵,不由麵露尬然。不過仔細一想,自己與高鹿萍水相逢,未有深交,他不相信也是理所當然。
暗暗責怪自己太唐突後,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強求。對了,高兄,既然風月草出現在試音山,為何修者會前往西葉城呢?”
高鹿行走江湖多年,也非小肚雞腸之人。盡管語氣沒有據人千裏之外的味道,卻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警告:“一是打聽情報,二是拉幫結派。”
明動恍然,見高鹿已無交談的興致,便抱拳道:“多謝高兄解惑。”
高鹿點點頭,抱拳道:“若莫兄無他事,高某先行告辭。”
明動若有所思的掃了眼官道,見一位書生模樣的少年朝他點點頭,明動愣了愣,也未多想,便朝官道走去。
看來詩音山又是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