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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非

  三日後的傍晚。


  風塵仆仆的明動與小圓臨溪而立,先用清澈清涼的溪水洗了把臉,再就近拾了些幹柴,靠著小溪生起火堆。


  三日來,兩人近乎不眠不休的趕路,饒是明動也略感吃不消,一臉疲態的聽著劈裏啪啦的燃燒聲,望著搖曳的火光怔怔出神。


  良久,小圓率先開口:“明動,這青州是不是太大了,以我們的腳力,肯定走了不下千裏,莫說人影,連鬼影皆不見一個。”


  此時天色已沉,在過不久便會月值當空。望了眼逐漸安靜的四周,明動再添加了幾根枯柴,那即將熄滅的火苗登時又躥了起來,猶如此時明動的精神。


  “我不是活人?”恢複神采的明動打趣道。趕路間他憑著過人的耳力,斷斷續續聽到不少人的腳步聲,但本著與其花時間去問路,不如多修煉的心思,他並未主動去找那些人。而且隨著不斷行進,腳步聲出現的間隔越來越短。換而言之,他們離人多的地兒已越來越近。隻是並未對小圓講。


  “你不算。”小圓嘟囔著。


  “我不算活人?”明動再次打趣。


  “你知道我的話意,卻偏要說胡話,不理你了。”說完,小圓側頭看向一邊。可半晌不見明動言語,拗不過,又把頭扭回來,氣鼓鼓道:“明動,我餓了。”


  明動深知小圓脾性,趕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經道:“一般來講,有溪河的地兒就有人家。指不定再走幾裏便可以見到活人哩。”跟著突然扇了扇耳朵,續道:“這不,眼下就有人找上我們了。”


  話音未落,溪河對岸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再過三息,一位身形魁梧的漢子躍溪而來,還未站定,便大笑:“兄台,夜涼風寒,可否借給火取取暖?”說完不覺看向小圓,眸光大綻。


  明動抬頭仔細打量了漢子一番,不冷不熱道:“請便。”


  “那就不客氣了。”說著徑直朝小圓身旁走去。


  小圓見此,掃了眼不動如山的明動,冷冷道:“去坐他旁邊。”


  漢子旁若未聞,仍自顧自走著。


  “兄台,我家小妹不喜生人,你還是來我身旁取暖吧。”明動拾柴添火,火光再次大綻。


  漢子聞言駐步看了眼神色無常的明動,猶豫了片息後,便轉向朝明動走去。


  “身為煉體者卻怕冷,鮮有耳聞。”明動突然抬頭,目光直逼漢子:“就算怕冷。閣下有手有腳,大可坐地生火,何必多走一遭。”


  話落,空氣陡然凝固。漢子微愣後,笑道:“聽兄台的口音,不像青州人士。”卻不減腳步。


  明動搖搖頭,這時漢子離明動不足一丈:“既然不是青州人士,那肯定不知借火取暖的意思。”話落漢子突然暴起,箭一般衝向明動,探出的雙手虎虎生風:“那便是要你的命,搶你的寶貝。”


  早就看不下去的小圓突然起身,從懷中摸出當時劍三給與她保管的石中劍,毫無技巧的砸去。


  這幾日她見明動如此刻苦的修煉,一是無聊,二怕拖後腿,亦跟著修煉。起初還有些生手的石中劍,此時在她手中已掄得有模有樣。


  漢子見小圓用劍,聚耳再聞無元氣,隻當小圓是普通的練家子。故而全然不理會小圓,速度不減的攻向明動。


  然而在他欺近至明動跟前三寸時,那把劍砸在他背上。


  漢子僅是無垢劍,那吃得住連沱一境明動皆拿著費力的石中劍,“哢擦”,是骨裂是聲音。


  漢子吃痛,慘叫的同時,身體猛一踉蹌。


  恰時明動起身,一把托住漢子的身軀,跟著使出暗勁攜著漢子一同坐下:“打打殺殺可不好,不如坐下來說話。”


  當從痛勁中緩過神來,漢子才幡然醒悟,此番遇到了高手,難怪敢明目張膽的生火。


  這時小圓亦坐了下來,狠狠瞪了漢子一眼。漢子那敢對視,視線落向一旁,原來這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如此厲害。


  “閣下你在我這裏取暖,作為報答,我可否請教幾個問題。”明動拍了拍漢子肩膀。


  漢子忍住疼痛,正襟危坐:“請教不敢當,好漢請講。”


  明動被這漢子變臉的功夫逗得莞爾一笑,不過仔細一想,連這都不會,如何在青州站住腳。頓了頓,說道:“這片地屬於哪裏?”


  漢子立即答道:“黑岩寨。”


  明動一愣,黑岩寨似乎有些耳熟,稍事一想,便記起曾在西葉城聽過:“寨主可是石中厲。”


  “正是。”


  果然是那個黑岩寨,沒想到黑岩寨竟離詩音山如此近,難怪石中厲敢離開風雲突變的青州,若全力趕路也不過一日的腳程。心念間,明動再道:“你可是黑岩寨之人。”


  “是。”漢子猶豫了片息。而這自落在明動眼中,明動再次按上漢子肩膀:“說實話。”


  漢子再次吃痛,趕忙搖頭。


  “為何說謊?”


  漢子麵露苦色:“好漢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明動笑道:“想以黑岩寨壓我,令我不殺你,是這麽回事嗎?”


  漢子心裏苦笑:你知道了還問。


  明動見此,心想今個兒我怎麽如此多的廢話,看來真是多日未見活人,想多說幾句。再想了想,回歸正題:“你身上可有青州地圖。”


  漢子搖搖頭。


  明動目光一凝。


  漢子趕緊道:“像我這種常年遊蕩在青州的修者,青州地圖早已牢記於心,好漢若要,我畫給你便是了。”


  聞言,明動看向小圓。小圓搖頭道:“沒有紙和筆。”


  漢子接話道:“我可以在地上作畫。”


  明動點頭道:“我隻要九城十八寨的位置。”


  接下來,漢子手腳麻利的在地上畫出九城十八寨的位置。明動默默與知道的地圖對比了一番,見並無差錯後,暗暗點頭。


  再之後,明動並未為難漢子,把他扔在原地後,明動就與小圓連夜啟程朝黑岩寨老窩進發。


  當然不抱希望的明動也向漢子問起鍾元,而漢子與料想般全然不知鍾元。


  路上,夜風微亮。


  小圓問道明動;“你怎麽不殺了他?”


  明動道:“小小年紀,為何殺心如此重。”


  小圓嘟嘴道:“若他再為難其他人怎麽辦,我是說那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放走他,等於助紂為虐。”


  明動道:“青州雖亂,卻又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修者隻能對修者動手,不能對尋常人動手,不然青州便少了許多樂趣。況且,你以為在青州的尋常人都是善茬,若心求安穩,天瀾國離青州並不遠,他們想去就能去。無非是這些人心壑難平,總想投機取巧,還有就算尋常人,身上亦能背幾條命案。總而言之,青州的尋常人也非善茬。而我留著他,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說道此處明動突感恍惚,似乎有一絲明了,為何軍府不收了青州。


  “聽你一說,似乎真是這樣。”小圓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跟著驚呼道:“那豈不是遇到尋常人,也得小心翼翼了。若是如此,那在青州真是受苦,吃不好,睡不好,哎,我還是如花似玉姑娘,可經不起這般折騰。明動我決定了,我一切聽你的,我們早日找到鍾元,早日得知言西下落,早日離開青州。”


  明動莞爾一笑:“姑娘,你可是刀槍不入了,那尋常人如何加害於你。就算用陰損的毒,你也是百毒不侵,有何懼怕。所以說,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


  “話雖如此,可一想到在青州便寢食難安。”小圓撇著嘴:“說到底,罪魁禍首的還是那言西。你說,都老大不小的人了,盡做些不令人省心的事兒。”


  老氣橫秋的語氣令明動哭笑不得,想了想突然一歎:“眼下還有人可尋,那日無人可覓,那心不再是省,而是剩。”


  小圓聽懂這句話,屆時身旁的人皆不在了,唯剩空心難落:“明動,你怎突然如此傷情,是不是想到一些事了。”


  明動眉目一凝:“你是指何事?”


  小圓心呼糟糕,本想試探卻反被將一軍,趕忙說道:“我是指林姑娘。那日她與你道別,你卻沒醒來。我以為你心中有愧,從而想她了哩。”


  明動啞然:“想她?”


  小圓抬頭道:“莫非不想她?”


  明動笑道;“你吃味了?”


  小圓道:“厚臉皮。”


  明動下意識摸向臉頰。


  小圓見話題轉移成功,趕忙再道:“之前我掄劍的身姿可美觀?”雖說這話,但仍惦念著方才提到林貝貝明動的神色,不吃味,才怪哩。


  “你都用掄字了,那美觀談說起。”明動嘿嘿一笑:“不過話說話來。你用那石中劍比以往熟練多了。”


  小圓得意一笑:“可不是哩。若我再修煉一段時日,舞劍時必定與女俠的風範。”


  明動哈哈一笑:“是,女俠。你說的都成理兒。”


  “不過,石中劍終究要交於那個叫樓重的少年。屆時我沒劍,便少了一絲韻味。”小圓嘀咕著,一臉希冀。


  明動會意,假意咳嗽兩聲:“劍榜二十一把名劍,恰好有一把在青州。不過劍畢竟是人家的,要是要不到了,搶嘛,聽起來有些名不順言不正。你想我身為軍府大將,本是正派中人,哎,難辦。”


  “誒,此言差異。”小圓笑道:“這劍在青州,肯定是在某位十惡不赦之徒手中,你從這十惡不赦之徒手中搶劍,在道義上沒有說不過去的,反而是除暴安良。”


  本想就此事誆騙一下小圓,令她言聽計眾,卻不料小圓竟如此機警,一時間明動愣神不語,常在河邊站那有不濕鞋,這小圓俞來俞難騙了。


  “話說,那劍的雅號是?在劍榜上排第幾呀。”小圓嘟囔著再道。


  “劍榜十七,墨如海。在竹城城主趙晏手中。”明動回神答道。


  小圓癟嘴道:“墨如海,一聽名字就知這劍黑不溜秋,一點都不配我的風姿。有沒有鮮豔奪目,比如叫豔如虹的劍。”


  明動愕然道:“有,而且那劍還真叫豔如虹,不過這劍你想也別想。”


  小圓疑惑道:“為何?”


  “這劍如今在劍北手中,劍北何許人也,在青雲他的輩分比劍一還高一截。就算我鬥得過他,可青雲是名副其實的正派。屆時你拿著那把劍,也會覺得燙手。”明動沒好氣續道:“還是想一想如何搶墨如海實在。況且墨如海並非就是黑色,而是通體呈碧藍色,且劍身隱有光暈流轉,如海浪滾滾,又如竹浪條條,漂亮得要緊。你想一想,屆時你騎著通體碧藍的藍大壯,手中握著墨如海,再著一襲藍衫,可謂是風姿錯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


  俞聽小圓眼睛俞亮,到最後她直接拍手道:“好,就要他了。”


  而明動則假意沉吟:“好是好,可說著容易,做起難,得容我仔細琢磨一番。”


  小圓翻起白眼:“我對你言聽計從便是了。”


  明動心下暗喜,麵上卻眼觀鼻鼻觀心:“想到了。要不要聽聽?”


  “不聽。”小圓擺頭道:“你把劍交與我手上就好了。”


  “你……”明動頓覺氣至胸口。


  小圓嘿嘿一笑:“以彼道還施彼身。”


  說話間,兩人眼前突然一黑,看不到半點東西,小圓一聲驚呼趕忙抱住明動臂膀。


  “不怕,我們已入了黑岩寨的山頭。”明動早有預知,駐足不驚慌,待眼睛適應黑暗後,再道:“黑岩寨處於一大片亂石堆中,而這些石頭質地特殊,通體呈黑色,不僅能吸收任何光線,還能吸收任何元氣。所以方踏入黑岩寨的修者皆會認為自己失明。其實不然,不信你回頭看看。”


  “果然如此。”小圓依言行之,身後月華灑下,朦朦朧朧美麗至極,與眼前的黑漆漆簡直乃天壤之別。


  定了定神,小圓又道:“怎麽辦,這黑燈瞎火的不宜行事。要不,等白天吧。”


  明動搖頭:“在黑岩寨白天與夜晚詫異不大,換而言之在這裏終日都會處於黑暗中。故而黑岩寨裏皆是耳力過人的煉體者。方才你那聲驚呼可能已驚動了其間的修者。不過也好,我們對黑岩寨地形,省得去找他們。”


  話落就聽得零碎的腳步聲,跟著響起一道沉穩的聲音:“來者何人?”


  聽音辯位,約莫在左側方,明動下意識看去,入眼滿是黑暗。自嘲的搖搖頭,明動又略感好奇,向來殺人如麻的青州,怎會又如此客氣的修者。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明動亦不冷不淡回答道:“來人明某,天瀾人士。路徑此地,隻為打聽一個人。”


  片息的安靜後,那人明顯長舒了一口濁氣:“這裏不是打聽的地兒,你們速速離去。”


  “走渴了,向人家討要一碗水喝,人家都會給。你們這在青州赫赫有名的黑岩寨的接客之道尚不如人家。你若執意要趕明某,明某隻好強行入山,屆時貴寨雞犬不寧,可怨不得明某。”此時明動有一種錯覺,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敲山拔寨,隻是如今他不再是憑一腔熱血,有了足夠實力與智謀。


  黑岩寨的寨主石中厲皆敗在他手中,試問黑岩寨還有何人是他敵手,而且對於青州之人,他無需客氣。


  那人聽出明動話語間的底氣,猶豫了片刻道:閣下當真隻是打聽一個人?”


  明動不耐道:“倘若不是打聽人,明某何須與你廢舌。”


  那人道:“那好,請閣下說出那人的相貌與名諱。”


  明動道:“僅是閣下一個人,可能不知道此人。請閣下把貴寨的寨主與所有修者叫來,明某問完即走。”


  短暫沉默,那人突然喝到:“閣下好大的口氣。石寨主可是你想見就能見?”


  “石寨主?”明動微愣,不呈聽聞石中厲有兄弟,莫非黑岩寨的二把手也姓手,稍事一想問道:“那個石寨主?”


  這時又有幾道腳步聲響起。想來是其他人聽得方才那席對話,認為明動是找茬兒來的,故來協助。


  “連石中厲石寨主皆不知,閣下還敢闖山,我看閣下是活膩了。”人多了,自是有了底氣,那人說話的聲音皆大了幾分。


  “石中厲?”明動輕呼:“他還沒死?”當日他把重傷的石中厲扔在詩音山,以當時的混亂,石中厲顯然是不能活著離開,況且還有池家星宿之人在殺青州之人。而且在詩音山風雨草的符陣內,他並未看到石中厲。


  他不知,那日石中厲故意服毒假死,恰巧奪過了池牛地毯式的查殺。而後見自己身後重傷,便去了奪風月草的心思,馬不停蹄的溜回了青州。


  而那幾人聽得明動這句話,莫名的陷入了沉默了。


  明動心係鍾元,並未仔細推敲,再道:“閣下回去告訴他,就說了詩音山的莫某來了,找他問個人。”頓了頓,續道:“你再告訴他,莫某與他並沒有不解的仇恨,此番若黑岩寨的回答令我滿意了,我可饒他一條狗命。”


  說完靜待回答。


  半晌那人才道:“那閣下在此地等下,我回去向寨主稟報。”


  明動道:“半柱香,若半柱香石中厲沒來見我,我就要強行如山。”


  那人應答一聲,便急匆匆離去。


  場間仍剩幾人,橫豎無事,明動便向這幾人問起鍾元,如料想般,幾人對鍾元毫不知情,不過幾人告訴明動,近一月來,他們都未出山。這點令明動寬心不少,至少他們隻是不知,並非鍾元不再青州。


  半柱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當時間到時,明動仍不見那人歸來,也不再繼續等待,把小圓揉成掛墜後,抬腿起身。


  那幾人想阻攔,卻全然不是明動對手。連判陰陽皆未用,明動便擺脫幾人,大步流星朝前掠去。


  盡管黑岩寨亂石叢生,又看不見,但絲毫影響不了身手矯健的明動分毫。不多時便行至山腰。


  而這時,明動隱約聞德血腥味,又清晰聽得慘叫聲。心裏咯噔一下,莫非山中有變,趕忙加快步伐。


  同時紛雜的腳步聲響起,步履散亂,似乎在逃竄。


  行進中,血腥味俞來俞濃。恰時一位修者從明動身旁掠過,明動趕忙探手抓住此修者,還未問話,就聽這人急呼道;“他在這裏。兄弟們往相反的方向逃。”


  同時明動亦聽到風嘯聲,這人竟向他耳朵攻來。毫不猶豫,明動一掌敲在這人脖子上,這人應聲而暈。


  明動一把扛起這人,朝腳步密集的方向追去。然而他雖身手了得,但對黑岩寨地形不熟悉,自是比不得黑岩寨的修者,不多時便被越拉越遠。


  明動深知追不上,一咬牙,又朝血腥味最濃鬱的地兒掠去。當行至目的地時,整個黑岩寨已陷入了詭秘的寂靜。而場間那還有其他人的半點呼吸。


  稍事思索,明動又從地上扛起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朝山下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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