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消息
次日清晨。
風塵仆仆的古柔終於來到了青州北方的第一座大城，煙雨城。雖天色朦朧，但街上早已絡繹不絕。
畢竟青州的夜不是安寧的夜，畢竟青州之人均非混吃等死之人。無論是修者還是普通人皆會在清晨聚集在一起交流昨夜發生的事兒，從中尋找機緣。
古柔隨意找了家客棧，卻已是廳堂滿座。再折轉幾次，終於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落來了腳。她並未急著歇息，而是與青州之人一樣，找了空座，叫了壺熱茶，悠哉的聽著其他人的閑言閑語。
若要打聽消息，青州的客棧乃不二之選。
“聽說了嗎。芊幻將一個月後舉行比武招親。據說到時勝出的那人，不僅可以抱得美人歸，還可能成為下一位青州散人。”
古柔抿了口茶水，看來古虛所說艾連容失蹤這事兒並不假。而關於艾連容失蹤，她也有所猜測，但不知具體。
軍府有六位大將來了青州，有兩人為艾連容來，有兩人為明動來，還要兩人則是為池破與池曉的同妻靈半夢。
而關於自己哥哥古虛與池家池枯摻和在一起，她也不感意外。曾在天啟鎮，古虛對十人的池夢萌動手就已見端倪。而之所以來見她，無非是想作個交易，關於功法的交易。這功法古虛用不到，那必定就是給池枯。
池枯乃池家的分家人，向外人交易功法，值得尋味。古柔微微一笑，繼續聽兩人說下去。
“芊幻不是已與艾散人定下婚約，為何還要比武招親，我早看他們兩是貌合神離。”
“這就是你有所不知。艾散人失蹤後，他身邊的人那個不是樹倒猢猻散，青州的風氣便是如此，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過話說回來，芊幻當真是個尤物，我曾有幸見過她一次，嘖嘖，那體態，那風韻……若我能得到她，也不枉來青州走一遭。”
“趙兄，這事你還是別想了，那種境界的人，我們隻能仰望。若此事是真的，不如想一想下一位散人是誰，我們好早點投入他座下。”
“說起這個，我覺得其他八城的城主都有可能成為下一位散人，著實難以抉擇。”
“我倒覺得白旭城的城主可能性最大。”
“周兄，何處此言。”
“白旭城離蠻州最近。城主白七定從蠻州搶了不少功法回來，論實力他在八城中首屈一指，比起艾散人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兄，此言差異。除了實力，在青州做散人，還得兼具一定的手段與心性。白七過於沉迷武道，在青州之地成不了氣候。不過自艾散人上位後，青州的風氣的確有所轉變，白七也有可能成為散人。”
“那趙兄，你看好誰？”
古柔抿嘴喝茶，笑盈盈的看著這兩人，的確艾連容失蹤了，但失蹤歸失蹤，卻並未死，與其急著投靠沒有定數的下一位散人，不如多去找一找艾連容。
而當她放下茶杯時，眉目驟然一凝，耳裏再傳來聲音。
“什麽，你說昨夜黑岩寨覆滅是軍府所為？”
“那有有假，青州南邊已經傳開了，此時已全力追殺那位大將了。據說覆滅黑岩寨隻出動了一位大將，而這大將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小子。”
“哦？那這位大將叫什麽？”
“明……明動，對就是明動。李兄，是不是從未聽過這號人物。”
“這個姓氏都未聽過，何況這個人。他真有如此厲害，僅是一人便滅了黑岩寨。”
“千真萬確。不僅如此，但凡前去黑岩寨查探的修者，皆有去無回。據說都以已驚動了路淵城城主江影。”
“為何會驚動江影，而不是距離黑岩寨最近的白旭城城主白七。”
“李兄有所不知。那黑岩寨詭異的要緊，修意者進去根本施展不出本事，隻有煉體者可以。”
“原來如此。難怪是江影城主了。”
聽到此處，古柔心下有了大概。若說明動滅了黑岩寨，她還是信，但要說以軍府的身份滅了黑岩寨，她萬萬不信。
經過之前與行枯古虛的交談，她已篤定明動未回軍府，不然軍府怎會派出大將要將明動緝拿歸府。既然如此，明動定未得到軍府授意，既非公事，便是私仇。既是私仇，又何必自亮身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隻會讓他在青州寸步難行。明動再愚，也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除非明動不想做軍府大將了，想到此處，古柔皺起秀眉：若是如此，可能緝拿他的大將已找到了他，他覺得被冤枉委屈，起了報複之心，想令青州與軍府的關係更加惡劣。不過我曾他與同行一段時間，他絕非如此小氣不識大體之人。而且沒了軍府的身份，那紫煙閣與池家便能肆無忌憚的對他出手。
“身份”古柔嘀咕著，稍事彎唇淺笑，心想：原來如此，明動啊，明動，怪就怪在你懷璧有罪。不過，那個冒充你的修者究竟是誰呢？若他冒充了你的全部，我該如何辨別你呢？不對，世間無人能完全冒充你。
念畢，古柔起身扔下一枚銅錢後，緩步走出客棧。客棧內已無她想聽的消息，接下來她將去煙雨城最繁華市集。
市集位於煙雨城的東北角。若全力趕路，不肖半柱香。不過行走在外，一切消息都要靠自己獲取，故而古柔一路上慢條斯理，不斷聽著一旁的閑言閑語，從中篩有用的消息。
當走近市集時，已接近晌午。不過市集仍熱鬧非凡，其間賣什麽的都有，隻要是想要。而古柔對這些不感興趣，徑直走向告示欄。
每個大城皆有數個告示欄，其間張貼著城規，以及近幾日的大事，還有那最多的懸賞令。
值得一提，除了城規外，另外兩者在九城皆相同，且會在近乎同一時間出現。全因告示欄由多位神傀共同掌控，確保消息在青州能及時流通。
除了客棧，告示欄乃交流信息的第二地。
望著黑壓壓的人頭，古柔微微皺眉。不過這難不倒她，隨手畫出簡易的符陣，已元氣代替眼。
青州九座大城皆不禁止在城內使用元氣或元氣，卻禁止打鬥。
不多時，古柔已看完告示欄，卻未在其中見著有關鍾元的懸賞令。
莫非明動意不在鍾元？古柔搖搖頭：應是還沒入城。跟著她拿出一紙，畫上鍾元的肖像，並寫到：若知曉此人下落，可來煙雨城來福客棧領取懸賞，若還有人發布鍾元的懸賞令，亦可用這人的下落領取懸賞，若經證實，均可得到隨意功法一門，若同時告知兩個消息，便可得兩門功法，最後以古柔的名字落款。
倘若明動意在鍾元，他看到這則消息，肯定會猜到我在找他。倘若不是，我曾對他說，會傳授他天卷的使用法子，如今他擁有天卷，得知我下落，也定會來找我。還有就算他笨到一事都想不到，本著疑惑也會前來探探究竟。
古柔如是想著，張貼完懸賞令後，退出人堆。
一張紙上有兩則懸賞令，自是引起旁觀之人的注目，一時間討論聲紛起，而聰明者已退出人堆，動身行事了。
青州不比蠻州，功法還是令修者眼饞的，而且功法是用錢財換不來的。
古柔樂意見此，唇角彎了彎，轉身朝客棧走去。之後的時間，她隻需等。
於此同時，明動與小圓還在白旭城外的散市與商販討價還價。
此時明動已喬裝打扮，蒼老的臉頰，渾濁的雙眸，塌陷的鼻梁，而為了掩蓋氣味，他還特意身體各個位置抹上草藥，儼然一副以藥度日，日薄西山糟老頭的樣子。
“我說老板，你是不是欺負老朽這等老實人。向你買了這麽多書卷，你卻分文不少。”明動盡量讓聲音變得沙啞。
“老頭，這裏麵可有我視若珍寶的藏書，如今賤價賣與你，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些書是我閨女看的嘛。趕緊把那些跳出去，剩下的便宜些，我就買了。”明動橫眉冷眼，作出要走的架勢。
“那我不買了。老頭，要走請便，別耽誤我做生意。不過是個窮酸老頭，真耽誤我做生意。”
“我窮，你從那裏看出我窮。”明動瞪直了雙眼，不過他的確身無分文，說話顯得底氣不足。
商販不再理會明動，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
明動見此，強脾氣也上來，一把拉起小圓：“閨女，我們走。”跟著又見小圓楚楚可憐眼神，心頭一軟，繼而臉一橫又對老板道：“這書我全要了。不過要以物換物。”
以物換物在青州很常見，但老板認定明動是窮酸老頭，那會認為他有寶貝，冷哼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番，倒是小圓忍受不得，反手拉起明動大步離去。
明動用暗勁擠開熙熙攘攘的人群：“你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是受不了那氣。我不信，白旭城內再無市集。”小圓氣鼓鼓道。
明動眯眼一笑：“甚好。白旭城肯定有市集，而且比城外的散市大多了。”
小圓道：“你可別誆我。”
明動安慰著捏了捏小圓的小手：“我怎會騙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同在白旭城外，兩漢子死死定盯著明動佝僂的背影。
“顏兄，你確定那人是明大將？”說話的漢子，生的虎背熊腰，滄桑的國字臉不怒自威，他姓狄名思，乃天瀾國紅木城的大將。
“雖相貌格格不入，但命星確定就是他。”另一漢子要清秀許多，修長的手指側生滿老繭，顯然是長年握筆所致。他亦是天瀾國大將，顏飛，來自魚龍城。
狄思沉吟片刻，道：“顏兄，你對昨日至此時，一路上聽到的傳聞怎麽看？”
“狄兄是指明大將滅了黑岩寨？”顏飛動了動手指，布下一道符陣。
狄思點點頭。
顏飛道：“不是傳聞，事實如此。”
“他這樣做是為何？莫非真已投到其他勢力。”狄思緊了緊拳頭。
“在青州殺人，卻不掩飾身份，無疑要挑起青州與軍府的新仇舊恨，這已經擺明他不再是軍府中人。”
“那他為何要改變相貌？”狄思腳下出現裂痕。
顏飛道：“應是暫避風頭，並且準備再伺機而動。”
狄思沉吟：“那他不隱藏自己命星，是否也把我們算計進去了。”
顏飛道：“應是如此。而且此子極為聰明，盡往人多的地方去。若我們冒然動手，屆時他直接揭穿我們的身份，我們便成了眾矢之的。”
狄思道：“可惜我們不能隱藏命星，不然也可變幻個樣子瞞過他。”
顏飛道：“既然他已被我們追上，就不怕逃了。我們在城外等他，待他一出城，便以雷霆手段將他緝拿歸府。”
“若他殊死抵抗，我們是否？”說著，狄思抹了抹脖子。
“以他目前的實力敵不過我們二人聯手。”說著顏飛皺起了眉頭；“就怕他已領悟了天棋。若是如此，我們便束手無策。”
頓了頓，突然歎道：“沒想到此任竟要賭。”
沉默良久，狄思突然道：“他出城了。”
話落，兩人相視一眼，隨即朝白旭城北門掠去。
話說明動與小圓，入城後便隨著問到的路，馬不停蹄趕往白旭城最大的集市。到了集市，小圓立馬被滿目琳琅的東西吸引，不過被明動徑直拽道告示欄下。
關於如何懸賞鍾元的下落，明動早已擬定了一套說辭。不過首次發布懸賞令，他心裏沒有底，故而想去看看其他人的懸賞令是如何寫的，從中借鑒，彌補細節。接著再與小圓逛逛集市，買些紙和筆，並趁隙斟酌下懸賞令，便可發布懸賞令了。
而當看到古柔二字以及那懸賞令時，明動眉目不由一顫，心想：若這人真是古柔，看樣子她真來了青州。而她怎會也想找鍾元？莫非她古家也有人與鍾元有關？若是如此，那為何要發布第二則懸賞？莫非她知道還有人在找鍾元，可這人與她有何關係，莫非她想把這人除掉？從而少了競爭？
一時間思緒紛飛，卻始終想不到為何？
這時小圓不耐道：“明……爹，看完沒，看完趕快去買書，這可是你答應我的。”
明動恍神，側頭道：“小圓你來看看。”
小圓皺了皺鼻子哼道：“分明想耍賴，不看。”
明動本無頭緒，又被打斷，索性便不想了，哭笑不得道：“你來看看，來幫老爹參謀，參謀。這不是你最喜歡的事兒嗎？”
聞得參謀二字小圓雙眸驟亮，也不追究方才的事兒，趕緊順著明動手指看去。
明動待小圓看完，便把心下所想講了便。
小圓聽後，沉思片刻道：“明……老爹，我覺得你是想多了。我看古柔小姐壓根不想找鍾元，而是來找你的。你想，雪大哥曾說讓你來青州找古柔，那他定會與古家打了招呼，讓古柔在青州等你。而等不是辦法，就想著以這個方式告訴你，她的位置。”
明動不解道：“那她怎會料到我會來看告示，她又不是神仙。”
“既然她在青州等你，肯定是知道你來青州。而你不會無緣無故來青州，既然有事，不管何事，市集這地都會選擇來看一看。”小圓煞有其事的點頭，仿佛事兒真如她說的一般。
明動皺眉道：“太牽強了。”
小圓嘀咕道：“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除非她真是料事如神的神仙。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怎樣，你都得過去看看。”
“我也有如此想法。”明動點頭：“事不宜遲，馬上動身。”
小圓愣道：“市集不逛了？”
“要逛，不過是去煙雨城逛。”說完，明動露出歉疚的笑容。
小圓也是明事理的主兒，深諳孰輕孰重，埋怨了幾句後，便跟著明動離去。
煙雨城在青州北方，故而明動選擇白旭城北門出城。而方出城不久，便見兩人朝他攻來，再見兩人相貌，他一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