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包打聽
不肖一會兒，明動便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佇立，麵前是車水馬龍的街，但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兩位戴著草帽的男子身上。
古柔尋著看去，兩人乃小商販，其貌不揚，一人消瘦，一人微胖，怎麽看都十分普通，明動何時與尋常人沾上了關係，她有些疑惑。
良久，明動長長歎了口氣，轉身欲走。古柔見此，更是疑惑：“怎麽，遇到故人不去打個招呼。”
明動搖搖頭，微微止身：“我想過去。”
“為何不去。莫非怕給他們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古柔一擊中懷。
明動身子微顫。古柔會意：“何不說說你與他們的事兒，讓我給你參量參量。”
明動側頭，目露猶豫。
“若你打定注意，就當我沒說。”古柔笑吟吟道。
“他們自稱毛三與毛四……”說到這裏，明動眼睛忽而一亮：“既然知道他們還活著，也明白了他們下落，待我沒有這麽多顧及的時候再來找他們也不遲。”頓了頓：“而見到他們，我想到了一個不用自己動手便能知道趙墨習性的法子，我也早該想到。”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倒沒多話的理由。想了想，古柔好奇道：“是何法子？”
明動道：“聽說過包打聽嗎？”
古柔露出古怪之色：“我也想過這個法子。但怕他們心懷不軌，反而將我們賣了出去。”
明動笑道：“古小姐你可能與修者交道多了。不知尋常人的心思，對他們而言，混個飯口，圖個清樂足矣。以外的事兒，他們不會多考慮。”
古柔猶豫道：“可這是在青州。”
“這不，他們也來青州。”明動用高昂的語氣說道。
古柔再好奇的看去，卻被明動接下來的話亂了神。
“古小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明動別扭的將手放入腰兜：“雖然跟你講過我沒錢，但一直用著你的十分奇怪。算借，待我有錢了立馬還。”
“明兄言重了。”古柔從懷裏摸出了個好看的荷包：“我還怕一個修者還不起錢？隨便賣一賣苦力不就有了。”
明動心先是一緊，隨後一鬆，摸了摸鼻子道：“古小姐真會說話。”跟著毫不客氣的將荷包納入懷中。
有了底氣，明動自是請古柔住了城中稍好的客棧，開了兩間上方。明動便招呼小二進房準備問話。
本以為古柔會避嫌，沒想到古柔也大方進了明動的房準備一起聽聽。實則上她是不放心明動，怕他說出話或者問漏了。
小二一般都很機靈，也見怪不怪。隻不過他看得出兩人乃修者，雖表情自然，但動作有些拘謹。
心細的古柔為打消這絲拘謹，想與小二站著一起說話。而明動打了個眼色，示意她坐下。古柔想不明白，卻還是依照了明動的意思。
明動也未廢話，直言道：“小二，在下明某。想與竹城城主趙墨結交，不知有何法子能接近他。比如趙城主的喜好，或者性情。說好了，自有獎賞。”
小兒聽得言語間的誠懇，盡管兩人蒙著麵紗不那麽誠懇，還是令小二心頭微鬆。他想了想，說道：“客官，關於趙城主的喜好，小人不甚了解。但趙城主為人豪爽，十分大方。明公子若直接去其貴府表明來意，想來趙城主不會拒絕。”
這小二倒是耿直，問啥答啥。而最後一句話，那有說的這麽簡單。在青州，一個城主豈會沒有防備之心。
小二見明動眉頭微皺，心裏叫苦。像他這樣的人的確知道很多，但聽歸聽，卻不能張大了嘴巴說。萬一被人穿了小鞋，不僅會丟了飯碗，恐怕會丟了性命。好在小二很是機靈，知道這客官不好糊弄，也知道這份獎賞不好拿，便道：“客官，小人知道也就這麽多。若客官不滿意，小人可給客官推薦一人。”
遊曆那一年，明動早知其間的門道，之前也是故意為之，此時再假裝皺了皺眉：“這些事你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小二見明動模樣，眼咕嚕一轉，原來是不暗世道的年輕人哩。頓了頓，賠笑道：“客官有所不知。不管在何地，都有這樣一類人，他們知道的可多了。”
“何人？”明動身子往前湊了湊，嚇得小二微退半步。
小二趕緊捋平心境，道：“客官，世上有一些靠買消息為生的人，俗稱包打聽。小人認識幾個，小人可以給客官引薦引薦。”
“竟有這樣的人。”明動目露驚色，跟著急道：“那還不趕快給我找來。”
“隻不過，小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空。”小二麵露難色。
此話連古柔也聽出了貪婪的味道，而明動則大手一揮：“這個好說。說著摸出一串銅錢，讓最好那位先將手中的活兒推掉，給我找來。”
話落，古柔投去嗔怪的眼神。明動回了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二眉目一轉，接過錢財轉身欲去。
明動補道：“越快越好。”
“好哩。”
待小兒快步離去，古柔眉目含霜：“我借你錢，不是讓你這樣揮霍。連我都聽的出來，他是在騙你錢，他定是隨便給你找個人。”
明動聽得頭大，不由苦笑道：“古小姐，你仍不了解尋常人。若我們是尋常人，他的確會敷衍了事，但我們是修者。多不了幾個心眼，便多幾分實力。而實力淩駕於心眼之上，對尋常人尤其如此。你等著吧。”
古柔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倒細細思索最後一番話來。
因店小二不是修者，來去自然很慢。明動將茶水喝幹，望眼欲穿也沒見小二回來。而古柔投來的幸災樂禍的眼色又令他一陣尷尬。
正當兩人要因此事鬥嘴時，響起了敲門聲。明動如釋重負的鬆口氣：“進來。”
“吱”房門打開。自是那樂嗬的小二，其身旁還要雙目明亮的少年。就衝少年這雙眼睛，明動心頭大定。
“客官，人給你帶來了。”小二笑著拱了拱手。
明動擺擺手，示意他可離去。
小二將少年推進房門，又輕輕掩上房門後輕步離去。
古柔瞧的小二未討要獎賞以及少年的機靈，麵色才有所緩和。
而少年並不拘謹，大步走來坐下，自顧自的從桌上拿起了一個茶杯，當拿起茶壺準備給自己斟茶時，眼角一抽，隨後看了眼明動身前的茶杯，又拿起一個茶杯放在古柔麵前，說道：“待會兩位可能有許多問題要問，不如先潤潤嗓子。”言罷就要替明動與古柔斟茶。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明動知曉茶壺裏沒了茶水，也知道少年本不打算給自己斟茶，而是他知道茶壺沒茶後才有此動作。
明動沒有點破，卻也未阻止。笑著想看看當少年沒倒出茶水時有何反應。豈想全然不知情的古柔那會讓陌生人給自己倒茶，趕忙擺手阻止：“不必了。我們是修者，幾日不吃不喝也沒啥問題。”
話語輕柔，卻有警示的意味。
少年仿佛隻聽了前三字，愣下將茶壺歸於原位道：“是小子唐突了。望兩位見諒。”
明動麵色不變，指了指少年麵前的茶杯道：“待會你可要說很多話，先自個潤個嗓子吧。你可不是修者。”
古柔以為是明動體貼人，但轉念想到少年的動作，不對，這少年自己拿過杯子，分明沒有客氣，為何最後不給自己斟茶。
而她思索間，少年麻溜的從懷中摸出一個小酒壺，道：“兩位客官有所不知。小子習慣了飲酒，這茶喝不慣。”
話落豪氣的抿了口酒。
明動微怔後，不得不佩服少年的機靈。如此他倒不擔心接下來是否會得到有用的消息，反而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繞了進去。
少年舒坦的吐了口氣，道：“聽小二說，兩位要找我打聽趙城主的消息，不知要打聽那方麵的？”頓了頓：“盡管小子不懂修行，但關於修行方麵，小子也能說上一說。”
沒啥廢話，直切正題，更是令明動欣喜。
“但小子有個要求。”少年再開口。
明動笑道：“請說。”
少年道：“兩位是修者。小子的報酬不再是錢財，而是一門功法。不用多厲害，一門功法即可。”
明動又是一怔，道：“你都說了你不是修者，要功法何用？不怕懷璧有罪。”
少年道：“交易之外，恕不回答。”
明動道：“我想問問，你不怕說了不該說的事情，被人滅口嗎？”
少年麵色不變：“這人是指客官你自己，還是？”
明動都：“都有。”
少年道：“小子乃生意人，尤其是青州的生意人。沒點膽子恐怕早就餓死了。”
明動心裏歡喜，但麵上有意無意道：“我隻是隨意說說。”
少年亦有意無意道：“小子也隻是隨口答答。還有，公子若是隨意說說，不如不說。”
明動知其意，笑著懷中拿出一張紙和筆，將黑岩掌寫了上去，遞紙後：“算我陪個不是。”
少年一怔，也沒多猶豫，看也未看，納紙入懷後，道：“客官，請問。”
這一出兒看得古柔妙目連連，此時她覺得之前花的錢不虧，有些臉紅的瞥了眼明動。這一幕落在少年眼裏，令他將明動古柔的朋友關係上升了一個層次。
明動道：“先說說趙墨的來曆。”
少年道：“來曆不詳。出現在青州最早追溯到百年前。但從已知的出手來看，劍法有章亦有法，有大家風範，不像普通散劍修的淩亂，又從他的佩劍來推算。此人極有可能來自青雲，但從青雲已記載的弟子來看又查無此人。”
說到這裏，都與明動兩人的推算一致，無特別之處。但少年接下來的話，另兩人醍醐灌頂。
“如此推算。趙城主極有可能去過青雲，但這可能性不大。極有可能他與某青雲弟子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比如私生子，比如手足兄弟。”
這不難推測，但明動兩人就是沒想到，相互對視了一眼，皆表認同。
少年看出兩人眼裏的喜色，適宜道：“但這隻是推測，也有可能乃趙城主天縱之才。所以這番話，兩位不必太當真。”
明動點頭，若不是推算，從玉如意信中就能知道趙墨的來曆。而他其實並不想知道趙墨的來曆，隻是試探少年肚子裏有沒有東西。
試探過，便直入正題。明動問道：“他的生活習性如何，比如喜好什麽，多久起床，多久修煉，有沒有常去的地方，走的路線如何。”
少年心生古怪，這怎麽聽也不像小二口中的結交，更像是要打劫。但他不會表露出來，也不會多問，一板一眼答道：“趙城主起居不定，也沒固定的出行路線。但有兩個喜好，一是與人切磋比武，二是喜歡去醉月樓。”
既然有喜好便有著手點，明動不動聲色道：“他是找熟悉的人比武，還是來著不拒？”
“來著不拒。隻有有人挑戰，他都會接。而且若贏了，不會遭到報複，反而會成為座上賓。”少年欲言又止。
明動會意道：“我可以此道結交趙城主了。那你認為他的實力何許？與..千語城城主比起來。”
聽其口氣似乎已與林城主交過手，少年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道：“他們沒有正式比過，小子不敢斷言。而趙城主精通以招式封閉對手的六識。”
少年仍未多說。但明動又聽明白了，道：“再說說醉月樓是何地？”
少年平靜道：“喝花酒的地兒。”
古柔白臉傍駝紅，暗呸一口。明動亦有些驚訝道：“他好此出兒？”
少年搖搖頭：“並不是。他近乎每日都會去醉月樓，但從未聽說與任何一位女子有染。”
“有可能好酒之輩。”明動接話道。
話音方落，少年口出驚語：“但聽說他與一些男子有染。有謠言說，他好男色，有斷袖的喜好。”
明動長大了嘴巴，古柔拽緊了拳頭。兩人皆乃十八的年齡，而兩人又鮮入紅塵，那接受得了這樣的消息。一時間無言以對。
而少年則認為都是修者了應見過很大的世麵，兩人不說話，讓他以為沒說詳盡，便補道：“關於這點，小子十分肯定他好男色。”
兩人更加無言。好在明動比古柔接觸要多了，率先回神道：“若與男子相好後，他會多久離開醉月樓。”
說完明動自己都覺得此話很怪，古柔更是如坐針氈，好在後半句給了她信息，明動不打算在醉月樓動手。
若在那地方，怎能平靜的下來呢？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明動第一選擇想在醉月樓動手，他從雪中花口中知道，某個時間是男子最容易放鬆警惕的時候。
少年沉吟一會兒道：“這個不好說。有時候他喝完酒就離開了。”話十分含蓄。
明動故作鎮定的點點頭：“看來他好男色還沒好到入骨的境界。”這話完全沒經過腦袋，隻是隨口說道。
古柔咳嗽一聲，少年難得一怔，而後怪異的看向明動，莫非這人也好此道。想著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
少年道：“有時候趙城主會將男子招到府邸裏。”
明動下意識點頭，隨後驚醒：“什麽？”
少年一如既往的平靜：“若是這樣的日子。第二日他不會出府邸。而這期間客官最好不要去找趙城主。”
原來是想提醒這個。明動舒口氣道：“趙城主一般喝什麽酒？”
從始至終，就這句話，少年聽出了結交的意思，不假思索道：“竹酒，竹城的特釀。”
“剩下的還要什麽？”明動已不知如何提問。
少年道：“看客官還要打聽什麽？小子知無不言。”
明動想了想，道：“他有什麽親近的人？”
“沒有，隻身一人。”頓了頓，少年續道：“他就親近好看的男子。”
少年本想提醒明動獻上好看的男子便可結交趙墨，但落在明動耳中成了奉上自己，這令他一下子端坐起來，擺手道：“好了，你先去吧。”
少年點頭起身，將自己的杯子放會原味，正欲離去之際。
古柔終是忍不住道：“小二有沒有錢給你，讓你放下手中的活兒。”
明明都知道，還有如此一問，這不明擺著拆台，日後誰還敢拿自己的錢辦事。明動無奈一笑。
豈料少年微愣後，道：“給了。”說完看了眼明動後，便離去。這種事他看的多，女子都喜歡斤斤計較。
而這回答令古柔怔住。明動倒暗舒口氣，還好少年機靈，而看到古柔的洋相，明動不覺一笑，自是惹得怒目相瞪。
“你打算怎麽做。”微微平複心境，古柔問道，她也沒再去計較之前的事兒，少年的一席話讓她認為值當，但看不慣小二的德行。
打心底她也知道小二沒錯，畢竟沒有小二就沒少年。但她就是看不慣，在此事上，她心緒了於表麵。
明動手按在桌子上，沉思片刻回道：“還是得出門一趟。”
“去哪裏？”不知為何，古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動道：“之前說的，去查探一下府邸。恰好，趙墨每日都會去醉月樓，而喝花酒一般都選在晚上。待入夜了，我便去。”
古柔的心落了下來，眼波流轉：“明兄似乎很諳此道。”
古柔指花酒在夜晚一事兒，而明動當成了潛入一事，自信道：“當然，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兒，早已駕輕熟路。”
“那恕我不能相陪。”古柔的語氣有了變化。
明動一本正經道：“當然你不是煉體者，這事兒你不宜摻和。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明動是說，煉體者手腳輕盈更適合潛入。而古柔聽成了，煉體者比修意者身體好，在令讓人氣血噴張的地兒待的更久。
古柔麵聚寒霜，蹭身而起，輕顫的雙手連關門也不太自然。
“砰”的一聲，明動摸了摸鼻子，看來得早些把錢還了，還得找個法子換些錢財，不然拿別人的真的手短，真是個斤斤計較的女子。
隻想到這出兒的明動，而後便盤算起今夜的計劃來。
要不今夜順手拿點錢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