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些難
風花雪月在那地兒都少不了。故到了子時,醉月樓周遭仍是人影交錯,酒樓裏更是燈火通明。
三行人中,最先抵達醉月樓的是離得最近的古柔,她不會進去,便尋了個地兒,布下隱藏身形的符陣,加之有夜色遮掩,若不刻意去查,完全不知這地兒有人。
望著進出的男女,情緒莫名。談不上厭惡,卻也不是十分讚同。隻是有些疑惑,男的進去還情有可原,女的又是為何?
而其次抵達的是那黝黑的男子和好看的女子。男子因身份相貌原因,選擇用麵紗遮麵,而女子極少出世,認識她的人並不多,倒沒遮掩。
兩人有說有笑,十分大方的入了酒樓。
而古柔見得這女子,身軀微微一顫。伶倌,她不是在佛門,怎會出現在此,而且還來了醉月樓?疑從心生,又鑒於女子的身子,古柔幾經猶豫,決定跟進去。
金蓮小渡,麵色羞紅,十來步路程被古柔走出了取經的感覺。
門口早有眼尖的美婦等候,古柔蒙了麵紗,她看不到全貌,卻仍是眼睛一兩。額頭光潔無暇,想來是個美人胚子。而見其動作,閱人無數的美婦心裏有了大概,這美人應該不是來捉奸的,而是來嚐鮮的。
美婦迎了上去,眼裏媚波流轉:“妹妹,今個兒是來喝酒的,還是?”
這自來熟的語氣令古柔極其不自然,微微止身不知如何言語。
還是個害羞的主兒,美婦盈盈一笑:“妹妹,我們這地兒可有竹城最好的相公……”
相公?古柔先是一愣,而後立即反應過,麵紗的紅臉仿佛要滴出水來,恐美婦再道“瘋”語,趕緊打斷道:“是來喝酒的。”
聲如蚊吟,在嘈雜的門口下,險些令美婦沒聽見。
美婦適宜止口,心想:果然是來嚐鮮的,既然來了,在巫言風語重,還怕你不敞開心扉,這酒喝著喝著,身子可就熱了哩。
“好哩,妹妹。裏麵請。”美婦側身讓了個路,而後對門內用嫵媚的聲音道:“趙福,將這位客官領到天子房,好好伺候哩。”
古柔的衣著質地不菲,美婦也沒客氣。
再一聲:“好哩。”古柔沒入了酒樓。
而最後抵達的自是明動,仍是那位美婦。而明動身姿盎然,步履沉著,令美婦認為是個老手。
換了動作,卻仍是那套措辭:“客官,今個兒是來喝酒,還是?”
美婦眉目含青,婀娜豐腴的身段隨著言語扭動,道不盡的風情。
明動也是故作鎮定,那吃的消,眼觀鼻鼻觀心,盡量不去瞧那風韻猶存的麵容,但眼睛可不是那麽聽使喚。
明動駐步清了清喉嚨,道:“你們這裏除了喝酒,還有什麽?”
言語從容,更是有所指,讓美婦更加篤定是個老手,嘴唇微張,口吐蘭香:“客官,你可來對了地兒。我這地兒應有盡有,隻有客官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
紅顏的嘴唇一張一合,隨語而動的衣衫時而遮不住隱現的春光。
明動一下子握緊了拳頭,但麵不改色的重嗯一聲。
“那客官想要什麽哩?”美婦往前湊了湊。
明動再次清喉道:“你們這裏有沒有男……”後麵那個字他著實說不出口。
美婦一愣:“相公?”
“嗯。看樣子是有了。”明動的拳頭握得更緊,不理美婦異樣的眼神繼續說道:“給我選個好些的貨色。”
美婦暗道可惜,如此陽剛的男人竟好這口,微微收身到:“不知客官要那一種?”
明動微怔,那種是個什麽說法。想不明白,但急中生智道:“都給我來一個。”
話落,美婦眼裏神采連連,咯咯笑道:“好哩。客官裏麵請。”跟著吆喝道:“趙源將客官領到上房,在給客官相兩個不一樣的相公。”
連續來了三位蒙著麵紗的客人,令美婦有了莫名的笑意,倒沒覺得奇怪。隻是有些感慨,這年頭還不夠開放,特殊癖好還得蒙著麵紗。尤其第一對夫婦的要求更是難以想象。
當然她隻是隨便一想。
還未步入大堂,明動便聞得那令人麵紅耳赤的聲浪以及那不加掩飾的春光。至此他隻能悶著頭,盡裏將自己的思緒拉倒待會怎麽打聽。
他之所以選相公,並非他好這口,而是想從這些人口中打聽趙墨。
而趙源從掌櫃樓中得知了客人的癖好,對於明動的表情倒不驚奇,不說話默默領著路。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酒樓第三層。酒樓共有四層,並非傳統的閣樓的布局,有點像四合院,隻是將幾個四合院重疊區起來,中間沒有任何東西。不管從幾樓都能看到一層的大堂。大堂內有個台子,應是給歌姬舞姬表揚之用。
在趙源開門時,明動瞧了眼第四層問道:“你們這裏是不是越有錢,上的樓層便越高。”
“是的,客官。”趙源沒有回頭:“如客官想換到第四層,小人立馬給客官張羅。”
沒有說客官有錢也可以去這樣的話,這趙源顯然也是個機靈的主兒。
“不必了。這裏剛好不是那麽張揚。”明動也明白自己這身能到三層已不錯哩。那趙墨此時應該在四層的某個房間。
聞言趙源不著痕跡的舒口氣,看來這位客官好伺候,而後想到客官的要求,也釋然。
吱的一聲,趙源說道:“客官裏麵請。”身子微側,待明動先入房,趙源又道:“客官稍微等會兒。小人這就去領兩位相公來。”頓了頓:“不知客官要喝什麽酒?”
房屋與客棧差不多,隻是多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以及一些刺激感官的畫。
明動想了想,回道:“竹酒。”
“好哩,客官,請稍等。”言罷,趙源輕輕掩上房門離去。
明動曾與雪中花來過這樣的地方,隻不過是為喝酒。很快那股勁便消失殆盡。明動端坐輕輕敲打著桌子思考起來。
同樣敲打桌子的還有古柔,單獨身處一房,讓她沒了之前的緊張。盡管羞意,卻不影響她已能思考。
伶倌修有紅塵,對很多事看得透徹,絕不是為風花雪月而來。而妖鬼或者說伶倌與竹城毫無瓜葛。莫非對竹城的調查有遺漏?
想著明動搖搖頭,論情報世間僅有玉如意能與古家媲美,絕不會遺漏。那會不會與她同行的男子有關?要著手就得從酒樓裏有什麽人查起。
從入樓開始,古柔終於有了笑意。在這種地方,修者應該不會設防,除了心思不在此的修者除外。而知道又忌憚的僅是伶倌。紅塵功夫對元氣十分敏銳,故首先調查伶倌的位置,從而令查探的元氣避開她。
古柔起身推開房門,喚道在門外等候吩咐的小二:“小二,我問你一事兒。”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十分懂事,並未踏入房門。
“進來說話。”古柔轉身:“順便把房門帶上。”
小二猶豫了下後,依言行之。
房間有極好的隔音效果,尋常說話不會被外人聽去。但以防萬一,古柔還是落了元氣。
“我問你,若一男一女到此。”說著古柔臉又紅了起來,她實在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如何說。
好在小二聽懂了,隻是麵色有些古怪。
古柔知其意,解釋道:“待會還有個人會來。”
小二恍然道:“客官,我們這地兒的花樣可多了。若是夫妻或者.……”
古柔不敢聽下去,急忙打斷道:“小二,你說的我也聽不明白。這樣,你看下今個人有沒有同樣是一男一女前來的,我就跟他們一樣。”
這樣的要求,小二也是第一次聽到。一時間有些犯難,但能這地兒混下去,小二也是機靈,想了想道:“好哩。小人這就給客官問問。”
見小二轉身,古柔急忙輕呼:“小二,等等。”
“客官,還有何吩咐。”小二疑惑轉頭。
“小二,你看這樣行不行。若有一男一女前來,你先告訴我他們的房間,我先偷偷看一下斟酌一下。”說著古柔從懷中摸出一串銅錢,這是她跟明動學的,有錢能使鬼推磨。
但令小二犯難了。
古柔知道進退,又說道:“我知道你不方便透露其他客人的隱秘。這樣,你去替我看看,然後回來告訴我。”
此話比較折中。小二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但並未接過銅錢。
古柔笑道:“這錢你就拿著,我不會亂說。若覺得無功不受祿,那我就再提一個要求,你一定要親自去看,萬不可糊弄我。”
這話不好聽,也不難聽。
而小二見得古柔眉宇間的真誠,終是收下銅錢輕步離去。
而古柔隻需讓元氣跟著小二即可。
感知裏,小二先去了一層的櫃台,一番交談後,小二端起了一壺酒朝四層。待至某個房間,又是一番交談,小二便進了這個房間。
這時古柔撤去了元氣。約莫等了一會兒,響起了敲門聲。
一聲“請進”後,那小二走了進來。
古柔道:“怎麽可否打聽到了?”
小二點頭道:“但隻有一對。”
古柔知道是這樣,畢竟小二隻端了一壺酒。關於小二如何做到,她隱有猜測,卻是題外話。
“那就說說這對的情況。”古柔故意露出訝然的眼神。
“他們叫了十位紅粉,十位相公。”說完小二都覺得不可思議。
古柔更是驚得無以複加,半晌才平定心神道:“我要不了那麽多。這樣,先給我來一位紅粉。”
這話說的極其別扭。
而小二隻聽出大的生意落空,但麵上未表露出來:“好哩,客官,小人這就去給你吩咐。”說完,小二有些豔羨要來但並不存在的男子,卻不知古柔此時心裏的苦。
與女人在煙花場所共處一室,若被爺爺知道,定被罵得狗血淋頭。
……
另一邊,明動並未等多久,趙源便領著兩位男子入房。其中一男子身姿魁梧,周身上下無不透露著陽剛之氣,而另一位則恰好相反,不僅氣至陰柔,且麵上竟帶一絲嬌羞。
而兩男子都生的英俊非凡,不得不說對好男色的人而言的確是尤物。
趙源放下竹酒後便默默退去。
帶關門的聲音落定,陰柔男子忽然走向明動,不待明動回神,他的手已攀上明動的肩膀,二話不說便要褪去明動的衣衫。
明動的汗毛乍起,一下拍開陰柔男子的手,道:“你做什麽?”
“為客官寬衣,好服侍客官沐浴。”陰柔男子的語氣滿是委屈。
明動不敢正視,隻能拍著桌子笑道:“哎,急什麽。先把酒喝也不遲。”笑容極其牽強,所幸兩人並未在意。
陰柔男子拍了拍胸脯:“嚇死奴家了。還以為客官討厭奴家哩。”跟著端壺倒酒:“是奴家唐突了。沒想到客官還是個有情趣的人。”
眼裏水波流轉,其媚態不下女子。但畢竟是男子,加之這樣的語氣與辭調,令明動擬好的思緒頓斷。
此時他突生悔意,要那麽多計劃隻是苦了自己,不如回去睡大覺爽快。
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著頭皮強撐。
明動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令他回神,而目光落在陰柔男子遞來的酒杯上,隻有按計劃將這兩人灌迷糊再說。
“你也過來坐下。”明動招呼還站著的陽剛男子,跟著又對陰柔男子道:“你替在斟一杯。”
隨後再看了眼酒壺,又吆喝著門外的趙源,在送些酒來。
……
古柔並未立即行動,畢竟要的那女子還沒來。而她也沒等多久,房門打開,進來一位風姿錯錯的妙齡女子。此女生得極其好看,而言裏的柔波更是可以將淹沒。
與明動那邊一樣,女子也未說話,徑直走向古柔便要為其寬衣解帶。
而古柔不如明動,在女子進來瞬間,她已有些慌神。當白皙的脖子暴露在空中,她才回神。
她也不如明動能處理這樣的事兒,隻能怒目瞪道:“你做什麽?”
同樣的話自是得到同樣的回答,但應對方式不同。
古柔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心思,本想將女子擊暈,但想到這本是消遣的地兒,那有將人打暈的道理,便準備施展迷陣令女子出神一段時間,而後又想到,這人接觸的人很多,興許能從她口中打聽些東西。
加之又同是女人,這心思一起便落定。
古柔微微整理了一番神色,輕輕拍了拍桌子,輕聲道:“還有一人沒來。你坐下,且說說話先。”
……
明動悶頭灌酒,毫不理會陰柔男子的喋喋不休,幸好的是陽剛男子一言不發,不然一人一言,連喝酒的心思都沒了。
所幸兩人非修者,很快便醉眼朦朧。
明動知道機會來了,再舉杯換盞三輪後開口:“兩位,怎麽稱呼?”
“奴家叫花雲,他叫花海。”開口的是陰柔男子,說著便要給明動斟酒。
明動擺擺手,道:“不必了,酒差不多了。該說些話相互了解一下了。你們做相公多久了。”
兩人相覷一眼,不知此話何意。
明動解釋道:“我就跟你們明說了。我不是來消遣的,隻不過是為了躲家裏的臭婆娘,但又怕被臭婆娘發現,便叫你們來了陪酒。不得不說,兩位的酒量端是不錯。”
兩人皆露恍然之色,而陰柔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明動繼續道:“放心,該給我還是會給,不會欠著。你們就陪我說說話即可。好好說話,可別稱奴家,奴家的。”
陰柔男子有些失色。
明動哭笑不得:“從之前那個問題說起。你們不必拘謹,隨口答即可。就當消遣時間,總不能讓我話了錢,在這裏幹瞪眼哩。”
“三年了。”此番開口的是陽剛男子。
明動笑道:“可為難你們了。”
關懷的語氣令陰柔男子詫然,想了想道:“不算為難。有些人並非完全為生計,也有為喜好的。”
“那你是為了喜好,還是為了生計?”明動有些無言。
“都有。”陰柔男子答道。
明動有意無意道:“期間可遇到有刁難你們的客人嗎?”
陽剛男子道:“有,但是很少。”
明動問道:“為難你們的都是些什麽人?”
“都是些表麵光鮮亮麗,實則.……”說到這裏,陰柔男子瞥了瞥嘴,眼裏滿是嘲諷:“倒是那些貴人都比較好說話。”
明動反給陰柔男子斟了杯酒:“沒想到你們還服侍過貴人。”
後者一飲而盡,得意道:“近乎竹城的貴人都有服侍過。”
明動驚道:“那你肯定連趙城主都見過。”
陰柔男子搖搖頭:“我沒見過。雲海服侍過。”
這些話本不該說,但有了醉意,便兜不住。
“為何?”明動詫然道。而後聽得兩人一番解釋,他總算明白要那一種的含義,更是暗啐一口,趙墨竟有如此癖好。
“我倒是仰慕趙城主,可惜沒有結交的機會。”明動故是一歎:“誒,雲海,你且說說趙城主的為人,我心裏有個地兒,指不定便可結交於他。”
接下來話匣子打開,雲海知無不言。
明動本以為已足夠了解趙墨,但事實並非如此。
雲海說了許多他不知道事兒,但他更關心趙墨的習性。而比較重要的消息是,趙墨在完事後,會獨自小憩。
這令明動尋到了機會。
正當三人相談甚歡時,外麵突然起了驚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