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漸漸明朗
其實在昨日有神秘人和伶倌分別阻攔對懸賞的有心修者後,對此仍心思的修者的少之又少。
故跟來的隻有寥寥三人罷了。其中兩人立在牆頭心不在焉,他們就是姑娘口中會一些旁門左道的人。倘若此次天南家兩人還未帶著姑娘離開清丘城,這兩人也打算放棄。此時他們更關心的是千府到底發生。
故看著那三人嘀咕,有些不耐煩。倒是城腳的那位瘦弱男子神色專注。約莫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他感覺到那邊的刀氣抖變,從防勢變為了攻勢。
他瞧著天南杏提刀的動作,身子微彎的往前踏了一小步。同時那邊響起了刺耳的爭吵。隻見天南杏顫抖指出手指,逼向姑娘的額頭,陰沉著臉,沙啞著聲道:“虧我們這麽相信你,你卻三番五次戲耍我們。此次,再不把明動的下落實話道來,休怪我們無情。”
“無情?”姑娘雙手環胸,冷笑連連:“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無情。還有,你們也是出自名家,可別將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厚顏無恥?”天南杏氣急反笑:“你若說的事情,豈有天南家追不上的人?”
姑娘神色平靜,聲音淡淡:“如能隨意追到人,也不會來求助我。自己有何本事,心裏應該有數。這裏是青州,可不是天南家,沒有人會慣著你們。”
“青州,好大的青州。我倒要看看青州人又何本事。師兄動手。”天南杏驀然收指。天南垣跟著落刀。
而瘦弱男子早已動身。此番難得姑娘沒神秘失蹤,又有天南家雪中送炭,將姑娘拿在手裏,便有手段引出明動。
天南垣的刀氣極快,顯然是動了真怒。而姑娘好整以暇,這分神色倒不想池尾口中的江湖騙子。
他雖未感覺到姑娘動手,但天南垣的刀氣明顯一弱。他彎起嘴角輕呼:“閣下,且慢。”這聲雖輕,卻又氣吞山河之勢,與他瘦弱的身子格格不入。
聲浪滾滾,瞬間能方圓五裏的空氣顫抖,他是煉體者,能有這樣的聲勢,想必是與功法有關。
這時天南杏朝他怒目看去:“就是有你這宵小之輩,才讓事情一再蹉跎。師兄,先斬了這人。”
瘦弱心頭驚駭,但麵色不變,靈活的身子左突右閃,不斷接近。
天南垣早已收起憨厚之色,而此時他不是裝,而是真的心有怒氣,若非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從中作梗。興許早已將事情確定回了天南家。
翻手覆刀,宛如山火的刀氣,劈,砍,跳,刺,肆虐著周遭。而瘦弱男子也非等閑之輩,撚指輕牽,如芒厚重的刀氣在指尖凝成了一根發首兩端的線,線化弦,一縷縷不可聞的清音在他與天南垣宛轉悠揚。
化氣為音,盡灌天南垣雙耳。他拿刀的手有了些顫栗。
一聲刀吟,天南垣半退小步,顯然是敗下陣來。
這時,姑娘笑道:“看來你們也不過如此。還是那句話,我仍能找到明動。若兩位能冷靜下來,擇日我便上門。”
說著朝天南杏了眨了眨眼。這句話話在商量之外,一時間迷糊不已。不過待見姑娘朝瘦弱男子努了努嘴,登時醒悟。
這姑娘是讓她在下次會麵前,解決掉這瘦弱男子。
天南杏投去明了的眼神。
姑娘不著痕跡的點點頭,信步朝清丘城方向走去。這等大搖大擺之勢全然沒將場間三人放在眼裏。
天南垣搞不清楚情勢,恰時天南杏嬌喝:“不能放她走。但這之前得把這宵小之輩殺了。”
天南垣雖不是男子對手,但總的讓姑娘看到自己的態度。大刀再起,此番元氣又上而落,宛如天塌,不敵之下隻能牽製。
瘦弱男子頓感身子一沉,但他豈會放過放過如此良機,雙腳以太極之勢滑動,登時元氣有了上浮之勢。
而恰時場間漫起了水氣。僅僅瞬間,天南垣,瘦弱男子,天南杏便動彈不得。
天南垣心凜,原來還有高手,可為何姑娘沒有事。不過姑娘接下來的動作釋然,隻見姑娘探出手指不斷比劃,雨水不能近她分毫。
而瘦弱男子則露出若有所思的眯眼。
再過片息,天降大雨,一滴一滴落在不能動彈的三人尚,流動的雨水在身子上連在一起,宛如枷鎖。而地上的泥土宛如老根。
三人漸漸曲了膝,仿佛身負大山。
大雨傾盆,漸漸模糊了三人。
待姑娘進入清丘城,大雨驟止。古柔不著痕跡的將手揣入袖口,袖口有符筆,而後悠悠離開。現在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千幻仍靜靜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菜,隻是比平日要嚼得更久一些。今個兒客棧的客人比以往多,想必是因為之前的事兒。而那揚言要買了她的商家,與往日一樣用熾熱的眼光看著她。
隻是為何不見與他同行的女童和女子呢?可能是心有念想,女子和女童拉著手進入客棧。
千幻低頭不再多看,若有所思。
與平日一樣,明動三人又有說笑的吃完晚飯便回了客棧。
而一回房間,小圓便迫不及待開口:“怎樣,我表現的如何?”
“很好。”明動摸著小圓的腦袋由衷讚歎。
小圓得意瞥嘴:“還是古姐姐厲害。竟能把所有的對話都料到。尤其與天南家兩人對話,絲毫沒有偏差。可惜,青裏青沒來。不然,我還能損他們幾句。”
“他沒來是好事。萬一說多了,你心一慌說漏嘴,這要誰去給你擦屁股。”明動嗤笑道。
“這倒也是。”小圓深以為然點頭:“畢竟我故作高深都十分緊張。能少說一句算一句。”
“好了,閑話少說。正事要緊。”明動瞥了眼一旁不說話的古柔,續道:“古小姐,這又是借刀,又是一石二鳥,在下自愧不如。”
小圓古柔同時一愣。隨後,古柔率先落座,捋了捋神色後道:“小圓,你那邊的情況怎樣?”
小圓回憶道:“千府內的確還有修者,但他隻是用元氣查看了下,並未如古姐姐所說,在天南家兩人動手時出手。”
“繼續說。”古柔輕輕點頭。
小圓微微皺眉:“而後我把那句你交代我一定要說的話說了後,千城主露出一副毫不關心的神色。她似乎並不在意明動這事兒。”
明動接話道:“如此說來。池家與千幻並無關係。但那個修者又是誰呢?會不會是艾連容?”
古柔側目看去。
明動解釋道:“你之前說過。如千幻與池家沒有牽扯,意味比武招夫是千幻的注意。但她絕非想看到九城十八寨相互殘殺,如此便有一個前提,艾連容活著並能在比武招夫之日出現。這樣比武招夫的意義便不大了,自是無疾而終。”
“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何意見得他就是艾連容?莫非在府外時,你在查探府內認出了他?”
明動搖頭:“府內的四人都十分陌生。不過你還記得前日我說的一句話嗎?”
古柔疑道:“何話?”
明動道:“在客棧內。我看到千城主,說了句,有些不一樣了。”
“好像有這樣的話。”古柔敲打起手指。
“今個兒你們也看到了。千幻不管吃飯還是拿東西明顯比平日慢,顯然是有心事。而那日則完全相反,仿佛遇到了喜色。”
古柔道:“會不會太武斷了。”
“僅是猜測。”說著明動輕輕一歎:“可惜我還無法從元氣入手判斷身份。”
這時一直靜聽的小圓突然開口:“那人的元氣不是劍氣,我十分肯定。”跟著頓解釋道:“我曾在天瀾城外見過艾連容,他應該是劍修。”
明動與古柔同時輕咦,而後又同時恍然。
古柔道:“那人的確不是他。就算府內有艾連容,他也不會在那種情況下動手。”
看著疑惑的小圓,明動補道:“你想艾連容貴為散人回清丘城乃理所當然。但一點風聲也沒有,意味著他是偷偷回來,定是有所顧慮。而那種情況,你應該清楚,沒人偷聽。在不知情的情勢下,天南垣的刀氣落。他肯定認為是有人來查探,他若反查,無疑是暴露了自己。如此,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動手。”
見小圓恍然,明動皺著眉頭續道:“那人會是誰呢?小圓,你可否有說,不是明動還會是誰,這句話。”
小圓點頭:“在她問我,你真看見明動入府後,我回的這句話。你們不會怪我說錯話了吧。畢竟你們說的.……”
古柔笑著拉起小圓的手,道:“不會,而且這句話回答的恰是時候。本以為她會問,你真確定我府內有外人這類意思的話,倒陰差陽錯了。”
古柔這笑容明動在熟悉不過,明顯是話中有話,便識趣問道:“古小姐,那這句你真看見明動入府該如何解讀?”
古柔道:“首先得確定這句話是無心,還是有心。”
明動瞥嘴道:“那種情況肯定是有心了。”
“好,既然是有心。那這句話便大有文章。我猜她想問的是,並非明動入府。而是你真看到有人入府了?那意味著這幾日的確有人入了府,興許是我們不知但重要的人,興許是趙墨,也可能是艾連容。話有回到小圓說的那人。我倒有個想法?”
明動接話:“什麽想法?”
古柔笑道:“有人潛伏在千府,而千城主毫不知情。”
明動心驚:“可有憑據?”
古柔道:“之前的話便是憑據。”
明動想了想,道:“會不會太武斷了。”
古柔笑道:“這本是猜測。”
“那人會不會是千府的高手。”明動換了個說法。
古柔道:“為何不出手。”
明動反駁:“第一,他琢磨不透小圓的功法。第二,他的身份不能泄露。”
古柔道:“有理。但為何會讓天南家兩人動手,他們一旦出手,前府便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先拋開他查探不出小圓手段的可能。就說第二種,你說將千府暴露與他自己動手,那個更容易泄露身份。你也說了,這人是千府的高手,千城主理應知情。那種千府闖入了外人的情況。無論是誰都會用盡手段找出外人。”
明動沉思了片刻:“如此更加說明,那人的身份不能泄露。”
見明動漲紅了臉,古柔噗嗤笑道:“當然。如果神秘人的重要不及那人,這倒有可能。但這種可能比起與我說的可能,你認為那個可能性大一些。”說著自己皺起了眉頭:“倘若這人給千城主提的主意,興許真的很重要。”
明動得意一笑。
古柔莞爾:“但我沒聽說過還有這號人。”見明動又要反駁,古柔搶先續道:“不過從趙墨看來,青州真的臥虎藏龍。”
話落,明動已是笑容滿麵。
古柔道:“話說回來,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千城主能像往常一樣吃飯。”
明動脫口道:“我們不也一樣。”
“有理。”古柔有意無意道:“對了,你的收獲如何?你從始至終都沒提及,想來一無所獲。”
明動點頭:“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前往府邸查探。府邸的四人也沒可疑之處。”頓了頓:“而這便是最可疑的。池家都在清丘城了,怎可能不會管千府呢?”說完一愣,跟著露出苦笑:“又被饒你了進去。仔細想想,你說的可能性更大。千府潛伏著人,便無需入府打探。”
“看來還得去一躺千府。”古柔沉吟:“如今均勢漸漸明朗。就隻差最後幾人,該如何好好利用得仔細琢磨,琢磨了。小圓,你有沒有問,為何今個兒青裏青沒來?按理說,應該一起出現的。”
小圓當即得意回話:“問了,問了。好像是有人來找了他們,他們便出去了。”跟著露出苦兮兮的笑容:“其實我們與天南家無冤無仇,一直利用他們.……”
古柔一怔。而明動了然道:“放心,屆時我直接出現在他們麵前不就不算利用了。”
小圓憨憨一笑。
古柔眉目有了絲別樣的神采,頓了頓道:“莫非他們被認出了?可就算被認出,誰會去找他們。”
明動手指一動:“你之前說過池家拿趙墨束手無策,而恰好他們也知道伶倌對趙墨有意,你說.……”
“不會。”古柔堅決打斷:“我之前也說過。無論如何,伶倌也不會如池家為伍。”
明動提醒道:“萬一他們冒充我們。你忘了,池畢能隨意變換模樣。再者,伶倌也不清楚池家有那些人。”
一瞬間,古柔皺起了眉頭:“倒忘了這事兒。倘若池家以你的身份在清丘城行事,的確是個大問題。”
“不過也不用擔心。至少與我親近的人,都知道如何判別我。”明動安慰道。
“照你提醒。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古柔舒了口氣。
“何事?”明動凝眉。
古柔道:“池家在青州立足的具體手段。”
“這會影響我們的計劃嗎?”明動端直了身軀。
古柔搖頭:“不會。隻是你可能真的要判出軍府了。今天一過,還有兩日。這事兒先不急。”停頓片刻:“我倒認為不是池畢冒充你與伶倌會麵。首先對趙墨是青龍的事兒,而白虎一直未幫忙,也不會突然幫忙。其次,於情於理,明動不會找上伶倌,畢竟到目前連我們自己都沒理由找上伶倌,這必須要有一個漫長的過程。最後,軍牌一事會隨著見麵說破,池家還沒有本事能仿製軍府的軍牌。”
“那是?”
“這個就說不清楚了。有很多人能叫走伶倌,包括我也做的到。”說著古柔露出古怪之色:“你說池畢能冒充女子嗎?”
明動猛一怔,哭笑不得道:“他應該不能冒充你。不然在你我見麵前,我便跟著另一個古柔走了。”
小圓噗嗤一笑。古柔莞爾著舒了口氣:“池畢那莫名其妙的功法確實嚇人。”
“可不是哩。眼下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他了。接下來是不是該會一會池家了?”明動目綻精光:“如今池家還要應付天南家的兩人,更是應接不暇。我覺得可以動手。在變故出現之前,一定要找到趙墨。我有竹牌,他應該會聽我說幾句,或者對我說幾句話。”
“對池家動手得緩一緩。”古柔沉吟道。
明動不解道:“為何?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古柔平聲道:“小圓已經跟我說了與天南家兩人交手之人的模樣,也是頭頭之一。加上自稱沈方的胖子,還有我在青丘城外看見的白皙男子。還差一個頭頭。而你之前提到過,隻有一位頭頭一直在清丘城內。我們得摸清楚這個一直在清丘城的人是誰和剩下的頭頭是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因為冒失而功虧一簣便得不償失。”
“而且千府內可否潛伏著人,這人是誰,也要弄明白?畢竟千幻與趙墨有著關係。倘若能從套出一些趙墨的事來,你與趙墨對話便會多幾分底氣。”說完古柔捏了下小圓的手。
明動有些猶豫。距離比武招夫隻有兩日,倘若期間有何變故,便可能又要重頭開始。
而小圓則會意開口:“古姐姐說的話十分在理。我們從無到有,都是按著古姐姐的計謀一步一步來的,千萬不可莽撞。萬一出了事,小圓我被擄走了,明動你該怎麽辦?”
明動虎軀一震。
古柔見機說道:“其實仔細想想,我們不管做什麽皆是對池家動手。隻不過沒有挑明罷了。”
明動沉默了半晌,悠悠歎道:“聽你的。”
古柔雙目含喜,道:“今個兒就先歇息。明日我們什麽都不做,就隔岸觀火,聽風賞雨。如何?”
小圓自是十分呼吸,一把抱住古柔的肩膀,小臉直蹭。
而明動瞪了兩人一眼後,無奈點頭。
聽風賞雨,倒是一個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