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真與假
明動使勁打眼色,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遞給古柔看。
而那白衣女子視若未見,道:“世間都傳晚輩與明動形影不離,想必前輩也有所耳聞。如此由晚輩來證實明動說的話,應該無人不信。”
話已至此,明動隻能無奈低頭,豈想峰回路轉。天南孤麵無表情道:“不需要古小姐證實。”
雖說的簡單,但話意冗長。
明動鬆了口氣,卻見古柔捏緊了拳頭,不得不急聲道:“古小姐,你先離開。我不會有事。”
“晚輩想試試。”古柔的輕笑引起了一聲刀吟。
天南生一路向南,作為武人可沒有半分手段從茫茫人海找到明動,便用了最直接的法子,尋師問徒。
天南意閉目盤腿而坐,鋥亮的大刀靜靜躺在腹腿間。身後是以武著稱的蠻州,身前是以體聞名的三絕地。
睜眼之下,滿是遮天蔽日的千年老樹。他沒有回頭,卻知是誰來了,他不想說話,便閉上了眼睛。
分明是父子,卻隔了天和地。天南生臉上的褶皺又深了幾分,仿佛要包容天與地的距離。
天南生不敢多瞧那寬闊的背影,輕輕抬頭,如非早已準備好說辭,他便是無話可說。
“刀譜丟了,有人傳是明動偷走了他。”話落無人接,天南生自顧自說道:“明動在找鍾元。而有人設計將鍾元逼入天南家,以此引明動前來。”
“我知道他沒拿刀譜,但他會你的刀法。逼迫之下,肯定會露出破綻。你應該清楚,在天南家,會你的刀法比偷刀法更重。”
爹字始終出不了口。
天南生忽而笑道:“我要搶在他們之前找到他,但又找不到他,所以才來問問你。你算他的半個師傅,應該有辦法找到他。我希望他不要來,至少我不願意看到他來.……”
天南生喋喋不休間。
“誰?”天南意睜眼,眼裏刀光流轉:“誰設計陷害明動拿走了刀譜。”
本該平靜出言的天南生卻是幽幽一歎:“伶倌,也就是天南思。”
廣袤無垠的荒漠,不斷響起掠空聲。池畢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不對,此時應該叫他明動。
至少已圍過來的修者都在細量這張明動的麵孔。
“他就是明動嗎?”天南煙問道被掐人中才醒來的天南杏。
小姑娘快速掃視周遭,眼裏漸漸填充著疑惑,孤叔叔帶走了明動,但孤叔叔為何不在這裏。她再細細端量了一番池畢,這的確是明動呀,那古姐姐呢?
“他是明動。”見天南杏東張西望,天南垣急得替天南杏回答了。當然他亦與天南杏有一樣的疑惑,隻是他不會深思。
看過程,等結果,才是武夫的正常心思,且樂此不疲。
天南煙點了下頭,沒有說話,靜靜看向池畢。他不著急,畢竟他知道的事兒要多一些。
池畢見差不多了,該來的人都來了,便垂下雙手,氣定神閑道:“各位前輩,晚輩明動。冒昧打擾天南家,除了鍾元,還有一事要問。”
天南家大部分不善言辭,故皆沒接話。而稍善言辭的天南杏,卻沒有說話的份兒。
故眾人就等著“明動”接下來的話。
“晚輩一路追蹤鍾元到此,卻聽聞有傳言說,晚輩偷走了貴家刀譜,不知是否有此事?”池畢不失禮數的重重抱拳。
見眾人不說話,池畢自顧自說道:“晚輩這一月在青州,逃追殺,力對敵,尋鍾元。大事小事,諸事加身,從未離開過青州。何故有功夫來貴家偷刀譜。”這便是池家篤定明動被冤枉的緣由,不說對明動的行蹤知根知底,但也掌握了九成。那小子除非是仙人才能抽空跑來天南家偷刀譜,可若是仙人,何必藏頭藏尾。
池畢徐徐而言:“再說,以晚輩的實力怎可能從高手如雲的貴家偷走刀譜。”
話落眾人神色不變,池畢暗罵,油鹽不進。
此時最忐忑的非天南杏莫屬,莫非明動打算用當初拋棄的手段嗎?
死不承認。
這時一位壯碩的漢子從人堆中走來,冷聲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杏兒說你會刀法,我想不會有錯。”
說著漢子橫刀於胸。
天南杏看去,露出詫異的神色,非叔叔怎會摻和此事兒,不該由爺爺輩和祖爺爺輩出麵嗎?
而見天南非有出手之意。她隻有咬咬牙,期盼道:明動你千萬可得撐住了。撐過去海闊天空,撐不過去就萬劫不複。
池畢不僅麵不改色,反而自若道:“前輩有所不知,那日杏小姐所見不過是與晚輩同行,古家古小姐的障眼法罷了。”
天南杏一愣,莫非是新的注意?
天南非漸漲的刀勢也隨之一頓。
“各位前輩有所不知。晚輩乃意體雙休。”池畢口出驚語,同時探手右手,熒光在掌間凝聚。
池畢見鎮住了眾人,咧嘴一笑:“煉體上晚輩已至歸元境,而在修意上卻隻是意殺境。那日情況,天南杏小姐也看在眼裏。試問,晚輩怎會拿不濟的修意功法對敵呢?”
若明動真是意體雙休,此話連天南杏都信了。
池畢氣勢不減,向前跨了一步,道:“天南杏小姐之所以覺得是天南家刀法,因為那就是。”
“當初晚輩在天瀾城時,古小姐就曾借天南家的一刀,各位前輩應該知道古家有古書。”頓了頓,池畢稍微收斂了神色:“當時天南生前輩也在前輩,諸位可以問問天南生前輩。”
天南煙罕見的揚起了眉毛。
“諸位若還是不信。那晚輩就讓古小姐再借一刀。古小姐,刀來。”話落池畢周遭刀氣翻滾,漸漸凝聚成刀。
長河落日,夜成歡。
孤月當空,終成影。
天南杏震驚輕念,這是刀譜中的長刀。
在最初明動就有猜測池畢不僅能模仿他人相貌,還能模仿他人功法。而這猜測是正確的。當然池畢是煉體者就算模仿也用不出,但還有個與他一模一樣的池參。他先參悟刀法,然後告訴池參,由池參的符陣模仿。
而這刀法並非由明動那裏得來,而是來自天南家的修者。
事無遺漏,就是要為明動擺脫嫌疑,與天南家斷了聯係,從而讓天南家放走鍾元。
可惜真正的明動不知道此事,不然寧死不屈。此時的他正緊張的看著古柔,心裏感動,卻不敢動,生恐自己一動,撥動了天南孤的神弦。
眼看天南孤真的動了殺意。古柔忽而一笑:“算是晚輩找前輩賜教。”
明動鬆了口氣,這麽說,想必天南孤不會下重手吧。
確實天南孤沒下殺手,也沒必要下殺手,他僅是抬手,古柔便被送到了千裏之外,連殘餘的香氣也是,仿佛古柔從未出現在這裏一眼。
天南孤平靜的提起明動,踏柳踏絮踏人間,兩人消失。
風過無息。
天南生唉聲歎氣:“她要陷害明動,很多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呢,煙兒會選擇幫明動。”
“我找不到他。不過他會去找鍾元。你看住鍾元,或者用鍾元為引,便能見到他。”天南意起身,再側身。
刀尖所指,乃天南家。
這是逐客令。
不,是清冷的逐父令。
眼睛所看,亦乃天南家。
這是,望秋水。
不,是熾熱的盼家歸。
天南生沒看懂,隻是歎了口氣,佝僂的身軀離去。
從無話不談,到屈指可數,僅僅短短百載。然而百載在年輕人眼裏,是那麽長。
伶倌皺著眉頭,明動這麽一鬧,倒是無懈可擊。不過她準備這麽久,怎會任明動“胡鬧”呢。
眾人本站著開,她也不需要擠,僅往前走一步,便成了那矚目的人。
天南杏看得伶倌的身影,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不祥之感。
伶倌沒有說話。那壯碩的天南非笑道:“是不是,隻有試過才知道。明閣下,若要以示清白,就老老實實的使出刀招。就算杏兒中了障眼法,但刀符師的身份,意味著你怎麽會刀法。”言罷就揮刀劈去。
事已至此,池畢再無辦法。都說到整個份上,還不相信,便是存心找茬兒。
恰時,一位臉色蒼白年輕人,呼道:“非叔叔,且慢。”
天南非故作疑惑的停手。
“以大欺小,隻會讓外人笑話。此事便由錦兒來。”年輕人自是天南錦,隻見他提著一把大刀躍至池畢跟前,刀尖直指池畢鼻尖,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不可。”天南非急呼:“錦兒若不是他對手,他以此要挾阿叔,豈不是阿叔要放他離開。”
“那阿叔替錦兒掠陣。”
武人自視清高,主動要求幫忙極為少見,在天南家更甚。
場間年輕一輩的子弟,皆是臉紅。
天南非道:“此話有理。如此,阿叔就替你掠陣。”話落刀氣還未起。
一位身負柳葉刀的漢子落在場間,與之落下自是還有明動。
因離得近,明動又是眼快,自是看得池畢,驚愣之後是了然之色。
兩個一模一樣的明動,終於讓一直沒有交頭接耳的場間有了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