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見麵
明動目力過人,隔著千裏朝西邊俯瞰,峽穀四麵環山,一條小河筆直穿過流入黑海,從小河兩邊蔓延,五彩繽紛的花草十分茂盛,絲毫不受初冬的影響。他覺得有些熟悉,定神細想,有點像詩音山的逆紋穀。
此時正值晌午,峽穀隻有安靜的微風,不見半點人影,也無特別的建築。蟲七不會說假,意味著峽穀內有類似符陣影響六識的東西。
明動細想一會兒朝峽穀掠去,待距離夠了,便施展天盤之術。六道青光分成兩撥,其中四道那一撥,有一道青光特別濃鬱刺眼,顯然是體內生氣較多。
這是他除小圓之外,首次見到如此濃鬱的生氣,心有猜測,會不會與風月草有關?
峽穀內元氣以不尋常的方式流轉,似乎有人在撥弄,說亂不盡然,反而有別樣的旋律。這興許便是瞧不見人影的原因。
見沒有特別的危險,明動向樓石點頭示意,便率先從寬闊的入口鑽了進去。而一接觸到元氣,明動和樓石皆感心神驟亂,無數雜亂的聲音衝擊雙耳。
明動尚好,作為修意者的樓石雙耳已溢出了鮮血。明動見勢不妙,立即讓小圓包裹住樓石的耳朵,後者臉上的痛苦才稍微緩解。
峽穀內沒有符陣,僅是純粹的元氣就讓修者招架不住,果然不簡單。
兩人默默等了一會兒,見無人前來,才朝林貝貝和青裏青的方向摸去。再走片刻,明動心裏有了底兒,峽穀元氣僅針對六識,隻要用死氣或生氣鎖住六識便無大礙。故僅用了半柱香,就找到林貝貝和青裏青。
毫無驚險令明動和樓石有些錯愕,不及細想,便把心神放在兩位大將身上。此時兩人閉目盤坐,神色極其安詳,仿佛在修煉。明動有些琢磨不定,如果兩人是修煉貿然帶走或叫醒恐怕適得其反。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帶走他們,前事既往不咎。”
聲音有些熟悉,曾經聽過,應該是在清風寨見過的晏心夢,這話雖不甚明白,但解決的明動的煩勞,看來林貝貝和青裏青的確是被困住了,而且峽穀那四人不打算動手。
明動暗舒濁氣,卻有些不依的試探道:“閣下可曾認識我。”
回答的是詭異的劍氣,石中劍輕鳴,樓石正欲阻攔,卻被明動拉住,眼下摸不著底兒,貿然出手什麽便宜都占不了。
明動壓下諸多疑惑,輕笑一聲:“有緣再見。”跟著提起林貝貝和青裏青返回峽穀外,中途悄悄在青裏青體內留了後手。對付神愧,生死二氣極為好用,這是與池婁和端木乾交手總結出來的。
而一出峽穀,青裏青和林貝貝猛然睜開眼,各自回頭一看,但見是明動,皆不由心有餘悸的鬆了口氣。
明動急忙放下兩人,下意識往峽穀看去,果然是元氣影響了兩人。
整理了片刻心神後,青裏青麵露愧色,摸著腦袋道:“明兄,好就不見。”
林貝貝則緊鎖眉頭,思索著明動為何能帶他們出來,倒沒去想明動為何出現在此地。
明動瞧著青裏青,歎口氣道:“青兄,在青州的事我已經知道。所以少裝蒜了。”
“裝什麽蒜?”青裏青一愣,跟著訕訕笑道:“明兄果然知道了,不然也不會封住軍牌。”
事情都已點破,還如此熟絡,這臉皮端是厚得要緊。明動神色嚴肅不語。
林貝貝回神,她早聽說在青州的事兒,見氣氛有些凝重,出口解釋道:“明兄,他的紅塵被解了。”
明動一聽林貝貝開口,臉瞬間燥熱,愧疚之情難掩與表,因心有念,一時間沒回應。
林貝貝看得透徹,就像看一門功法那樣,而有些話早已說明白,明動邁不過去,她無能無力。
知道兩人貓膩的青裏青,打著圓場,抱拳道:“明兄,在青州,對不住了。”
明動沉默片刻,鬆開拳頭道:“青兄,紅塵被解了怎麽回事。”
青裏青看向明動身旁的少年,欲言又止。後者主動解釋道:“俺叫樓石。”
明動補道:“是我的朋友。”
青裏青點頭,把天南家外與池蘭宇的遭遇說了遍。
明動聽後,暗暗稱奇,自己竟錯過那麽多事兒,隻是這些事都很模糊,加之又有齊眉和風月草的事兒壓身,他一時間難以消化,也不願去多想。
青裏青不知明動的心思,繼續說道:“這事池兄叫我告知你,最好古小姐也聽去,她聰明,應該能分析個所以然。對了,古小姐呢?”
“她離開了。”明動捋了捋心緒:“先不說舊事。說說峽穀內的事兒。”此番他沒有編理由,就是純粹的問。
青裏青隻當明動是來救林貝貝,而明動也知道林貝貝此行的目的,便未往多了想,說道:“朱陽國的那本秘書不好拿。就是軒轅長歌,晏心夢,晏心夢三人就不好對付,更被說晏歸來。”
“晏歸來?”明動驚疑,如玉意書上說此人乃音門門主的夫君,早就死了,怎會突然冒出來。
關於生死玉如意絕不會騙人,而他不想告知,就不會在書提起。
青裏青搖頭道:“不是晏歸來。隻是他自稱而已。我和林大將不知道他是誰,就把他叫作晏歸來。”
林貝貝從樓石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明動:“明兄怎麽將我們帶出來的。”
明動長話短說:“他們沒有阻攔。”
林貝貝沉吟片刻:“你進峽穀內,有沒有察覺到異樣?”
明動知其本事,上心道:“我也有此疑問。倒地是什麽功法,能讓你和青兄都著了道兒。”
林貝貝道:“如果沒記錯,是音門的功法。以音馭氣,與幻陣相似,卻比幻陣直接,淩厲。不是封六識,而是毀六識。”
“毀?”明動驚疑。
青裏青解釋道:“說白了,就是毀了修為。用元氣毀修為,世間獨音門一家。林大將說,音門的修者能用元氣像元力一樣破入修者經脈,並毀了經脈。”
一般而言,修意者有意魂很難被元氣侵入,就算侵入也無法毀了經脈,隻能暫時令修意者失去修為,要毀修為必須用外力徹底震碎經脈。
明動抓住關鍵,問道:“是元氣侵體,由體內的元氣毀了經脈嗎?”
“是這個意思。”青裏青道:“連我這類神愧修者也躲不了。”
“那煉體者呢?”明動沉眉問道。
“煉體者下場一樣,煉體者運氣靠六識中的身識,一旦毀了六識,煉體者有再多元力,也阻攔不了元氣。”林貝貝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明兄卻是例外。”
明動總算明白“明兄怎麽將我們帶出來的。”這句話的意思,細細想了會兒道:“我之前被荒漠的尊者毀了丹田,隨之被毀的還有丹田氣。後來機緣巧合,恢複修為。運元氣便不是丹田氣,而是另外的東西,這東西不受六識影響。”
明動意體雙休本就舉世無雙,從他口中說出的東西,林貝貝沒有懷疑,也沒追問,道:“你那東西能被符陣拘泥嗎?”
明動想起點蒼指獄,道:“可以。”頓了頓:“不過,非得來強的?”
青裏青和林貝貝同時側目。
明動解釋道:“我來這裏也是為取一樣東西。那東西本屬於我,不一定要來硬的,可以講道理。”
青裏青直性子,當即驚呼:“明兄,不是來救林大將的!”話落猛然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樓石看得一驚一乍。
明動臉漲得通紅。
倒是林貝貝毫不在意,心結需自解,道:“如果明兄能來軟的,到可以省一番功夫。不知有什麽法子。”見明動出神,默默等著。
青裏青站立難安的東瞧西望,見明動良久不語,朝樓石擠眉弄眼,似乎在說,你們既然是朋友,就幫助勸一句。
樓石丈二和尚摸不頭腦,不過不回人意不太禮貌,便道:“俺聽明兄的。”
青裏青微愣後,道:“我看這樣。軟硬皆來,兩手準備。我們四人,他們也四人,至少人數上不會落下風,林大將你覺得如何?”
林貝貝點頭默認。
明動也回神,捏了捏衣角,瞥頭問道道:“青兄,四人性情如何?我準備一些說辭。”
青裏青麵露難色,看人可不是他拿手的。
明動無奈一笑,看能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接下來四人商量好細節,著手做好準備,明動去找了趟蟲七,便再次朝峽穀掠去。
峽穀內。
儒雅的中年人,眼眸和發絲漆黑如墨,一襲羅衣有些陳舊,有些破損,顯然穿了多年。腰間撇著一支一尺的玉蕭,少了拇指的右掌在其上輕撫。眉宇間隱有青灰交織。
他看向峽穀入口,看到了明動四人,從有樹藤編織的椅子上起身。
“明風姓明,明動也姓明。有緣再見,也太快了。”中年人嘀咕著看向不遠處練劍的冷酷少年,以及藤蔓下口若懸河的男子和那時不時抿嘴一笑的女子。
這裏有一座生機盎然的小院。
有子,有瓜,有動物,也有百蟲,並不孤獨。
他作為世間人,在荒漠有自己的一片天。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