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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不配

  四人才入峽穀沒走幾步,就見一位儒雅的中年人踏空掠來。最擅打鬥的林貝貝率先反應,往前踏了一步,橫在其他三人前擺手示意暫時不要妄動。


  瞬間四人嚴陣以待,照商量好的各自站位。樓石最前,明動夾著中間,青裏青殿後。


  那中年看得井然有序的陣勢,漆黑的雙眸內不加掩飾施以讚許,待落定後,垂著殘缺的雙手,道:“明動,留下。其他三人隨意折騰。”


  言短意骸,除了樓石,三人雖疑惑,卻會意。中年人是衝著明動來的,另外三人要奪秘書也好,要閑逛也好,他不會管。


  短暫的沉默,明動壓下驚疑,沉聲道:“樓兄,你跟青兄和林姑娘去。我不會有事。”


  早前的計劃內,動起手來,就是明動對“晏歸來”,樓石猶豫片刻,輕輕點頭,

  前後接觸不過幾個呼吸,場間就隻剩明動和中年人。


  明動默默調整氣息,並道:“前輩,怎麽稱呼?”


  中年人紋絲不動,絲毫沒有挪步的意思,似乎就要在這裏將事做完,他摸了摸腰間的玉蕭,倦笑道:“你來所謂何事?”


  沒有任何廢話。明動微微動容,深吸一口氣道:“我來拿回風月草。”沒有敬語,反倒有些嘲諷中年是賊的意思。


  中年微微一笑:“那就看你配不配。”話落,玉蕭落在他的受傷,因少了大拇指支撐,手勢極其奇怪,但手指異常靈活。轉瞬間,靈動的蕭音起。


  明動完全不知此話何意,不過他清楚一事,道理是講不通了。遲早會動手,他毫不含糊,死氣封住六識,箭步踏去。


  然而腳還未抬起,雙腿便是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


  斷斷一瞬,明動便落了下風,裏麵大有名堂。明動難掩駭容,雙腿之所以軟,是因為中年不僅能以元氣侵體,而且竟用元氣讓作為煉體者的對手的身子進入沱一境的玄妙,前所未聞。而這個玄妙,身子如水,毫無氣力。


  明動悶喝,生死二氣席卷全身,隻要驅趕出元氣,他就能瞬間恢複巔峰。然而元氣在血肉間,宛如活潑的精靈,竟能料到二氣的進攻的趨勢,率先一步躲了過去。


  無奈之下,明動隻能二氣充斥全身,以占據的方式驅趕。然而此況他無法封住六識,那蕭聲又未停止。


  瞬間不僅身子不能動,連神誌皆有些不清,眼裏漸漸露出迷茫。


  中年的招式攻其根本,明麵上隻能感知元氣活潑亂跳,毫無規律可尋,因為他本身就是規律。


  要應對這等手段,唯有境界高深,或元氣特殊。而明動占了後者,但他先入為主,認為用修意的本事絕非中年對手,故欲用煉體的功夫暴起。


  如果他施展悲意,還能抵擋片刻。


  但沒有如果。


  中年收蕭,蕭點明動額頭,濃鬱的元氣縈繞在玉簫上,儼然成了一把劍,隻要他送臂,玉簫便會刺穿明動頭顱,因為額頭上有了斑駁的血跡。


  “你不配。”中年人眼裏平靜無波,述說著事實。


  明動仍未想“配”這個字,不服氣抬頭:“可不見得。”他管不了那麽多,意運周天,濃鬱的殺氣令周遭元氣驟止。


  “馮雪血?”


  中年人斷指按在玉簫上,玉簫上的元氣恢複如初,他微微送臂,玉簫破開頭皮,頂著隱現白色的頭骨上,而細細看之,頭骨有了裂橫。


  連伶倌都忌憚的殺氣,在中年人手下宛如玩物。


  從始至終中年動手都沒有強烈的元氣波動,仿佛水到渠成的自然。而至此,明動除了煉體的本事,手段盡出,更何況頗為自豪的二氣也被耍得團團轉,他垂下眼簾:“我不是你對手。”跟著猛然抬頭:“但我遲早會拿回風月草。”


  中年人收起玉簫,撇回腰間:“我已經給過他們一次機會了。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明動重鑄好血肉,緩緩起身,忽而一笑:“機會莫非不是我自己爭取的?”


  中年望向東方,微風牽扯起羅衣飄蕩:“看來你什麽都不知道,更沒有機會了。”


  “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今日不行,還有明日,明日不行,總有一天。莫非你要藏一輩子?”明動輕笑,之前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盡。


  興許“一輩子”,中年動容望向身後,仿佛看到了正在出劍的冷酷少年以及那安靜的女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能做到讓我滿意,我便將風月草還給你。”


  明動捏拳:“前輩拿了別人的東西,倒說的理所當然。”


  中年人靜默無聲,不想回此等廢話。


  明動稍事琢磨,試探道:“聽前輩的意思有意歸還風雨草,為何不歸還。”


  中年仔細的盯著明動閃動的雙眼,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這時一封書信落在憑空落在他手中。


  明動驚顫。


  中年人啟信,良歎了捏碎書信,歎了口氣:“古家的小姐曾與你同行?”


  明動心疑,但神色自若:“前輩,有話直說。”


  中年眼裏竟有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的實力不配風月情有可原,但你的心智差得太多。”


  明動不依,中年語氣緩和因與那封信有關,他隱約抓住了什麽,但眼下腦子著實繞不過彎來,隻能說道:“前輩要我做什麽,明說。”


  “他們敗了。”中年人答非所問:“如果你想不明白,就無法離開此地。”


  結合前後一想,明動明白林貝貝三人沒拿到秘術,而中年的話毋庸置疑,那到底要想明白什麽事?


  古家小院。


  古羽樂嗬嗬拍手,瞧著身前的古柔,笑道:“已經將書信傳給他了。倒是沒想到,明動那小子這麽快就找到了。”


  古柔平靜道:“那封信準備多久給他的。”


  古羽擺擺手:“柔兒,別這麽正經。惡心他的不是爺爺,是玉如意,玉公子。”


  “就就因為他把年前去找了十人的晦氣。”古柔捏著衣衫:“前輩他到底是被利用了。”


  古羽笑道:“世間可沒有清白的人咯。他可憐,明動難道不可憐,柔兒難道不可憐?物盡其用罷了。”


  古柔從未聽爺爺說過這種話,皺起眉頭。


  古羽道:“倒是柔兒怎麽不給明動提提醒?”


  古柔歎道:“我沒想到他會先找他。如果把金鱗的事了解,便水到渠成,不用提醒,他也能拿到風月草。”


  “兩難。”古羽負手。


  “柔兒聽不懂。”古柔執禮請教。


  明動猶豫著開口:“前輩,剛才提到古小姐?”


  中年氣息如常點頭。


  “前輩是在提醒,古小姐為何沒一起跟來嗎?”明動若有所思:“她有事不得不離開。”


  中年道:“那封信是古羽給的。”


  明動心驚:“此話怎講?”


  中年人平靜道:“你自己想。”


  明動來了心氣,言語不善:“如果前輩死了雙親,還能安心嗎?”


  中年麵無表情:“前事已定,未來可期。孰輕孰重,古家小姐分的清楚。”


  這話極其耳熟,明動心想:古柔也說過類似的話,確是有道理,而按此話推算,他(中年人)應該認為古柔理應跟來出謀劃策。


  明動下意識敲打起手指,道:“前輩是想告訴我,古小姐應該認為此行妥當了才會離開。她為何會覺得妥當。”說著靈光一閃,晏心語乃明風的徒弟,常來說,晏心語來找他老爹,明風該知道,那明風也該知道憑實力討不回風月草,為何要叫我,而不是他們親自來,多省事。


  晏歸來偷走了十人的東西,兩者有仇,那明風為何還要收晏心語為徒。


  要挾?


  明動虎軀一震,突然理清了七分脈絡,還有三分則是晏歸來的意圖。他怕晏心語被殺了,所以有意交出風月草,但為何又不像給。


  我不配?我得到風月草與他何幹?還是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明動側目歎道:“前輩要死了嗎?”


  “你繼續說。”中年沒有否定。


  “前輩是要托孤嗎?”明動突然覺得微風蕭瑟:“前輩是想讓我日後照看晏心語和晏心語嗎?”


  中年人平靜道:“你沒有這本事。”


  “的確沒這本事。”明動苦笑,突然猶豫了。如今二氣已經不會影響他性命,至於修行有關,可有可無。得到風月草,卻要掛上一身人情債。


  難。


  中年人抬頭看向天際:“心語已將朱陽國的事兒告訴我了。玉如意確實了得,僅用秘書就引出我的下落,秘書上的內容足以讓心語來破例來找我。”


  明動心道果然。林貝貝曾說秘書是因為雙符之一的巴雨摻和,才會丟失,他那時就覺得奇怪,十人怎會與軍府作對,原來如此。


  這一下事情明了九分。


  明動道:“前輩說給過機會,我想如果我實力不濟不配擁有風月草,前輩應該會毀了他,也不想我得到。然後帶著晏心語和晏心不問世事。”


  中年道:“倒是不傻。”


  “前輩為何又要給一次機會?”明動疑道。


  中年人道;“他們讓你這個年輕人來提醒我,心語和心語到底很年輕,應該享受世間的快意恩仇。”


  明動合手十指緊扣,事無遺漏到細枝末節。


  中年見其不開腔:“怎麽不問第二次機會是什麽,是承擔不起,還是不想欠下人情債。”


  “不管那一種,如果你不去爭取,隻會讓更多人遭受無辜,興許這些人裏麵就有你所親近的。”中年摸向玉簫:“玉如意很了得。無論如何風月草我都會給你。”


  明動抬頭:“那第二次機會?”


  中年道:“也在玉如意的算計中。隻不過讓我給得心安理得罷了。”


  明動道:“如果我堅決不要呢?”


  中年道:“你要與玉如意作對?”


  明動不知怎麽形容這愛恨交集的心情,良久說道:“風月草我會要,第二次機會我也回去爭取。”頓了頓:“為何風月草一定要給我。”


  中年道:“風雨草已經被我服下了。你不要,自有人要。”


  明動腦袋如遭重錘,木訥不語。


  “心語不來。我便能帶著風月草徹底消失在天地,什麽都不留下。心語來了,這裏已經沾染了世俗的氣息,便破了與某人約定,他會派人按照約定來取風月草。這仍在玉如意的算計之內。”中年人知道很多事,瞧著眼前的明動突然覺得很可憐,但誰不可憐。


  包括某人,包括玉如意,他亦如此。


  終究不過是誰活得更心安,更快意罷了。


  “來取風月草的人叫作金鱗。而第二次機會,便是殺了金鱗。如何是不是覺得事事皆在算計之內。”中年人望向西北。


  而那不知在何處的玉如意打了噴嚏,知道有人在算計他,卻是溫和的一笑。


  我會傷心嗎?

  花死後,便不會傷心。


  隻是作了黑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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