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鬼之事
月夜風高,是乃絕佳動手之時。
風影劃過,無處平靜。
明動和古柔靜站在軍府之外,似有強迫的壓力席卷軍府。
明動和古柔同時彎起嘴角,此處無聲勝有勝。
當然如今的兩人已不用選特別的時間的動手,隻是為何要在月夜風高之時呢?
很簡單,因為兩人白日在天瀾城逛街哩。
明動弄了弄古柔頭上的發簪,有些心疼,也有些臉紅:“放心,買發簪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古柔似笑非笑。
明動一本正經的看向黑沉的軍府:“安姨曾經就來查探過,但一直沒有眉目,意味著用惡鬼之術找不出那人。”
“嗯。”古柔悶聲。
明動繼續廢話:“所以我要用獨創的辦法。”
“嗯。”古柔一板一眼的豎著耳朵。
“這個辦法我想了好久,總覺得你也可以用。”明動幹咳。
“有完沒完。”古柔抿嘴。
話落明動消失,若仔細查看,黑夜中竟飄散著白雲,這自是先天之靈。
正常情況先天之靈是瞞不住軍府的諸位大將,但與生死二氣結合後就不一樣了,無影亦無蹤。
至於在人鬼傳人不出手的情況將其找出來,確實複雜,但至少有辦法,而所謂的辦法僅煉體者能用,畢竟煉體者是追查的好手,且更擅長是行刺,所以煉體者更清楚如何能隱藏自己,自然而然也明白如何揪出隱藏的人。
當然這煉體者的境界一定要高,高到可以聆聽世間的一切,比如像池蘭宇和武空那樣,就能靠聽呼吸聲尋找到人鬼那一脈的人。前人在功法上下了那麽多功夫都空手而歸,有時候回歸樸素也未嚐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為何是呼吸聲,其實通俗來講分辨一人主要是靠六識,而六識中往往會忽略的就是最為平常的呼吸。
興許對尋常修者來說用呼吸來確定身份不太明智,但人鬼那一脈路恰好相反。試想人鬼那一脈皆有千張麵孔,又怎麽沒有千種呼吸呢。
當然人鬼那一脈既然能將千張麵孔融合一起,自然也能將千種呼吸融合。但仍是那話,呼吸往往是最容易忽略的存在,興許因為一點的情緒波動,或者修為上的原因,人鬼那一脈能克製自己麵不的表情,也不一定能壓製呼吸的變化。
所以要聽到這樣的變化一定要極其賺心且修為夠高,所以就算像池蘭宇這樣的高手找人鬼也要費很多的時間,畢竟破綻隻是一瞬間,且破綻可能很久才會顯露一次。
池蘭宇之所以一直沒找到藏在天瀾城那位,一來池蘭宇自己沒那麽多時間,二來軍府的人員一直是流動,沒有準確的目標就根本不知道將注意力放在那一位身上。
而且軍府中人常年都處於征戰之中,意味著已經出手過無數次,但至今沒被發現,意味著那人已將自己的所有東西控製到極致,也就是最難的地方。
而現在尚有一個存在明麵上的難題就是,萬一要找的那人不在軍府怎麽辦?
而這個難題已經在白日解決,就像古柔對池蘭宇說的:“其實有人比你更上心人鬼。”
天瀾城內已發現的就有兩位人鬼傳人,一是池林,第二想來是紫煙閣派來的那位。
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測,最終確定還是得看手上的功夫。
明動清楚若是幹聽,他不如池蘭宇,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而比起池蘭宇他多了修意者,先天之靈,以及生死二氣的優勢。
這些優勢自然就化作了手段。
而什麽樣的手段能讓人迅速露出破綻,當然就是毫無察覺的偷襲。
先天之靈本具攻勢,加之有生死二氣掩護,便就成了毫無察覺的偷襲。
縹緲的白雲緩緩落在軍府的每一個人身上。
那一瞬間,白雲爆發出強勁的力道。
每一個人皆感身子傳來刺痛,而每一個人又皆感迷茫。
“敵襲?”當下意識的輕呼響起。
明動知道機會來了,藏在暗處偷聽的事他已駕輕熟路,軍府幾乎不可聞的躁動卻與他的心如止水成了天囊之別。
無數細小的呼吸聲湧入縹緲的白雲中。
有輕喘粗氣的,
有緊張的,
也有興奮的
……
而這些聲音盡管有些亂,但是一氣帶過。
唯獨在一個平靜的呼吸聲是斷斷續續的,好似千萬人在呐喊,有好似千萬人在沉浮,層次不齊,一聽便明。
無疑這便是要找的那個聲音。
果然在軍府,看來曾經來自古柔,來自池蘭宇,來自白榆等人的查探沒有錯。
白雲重新凝聚。
明動笑著透過一層層牆看向那位麵色蠟黃的大將,他仿佛看到了那位大將極力在控製自己不往這邊看來。
“是熟悉的人。”明動說的很大聲,畢竟是故意說個那人聽。
有了這句話,軍府的人紛紛朝這邊看來,那麵色蠟黃的大將也不例外。
“該怎麽做?繼續試探,還是離開?”明動側頭。
“既然那人都幫忙了,當然得承了這份情。”古柔跳到明動的背上,極其的嫻熟,畢竟如今打起架來她幫不上任何忙,不對是沒必要幫忙。
明動拔出了刀,躍過軍府的牆門,身姿奪月。
便有人輕呼:“明動?”
明動咧嘴:“萬流大將,別來無恙。今個兒隻是來幫你們鏟除內奸的,所以萬流大將看著就好,避免傷了和氣。”
話不中聽,但那說話的漢子卻沒有反駁,反而吆喝一聲:“都別動手。”顯然給了明動十足的麵子。
到底明動曾是軍府的一員,也到底所有的誤會都結清,也到底如今天瀾國的武名叫古定,也到底明動背後的女子叫古柔。
這擺明就是一家親。
況且明動也說了,是來鏟除內奸的。
這是好事。
軍府放得下這個臉,那怕如今亂世天瀾國最重要的地方要被大鬧一通,那怕可能其中有誤會。
有個老人從某間書房走了出來:“喲,明少俠啊,倒是第一次見。”
說這句話時,明動的刀已落在那麵色蠟黃,身形消瘦的男子身上。
男子眼裏閃過一絲精光,而後盡是迷惑,似乎在說,明少俠這是鬧那一出了?同時微微躲閃。
有用嗎?
當然沒用。
一隻胳膊登時被卸了下來。
“小伶姑娘,還等什麽呢?”明動說話之餘再起一刀。
男子凝目下意識要去拿那隻被卸的胳膊,但為時已晚。
一位清秀的女子從軍府躥了出來,不見得美麗,卻極其的溫柔,就像鄰家的姐姐。
這女子正是東東開的第四位弟子,亦是曾與明動同住小村,明動曾夢到的那位姑娘。
其實與小伶本該在青州就該見麵。
隻是青州太亂,便蹉跎了下去。
而後在天南家以及後來的荒漠,因為其他的事小伶被迫改變了去幫明動的行程。
而這所謂的其他事,即是樓石與那滿口缺牙的老頭分別。
因為是安凝思拖老頭在照顧樓石,所以為了還這份人情,小伶便去替老頭帶著的那位癡兒治病(可見第三卷),後來又因種種原因,兩人一直沒有見麵。
對明動來說雖然沒看到兒時的玩伴有些可惜,但道理上不應該見,隻會讓小伶也處於危險。
至於為什麽小伶要去幫明動,當然是東東開想讓明動完美的吸收風月草,而有這個心思當然自出自東東開的本意,與十人並無關係。
十人隻是想讓明動見一麵小伶即可,並不打算讓小伶一直跟著明動,太危險。
言歸正傳 ,麵色蠟黃的男子見到此幕清楚要挽回已太難,壓下心裏的諸多疑惑,朝外躥去。
“喲,怎麽不繼續藏呢,房滕,房大將。”明動繼續揮刀,盡管他知道自個兒現在是被利用。
房滕隱藏這麽久自然知道很多秘密,自然就有人想要房滕去死。
比如那位可能叫千邈的人。
一襲銀針躥來,目標卻非房滕,而是古柔。
這一舉動說明了太多東西,那出手之人興許想讓房滕死在他的手中,至於理由就不言而喻。
“有人要殺你,該怎麽辦呢?”明動改變了刀的斬落方向。
“你看著辦唄。”古柔抱緊了明動的胸口。
軍府之外,一位戴著蓑笠的男子直接被轟出五條街道,趴在地上口吐鮮血。
若非明動怕傷及無辜,那一刀已取了那男子的性命。
而這個功夫,房滕已躍入夜色之中。
明動追得上,但沒有去追,而是對那走出來的老頭說道:“靈棋前輩,機會難得,可得抓緊了。”
都被叫靈棋前輩,那老頭自是拎得清:“放心,老夫這邊沒有問題。”隻是覺得有種被設施的口氣便改口笑道:“有勞明公子了。”
而後明動望向那已抱著胳膊琢磨的姑娘。
稍事姑娘抬頭:“明哥哥,是苦艾師兄,小心他還會佛門的功法。”
明動眼皮一跳,隱藏這麽深果然真有本事,對小伶姑娘點點頭頭也沒入月色。
此時人鬼的僅剩的三個傳人都已顯露行蹤,而值得玩味三人並未分開跑,而是朝同一個方向跑。
這雖然省了麻煩,但三個傳人最後成為一個,就有些難對付了。
而想要將三人一下子殺死不太可能,因為不管誰先死,那散落的人息處理起來都要耗費一段時間,屆時另外兩人瞧得這份心思能做的文章就多了。比如看起來是一邊幫忙處理吞並人息,暗地悄悄送走人息就麻煩了。
隻要拉下一絲人息,就有誕生另一個人鬼。
這也是人鬼這一脈最難搞定的地方。
明動問起了古柔。
古柔給的答案很簡單:“順人情。”
“妙極。”明動心鬆了下來。
一路追掠,沒有出手隻是吊著。
因為前麵三人的速度不是很快,導致接近淩晨,才到心照不宣的地方。
軒轅長歌半臉詫異,半臉欣喜的看著停在空中的兩人:“古,古,小姐,明兄?”說著又不可思議的看著出現另一邊的三人:“怎就一下子熱鬧了呢?”
突然的出現,自是讓原本大打出手的場間安靜下來。
明動先看向一副吊兒郎當的池蘭宇:“你果然在打太極。”
“你是真的靠譜。我還想著要打多久的太極,你們就來了。”池蘭宇咧嘴一笑。
兩人的對話自是將人鬼那四人無視。而這四人又不是要爭臉麵的人便毫不在意。自是人鬼的千張麵孔皆是陰翳。
“先是攻會心,還是直接動手?”明動一邊說著一邊和古柔落在軒轅長歌身旁。
軒轅長歌看著這一出兒對古柔眨了下眼。後者直接視而不見。
其實池蘭宇笑道;“當然先攻會心了,畢竟作惡多端這麽多年,這麽快就死了,太不解氣。”頓了頓,看向那一旁竟在各自忌憚的四人,嗤笑到:“說實話,世間最該死的是你們,但偏偏最難殺的也是你們。真是頭疼。”
而明動則看向斷了一支胳膊的苦艾,不應該是房滕:“你想說什麽嗎?”
明動的目光很清澈。
池蘭宇若有所思。
房滕搖頭:“隻是好奇,你怎麽發現我的。”
明動沒有回答,也不再多言。
池蘭宇得到肯定,便道:“人鬼啊,人鬼啊。有沒有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人鬼掃了其他三人:“也是吾輩被困五千年,不然那容得你小子如此猖狂。”
池蘭宇撓了下耳朵:“五千年的事對我來說太遙遠。但就我目前知道的,你好像人在殘害無辜吧。”
軒轅長歌和池參皆是臉一紅。
“不過凡人而已。”人鬼聲音突變,竟是不怒自威。
“我說你養了五千年的蠱,有沒有想過有招一日被蠱所反噬。”池蘭宇對其他三人努了努嘴:“是否還在疑惑,為何今日你們會齊聚呢?”
話落,頭戴蓑笠的男子眯起了眼:“喲,池公子,你又看出來什麽?”
“你都要死了,為何有這麽多話。”池蘭宇譏諷:“藏在紫煙閣千年為了什麽,為了完善人鬼的功法,讓自己免受功法的折磨。早知如此何必去修人鬼功法呢,到底是心術不正。”說到這裏,池蘭宇拍了下額頭:“又來了。”
明動清楚這個又來了的意思。
人鬼作惡多端毋庸置疑。
其他三人呢?
若是被迫成為人鬼傳人的,且一直在自救又怎麽處理呢?
到底還是人鬼這一脈藏得太深。
又興許是那人的算盤呢?
不過明動不太犯難:“想必除了人鬼,你們三個都知道自己的處境了,我們不會出手,你們自個兒分出個勝負吧。也別想著逃了,今個兒你們一個都逃不掉。說句直白的話,你們四個聯手都不是我的對手。”
軒轅長歌突然咳嗽。
古柔莞爾。
池蘭宇眼睛有了注意,道:“我給你們三個一個選擇。若你們相信我的話,往前站一步,我會像囚禁人鬼一樣囚禁你們,若你們真是被逼無奈的,就靠自己慢慢洗去人鬼的功法。”
“你們真以為能徹底殺死吾輩。”人鬼的聲音變得尖銳。
“還真殺的死。”明動笑道:“青藍城就是個例子。若非不是為了讓你們警惕,青藍城早已死在我手中了。”
畫出人鬼和頭戴蓑笠的眼神皆是一變。
“原來是你們兩個殺的青藍城。”明動咧嘴:“怎樣,是不是當時就發現了不對勁。”
“人鬼啊,你知道為什麽十人一直讓你活著嗎?”明動雙手環胸。
“這就是所謂的攻心嗎?”池林突然接話。
池蘭宇和明動同時眯眼。
池林眼神一顫。
明動有了答案,便繼續說道:“無非就是讓你牽製妖鬼,但你偏偏要跳出來。但情有可原,被困五千年誰都不願意一直沉寂下去。隻是你應該在等一等,至少等道妖鬼死,你還有掙紮的機會。”
“你可能想問,為什麽是你在前,妖鬼在後。因為一旦動了妖鬼就會牽扯微生家,而你隻是孤家寡人。這不是個人時代,五千年變了太多,饒是悟語那樣的人都知道拉幫結派。”
“你一直不說話,也不開口的原因我很清楚。你至今還不清楚為何你的傳人會一起來。”明動掃向其他三人:“因為你的傳人都在與一個人的交易。而這交易的內容很簡單,他們三人當中都有一件讓他們存活下來的東西,而你們那一脈隻要誰最後活著,誰就最厲害,誰就有最後的機會。”
頭戴蓑笠的男子抬頭:“分析的精彩,但你們為何一直說卻不動手呢?”
明動笑了笑:“我們之所以不動手,是因為與你們交易的人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活著,明白嗎?”
“你意思說我們就擺脫不了那人的束縛呢?”男子摘下了蓑笠,露出一張不算熟悉而又極為久遠的臉:“現在呢?”
明動五人皆是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