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宴驚魂
於芷山,1883年生於遼西台安,機敏過人,又粗野好鬥,是一個頗有頭腦的鄉村無賴。十七歲投奔遼中地區土匪杜立山,張作霖滅了杜立山之後,將於芷山收為隨身馬弁,後其一路高升,曆任哨長、排長、警察分局長、團長、師長、軍長。“九一八”事變之後,任東邊道鎮守使,後因形勢所迫,投降了關東軍。哪怕是當上了軍政部大臣,他也深知漢奸的日子不好過,因而始終派親信與在關內的少帥張學良暗地裏保持聯絡,另一方麵時刻掌控著自己的武裝部隊、培植著自己的力量,這是他的家底,也是和日本人較量的本錢。
於芷山的府邸位於吉林馬路南胡同13號,是一個有三進院子含兩個跨院的大宅子。大門外站著兩個排的衛兵,台階下停著七八輛小轎車,各色人等進進出出,院子裏燈火通明,熱鬧非常,像過年一樣。
身著褐色綢緞長袍的於芷山在正廳門口迎接著到場的賓客,身旁站著他的正房夫人秦氏,他的秘書官蕭子蘭像個當家人一樣裏裏外外張羅著。
正堂東側間裏,已經到場的納蘭鬆寒正在一個著黑色西裝的人在喝茶。
納蘭一邊把玩著手指上的玉扳指,一邊說:“立三啊,我看閣老讓你主管宣傳也隻是權宜之計,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定會讓你為他主政一方,什麽事都是須用權謀才能辦妥,閣老也是在和日本人周旋,哪個事都費腦筋。”
“可不,這叫什麽事?我在哈爾濱當我的軍事特務部長也很好,非要我回來。我王之佑雖說是形勢所迫才到這地步,咱也是頂天立地的爺們,就是沒想到咱們的小皇帝是擺設,可咱又比他強多少?事實根本不是小日本和熙洽、郭恩霖他們當初說的那樣。這就是進不得,退不得。難啊,甫年兄。”
王之佑,就是當初向於芷山推薦駱霜晨的那個人,遼寧興城人,曾任東北軍23師參謀長、安國軍第五、六、七軍團參謀長,察哈爾省政務廳廳長、吉林省政府委員兼警務處長兼公安大隊長、吉林自衛軍前敵總指揮,吉林聯軍前敵總司令,東北民眾抗日義勇軍5軍團參謀長,被熙洽等人脅迫降敵。現任軍政部參謀司宣傳局局長。這個人熟讀兵書,東北陸軍講武堂出身,從基層小軍官做起,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
王之佑說:“甫年兄,那個陸黎是不是今天上午就到任了?怎麽還沒到呢?”
“放心,立三,他一定會到的。這也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呀。”
二人正說著,身著藏青色筆挺西裝的駱霜晨自門口徑直向納蘭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王之佑與納蘭一同站了起來。
“納蘭司長,陸黎來晚了。”
“哪裏話?正好,方才我和立三還說到你。來見過王之佑局長。”
駱霜晨上前與王之佑熱情地握手,微笑著說:“王局長,前日來時一路上,納蘭司長一直在談您。以後還煩您多多關照。”
王之佑朗聲大笑說:“陸老弟呀,你這是客氣,有於閣老和甫年兄的關照,弟弟自是飛黃騰達,倒是哥哥還要你的照顧啊。”
三人圍坐在一起像老友一樣熱聊了起來。
過了大約四十多分鍾,在蕭子蘭的安排下,眾人在正廳內分三桌坐了下來。正當中的圍繞著雞翅木圓桌坐的是於芷山、納蘭鬆寒、王之佑、羅維顯、盧世堃、盧頌綿、程恭年等人,東側圓桌圍坐的是於芷山的三位夫人等女眷,西側圓桌圍坐的是於芷山的警衛團團長等人。幾個丫鬟在餐桌邊垂手而立,這就是一方大員的家宴現場。
蕭子蘭細聲說:“閣老,從太白居定做的三十六道菜已上齊三十五道,一會兒還有壓軸菜大廚正在準備,宴會可以開始了。”
於芷山會心地一笑,朗聲說:“各位親朋好友,今晚老夫略備薄酒,給家母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接風。這位恩公就是陸黎老弟。三年前在北鎮青岩寺,他從土匪手中救下了家母,此恩此德讓老夫時刻銘記在心啊,是立三和甫年幫助我既尋到了恩公,也讓我找到一個可靠的左膀右臂。我已安排陸黎就任新京首都警察廳副總警監銜保安科科長、地方警察學校的督訓官。大家鼓掌祝賀!”
在眾人的掌聲中駱霜晨站起身,向席中賓客抱拳致敬。儀表堂堂、氣宇不凡的駱霜晨讓席中的蕭子蘭欽羨不已,當他落座的一瞬間,目光與斜對坐著的盧頌綿的目光交匯在一起,那清麗脫俗的容貌和如水的目光讓馳騁沙場多年的駱霜晨心中為之一亮。但這細微的心動又被理智鎮壓了下來。
於芷山接著說:“寒生啊,你初到新京,有很多朋友要你結交,我今晚邀請到了和我交情至近的幾位,我向你一一介紹。”
“這位是軍政部參謀司宣傳局局長王之佑將軍,出身東北講武堂,和我一樣都曾是張大帥麾下,現在屈就在我身邊,是咱老於的鐵杆兄弟。”
王之佑插話說:“寒生老弟,當初我去幾次興安東警備軍都沒見到你,但你騎馬左手揮刀的絕技和百步穿楊的槍法在興安一帶那是名聲在外呀。回來向閣老匯報,閣老說老夫人當年獲救時的恩公就是左手拿刀,為兄我外出公幹,要不接你進京這功勞是我的。”
納蘭打趣地說:“還不如你去了,這回去興安,我途中遭遇珠河反日遊擊隊的襲擊,要不是寒生舍命相救,你回來就得出席我的葬禮了。”
王之佑哈哈大笑說:“那不更好麽,你又多了一個生死之交。”
於芷山假裝生氣地接著說:“沒人聽你們倆打嘴仗。寒生,這位警察廳羅維顯廳長你是不是已經見過了?”
羅維顯趕忙說:“見過了,閣老您就一百個放心,老弟在我那裏定會順風順水,我身邊又多個這樣的傑出人才,我老羅在小日本麵前腰杆也硬氣不少。”
於芷山聽著很舒坦,眯縫著眼睛說:“老羅呀,你我交情我心中有底,但凡你能做好的事,我自不擔心,就是一點,我把人交給你,不能難為咱家的恩人,也是咱家的老兄弟。你們二人要肝膽相照,團結一心把警察廳經營好,別讓日本人小瞧了咱們。媽了個巴子的,等……”
話說到這裏,精明的於芷山把話咽了下回去。
羅維顯見機插話說:“我說閣老啊,我的老哥哥,雖然說我們警察廳現在歸民政部管,但從外國人那塊,軍警就是一家呀,何況老哥哥您對我有知遇之恩,維顯此生不忘,你的恩人就是我家人,我們兄弟定在警察這塊給您開疆拓土,遙相呼應。”
看羅維顯還要說什麽,於芷山接下話頭說:“老羅,話不要多說,事兒上見,看你行動。今晚看你酒量。”
羅維顯說:“好,好,看我行動。看我酒量。”
於芷山接著說:“寒生啊,這位是帝國中央銀行副署理,吉長總商會會長,吉長地區的商界領袖盧世堃先生。他旁邊這位我的好侄女兒,盧頌綿,此前在英國留學,現在在大同學院任教,也正是待嫁閨中,是個好閨女呀。”
盧世堃還沒等說話,盧頌綿紅著臉說:“於叔,這麽多客人幹啥提這個呀?怎麽地,侄女兒不嫁,是沒遇到可心的人兒。”
盧世堃正色說:“閣老啊,家女被我寵壞了,失禮之處別見怪。陸科長能在新京警察廳就職,也是新京地方百姓的福分啊,羅廳長一上任給新京社會開出了新氣象,有陸老弟的助拳,更是如虎添翼呀。回頭,我在太白居設宴款待大家。”
於芷山說:“盧會長在我任東邊道鎮守使的時候就是我的好友,多次助我於某人脫困,我把最親的恩公介紹給你,麻煩老弟讓你的手下人,以後有個眼高手低、山高水長的,都要關照好寒生。這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我看如果能讓頌綿看得上眼,成為你的東床那是再好不過了,總比我那不爭氣的善豐強多了。”
盧世堃說:“老哥你的話在我心裏就是聖旨,放心吧。”
盧頌綿嗔怪著說:“於叔,今天到您這赴宴呀,還是給我相親啊?”
於芷山打趣著說:“啊嗬嗬——這孩子,我接著再給大家介紹,這位是陸軍訓練處處長、吉長地區警備司令邢士廉的外甥、軍政部通聯司書記官程恭年中校。”
身著深灰色西裝的程恭年站起身來,向大家抱拳行禮。這人黝黑的麵龐,濃眉大眼,右側眉毛中有一黑痣藏在其中,古代相書中叫“眉裏藏珠”,說的是這樣的人非富即貴,心有城府,能成大事。180左右的個頭,身體魁梧,也是一表人才。
駱霜晨看著這位程恭年,心中覺得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看他的一起一坐,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單從他坐下時整理領帶的動作就知道,他的腋窩處別著槍,不是受過專業訓練是很難從這細節處發現端倪的。
坐在於芷山正對過的蕭子蘭說:“我就不用介紹了,大家都知道我是閣老的秘書官蕭子蘭,您老爺子是張羅大家敬酒啊,一會兒菜就該涼了。”
於芷山很受用地說:“就是就是,那我就倡議大家和我一同滿飲此杯,來個團心酒。”
這樣一來,眾人就開始推杯換盞,品嚐佳肴,場麵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口進來個身著白色布衫、廚師帽、白口罩的年輕人,推著一個小車,看樣子是廚師。
蕭子蘭對大家說:“最後一道菜,太白居秘製烤鴨。”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這個細高個年輕廚師身上,兩旁的丫鬟把小車中的薄餅和蔥絲、甜麵醬、辣醬等配菜分別放到三個圓桌上。
但見這個年輕廚師向眾人深鞠一躬,然後將一隻烤得棗紅色的烤鴨握在左手中,右手拿起一把半掌寬的片刀,很多吃過烤鴨的都知道,這是自北平全聚德傳出的吃法,叫“片皮”,然後把剩下的鴨骨架燉湯。盧頌綿和蕭子蘭自覺地離開座位,閃在一旁,將空餐盤放在圓桌上。
這個廚師正對著於芷山他們站立著,他的手法顯然很熟練,每片帶著脆皮的鴨肉像落葉一樣飛了出來,準確地落在白色的餐盤中,這嫻熟而獨特的技藝將廳中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有的人還鼓掌叫好。大家正在看出神時,誰也沒有看清怎麽回事,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這位廚師右手中的刀徑直向於芷山的頸部飛來,速度之快不容於芷山躲閃,這大大出乎眾賓客的意外,坐在於芷山左側的納蘭和王之佑都來不及做出反應,王之佑本能地大喊一聲:“怎麽回事?”他的話音還沒落,坐在他身邊的駱霜晨用兩指夾起桌上的白瓷碟“唰——”地在於芷山的麵前將這把片刀擊落在圓桌上,將菜湯濺起,瞬間廳中大亂。在這同時,廳中的四盞大吊燈突然熄滅了,廳裏漆黑一片,隻聽得清脆的三聲槍響,女客們尖叫聲,屋外的警衛都進了來,頓時一片大亂。
羅維顯扯著嗓子大喊:“抓刺客!——”
屋子裏、院子裏,被吵喊聲和槍聲籠罩著,王之佑和程恭年拿著槍衝到院子裏,毫無目的地向空中放了幾槍,沒有看見刺客的蹤影,王之佑向著院子中的一個警衛說:“別亂,快去配電房,推上電閘。”
站在院子裏的盧六斤、龍四海兄弟倆可沒空抓刺客,他們二人三步並作兩步,一前一後衝進正廳裏,向黑暗中大喊著:“三爺——三爺,陸爺——陸爺,你們在哪裏?”
隨著廳中的大燈重新亮起,正廳裏是又一番景象,淩亂不堪。
於芷山的幾位女眷蜷縮在圓桌下麵,中間這張圓桌被掀翻在一旁,盧世堃父女蹲在南側窗下,納蘭鬆寒提著槍站在靠近門口的,另一隻手舉著一個圓木坐墩。於芷山從地上坐了起來,抱著身上的駱霜晨大喊:“寒生-——寒生——”
眾人圍了過來,隻見駱霜晨伏在於芷山的身上,後背上兩個槍眼中躺著鮮血。
駱霜晨咬著牙,吃力地翻過身,一隻手撫著胸口,另一隻手拄著地,慢聲說:“我沒事,撐得住”。
這時,盧頌綿緊張地上前來和納蘭一起將駱霜晨攙扶起來,蕭子蘭趕忙拿過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龍四海不由分說,急切地說:“六斤搭把手。”說著蹲下身子,在盧六斤的幫助下,將駱霜晨背在身上,向屋外飛奔而去。納蘭和盧六斤快速地向外就跑。
納蘭邊跑邊在院裏說:“我們立刻去醫院,立三和恭年你們清理現場。其他的事回頭再說。”
王之佑和程恭年二人持著槍回到廳門口,向屋裏的於芷山:“刺客跑了。”
驚魂未定的於芷山顧不得身上的菜漬和油汙,向屋外喊:“小盤子,你他媽的怎麽搞的?”
站在廳門口那個應聲的叫的小盤子的是於芷山的警衛團長,大名叫潘三一,外號“小盤子”,嚇得滿頭大汗,“我的爺,誰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麽大膽?到咱府上行刺。爺是我不好,您處分我吧。”
“媽了個巴子的,是哪方神明看我老於不順眼?虧得老子命大,是寒生舍命救了我。現在寒生去了醫院,老子也待不住,我也要去醫院。老羅你留下,小盤子你配合,馬上給我調查,要到太白居去查,看這個廚子什麽背景?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查府裏是誰關的電閘?”
王之佑說:“閣老,醫院那裏我去就行了,您換下衣服,休息一下。”
於芷山又來了當年的胡子勁兒,“不中,立三你派你的手下人把盧會長父女送回家,然後你陪我馬上去醫院。子蘭你就呆在家裏也別去了,在家照顧好你的三個嫂子,把家收拾一下。我必須得看看寒生。”
盧世堃整理一下頭發和衣服,關切地說:“老哥,我的人都在門外呢,我也不能回去,隨同你去醫院看看陸黎。這是個很優秀,很仗義的小夥子,我也很擔心他。”
身經百戰的於芷山不再堅持,一邊罵著,一邊把身上的長袍脫了下來,丫鬟拿件幹淨衣服給他換上。然後和盧世堃、盧頌綿、王之佑他們向院子裏走去。
夜色中,漫天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於府院中兩行駱霜晨滴下的血跡被雪漸漸蓋住了,不消一會兒,那血跡又顯現出來,因為英雄的鮮血是熱的,雪白雪紅,夜色難掩。
霜晨的血跡融化了落地的白雪,這裏也有一個女人的淚珠。誰?善良清純的盧頌綿沒有因為剛才發生的一幕受到驚嚇,她始終不說話,但心已隨著龍四海飛奔的腳步向醫院飛去,她不作一聲,雙眼噙著淚,這些被寵愛她的父親都看在眼裏。但以盧世堃的處世方式,他不可能讓女兒貿然和一個不明底細的人交往的,他要觀察,他要把握,但他知道,女兒這回定是動了凡心了。
出了於府大院,“清風堂”的人早已把盧世堃的汽車發動過來。父女二人上了汽車,尾隨著於芷山的車隊向關東軍第五陸軍病院駛去。
於芷山的汽車上,王之佑關切地說:“閣老,您估計是誰策劃了這場謀殺呢?”
“立三,你是知道我的,自從跟隨老帥征戰四方多年,我沒怕過誰。這回我還真有點吃不準。你的意見呢?”
“是不是張景惠這老家夥?他不總說您是半心滿洲半心張氏父子麽?他當這個議長自然是沒有什麽份量的,他看您掌管軍政部眼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在和鄭孝胥、熙洽他們關係上,老張還是比我強的,他們就是想搬倒我也不太可能,熙洽那和日本人那也通不過。他們幾個不會不知道,動了我,整個帝國陸軍得損失多大,馬占山把他們耍個夠嗆,把我惹毛了,老子成第二個馬占山,小日本還不得急?不太可能。”
“那是不是北京那?”
“你說少帥?不會的,我的人從他那給我帶來口信,少帥說,為了保存東北軍的實力,必要時即使穿上這狗皮,他也不反對,等他打回東北,咱扒皮後還是能戰鬥。這也是我為啥把你留在身邊的原因。此話,隻要你我心中知道就行了,在軍部大樓裏也要小心謹慎,樓裏我的屋有監聽,蕭子蘭這娘們不簡單,她是小日本給我的‘臥底西施’啊,我還得和他們打太極,事關機密的事,你隻對我負責,不可在大樓裏說,在我家裏也不行。回頭我看準機會,得讓你為我掌控軍隊,這是咱們哥們立命的本錢。”
“那是誰呢?中共的?”
“無論怎樣,老子沒和中共的人結過仇,而且幾年前,老子還支援過李兆麟他們糧食呢,可能性不大。”
“那就等老羅查查,看看有什麽線索沒有?”
“老羅?那個飯桶?對他別有什麽指望,那他隻能拉著,牽著,他難成大事,生性貪婪,利用好他,別給咱添亂就不錯了,為啥我讓寒生去警察廳?就是我對他老羅不放心,關鍵時刻頂不上去。”
“回頭,你找一下盧世堃,讓他動用他的人暗地裏查一下。”
“以您的身份不方便和老盧說,還是我說的好。”
“對了,立三,我看人很準的,那個頌綿對寒生動心了,我看得出來,這此寒生為了救我受了重傷,他老盧你就是不說,也會加派人手研究的。這個老盧……”
“看來,這個陸黎還真是好樣的。咱們正是用人之際,您要我做什麽,之佑定會責無旁貸,全力做好。”
“此前,甫年對他也是將信將疑,可他從興安一回來就讚賞有加,我也仔細核實過幾次,此人如果背景複雜的話,就什麽都好辦了。得空你把手頭的事放一下,不是我不信任甫年,萬事還是穩妥為上,你再暗自去一次興安,把陸的底細摸個透,這樣我也安心啊。”
“好的,閣老,您就放心吧。單從這次他為您擋槍,足見他對您真是忠誠啊。您想啊,變化太快,我都沒反應過來,沒有他飛碟子,那口刀定是傷到您了。”
“別是說飛碟子,就是當時能為我去擋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當年,我為老帥就是這樣擋槍來著,所以哥們才有今天。唉,時運啊,如果老帥還在的話,日本人敢占領東北?老帥在時,張景惠、張海鵬哪個不是老老實實的?咱們弟兄們也不至於落到這部田地。媽了個巴子的,陸黎這小子也不怎樣了?開槍的那個狗東西,我要逮住他,定要扒了他的人皮。”
車隊後麵的這輛車裏,盧頌綿像丟了魂一樣,左手用勁地挽著父親,一言不好,表情沉重。薑還是老的辣。盧世堃拍著女兒的肩膀說:“女兒,怎麽了?難不成真對這個小陸動了心了?”
“爹——,您說什麽呢?我被嚇著了。”
“你呀,可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來,這小子給你第一印象很好,但咱也要擦亮眼睛啊,對他的底細還知之不多,雖說我也是和日本人交往,但性質總有不同,對於他來說,相貌倒不用說,身手相當了得,品行倒要細細地考查。我看他麵相之中總有一種凜然正氣,吉人自有天相吧,但願他能躲過這一劫。放心吧,有爹在呢,回頭我讓你展叔安排人去興安打聽打聽這個人,好不?”
“爹,你說於閣老是真心背叛張學良麽?我看不透,但我知道,於叔對您對我都很好。”
“老於,看著粗獷,其實是很有謀略的,追隨張作霖久經戰陣,不是那種軟骨頭,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不會走到這一步的,細情不得而知,單從日本人讓他做軍政部大臣就足見他的分量了,他也不是那麽擺弄的人,他和張景惠他們不一樣。”
“爹,老於叔這次大難不死,他會不會濫殺無辜呀?”
“不會的,他做事很有分寸的。一會兒,我們到了醫院,如果小陸平安無大礙的話,我們就早些回來,爹還有事要辦。”
“好的,爹,女兒明白。”
迎著飛雪,夜幕下新京的大街縱是開著車,也顯得那麽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