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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節外生枝

  此時已是夜裏九點鍾,大街上行人稀少,車輛少行,從鎮守使署西側的立法胡同口,一前一後走出了兩人,後麵的人提著一個行李箱,步伐略顯倉促,徑直向停在對麵街口的一輛黃包車走去。


  這兩人正是盧世堃的司機趙山河和保鏢盧旺,看來他們是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趙山河提著行李霜上了黃包車的座椅,盧旺上前準備拉車,趙山河低聲急忙說:“旺子,別動,車上有人!”


  “什麽人?”盧旺警覺地轉身向車裏看。


  隻見一個人,一身黑布衣服,渾身是血,奄奄一息,有氣無力地用手拉了一下趙山河,“我……是好人,被……日本人追殺,救我……”。


  還是盧旺經驗豐富,對著趙山河說:“扶好他,趕快走,此地不可久留。”說著,轉身拉起車子向前方奔去。車子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行行鮮紅的血跡。


  盧旺為安全,沒有走大街,向右進入了胡同裏,一共轉著穿過兩條街,四個胡同,在一戶院子前停了下來,隻見門口掛著一個杏黃旗子,上麵寫著“胡記木匠鋪”,盧旺上前緊急敲門,不一會兒,院子有說問:“誰呀?太晚了不做活了!”


  盧旺低聲說:“胡爺,是我旺子,有急事找您。”


  這時,門開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矮個胖子披著衣服低聲說:“怎麽的了?旺子兄弟?”


  “快,有個人受傷了,趕快進屋。”盧旺警覺地說。


  那個胡爺見黃包車裏連車帶人都是血,急忙說:“旺子你扶著人進屋,這車得處理一下。”


  盧旺轉身向趙山河說,“好嘞,抓緊辦。山河你扶著他和胡爺進屋。這是胡爺,咱清風堂的開堂九虎之一,到這裏就安全了。我去把車子處理一下。回頭我來找你們。”


  趙山河好像還有話要說,可盧旺不容他多說,轉身向門裏找來個掃帚係在車子後麵,拉起黃包車向胡同外跑去,那掃帚將地上留下的血跡和積雪拖掃著,不消一會兒,地上又被落雪覆蓋起來,在地麵上不留一絲痕跡。就這樣,趙山河在他們走過的街巷奔跑了兩個來回,回頭看地上沒有明顯血跡了,才將車拉到伊通河邊的墳場,用火把車燒了。


  等到盧旺回到胡記木匠鋪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多了。胡木匠早年也是闖江湖的,家裏有些外傷藥,給這個傷者處理了一下,老胡說:“他腿上受了槍傷,子彈沒有取出來,很不好辦。我也不懂醫術啊。”


  盧旺說:“胡爺,您先照看好他,我和山河還有事要辦。回頭我們請個大夫來,看他這樣,咱們也不敢貿然去醫院。這幾天,你這也別開門營業了,行不?我回頭向盧爺匯報,再研究怎麽辦。”


  這時那個傷者斷斷續續地說:“清……風……堂……”他用盡全身辦氣從腰裏摸出一塊腰牌,沒拿住,掉在了地下。


  趙山河從地上拾起一看,很是驚訝,遞給盧旺,“旺哥,你看。”


  三人一細看,這是個巴掌大的盾形銅製腰牌,中間正麵雕刻著一隻虎頭,背麵刻著“雙刀”圖案,這正是清風堂的腰牌,而且盾形腰牌隻有開堂九虎才有。


  盧世堃當初整合了吉長地區的江湖人士和商界精英,在創立清風堂之初就定下堂規,以“鋤強扶弱、伸張正義”為立堂之本。


  共有開堂九虎、立堂十傑、鎮堂十三太保,其中九虎屬於上層元老級別,十傑經管十個壇口,壇口下麵有十三太保經管二十六個哨口,等級明確,分工詳細。


  胡木匠看著腰牌,這對他來說,太熟悉了,這個人到底是誰?


  趙山河說:“他又昏過去了,胡爺您先照看著,我們立刻回去向盧爺匯報。”


  胡木匠說:“好的,我這裏你們就放心,明天務必找個大夫來,要不我怕他病情加重。”


  盧旺說:“您就放心吧。我們走,山河老爺交代的事必須辦好。”


  這時趙山河大聲說:“壞了!行李箱不見了!”


  盧旺說:“什麽?什麽時候丟的呀?你沒把它提進屋來呀?”


  趙山河慌神地說:“一路上淨顧著扶著他了,是不是掉下去了?忙蒙了,啥時掉下去的,我真的忘記了。”


  盧旺說:“這可如何是好,我燒車的時候仔細看了,車上沒有那個箱子,如果有的話,我就拿回來了。”


  “這可怎麽辦?”趙山河在屋裏團團轉。


  胡木匠還是很沉著,“別急,事已發生,要想解決辦法。你們把這個箱子的樣子描述一下,畫個圖樣下來。”


  就見胡木匠從裏屋拿出個兩個綁在一起的竹筒出來,走到院子裏。隻聽得伴隨著響箭一樣的聲音:“吱——吱-——”兩個紅色的彩球射到空中,炸出兩朵美麗的煙花。他回到屋裏,鄭重地說:“把圖樣留下,你們就馬上向盧爺匯報吧,箱子的下落我安排人來找,一會兒我的人就到。”


  二人應了一聲,陸續走了出去。


  在路上,趙山河不解地問盧旺:“旺哥,胡爺放那個煙花是做啥的?”


  盧旺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你也是跟在盧爺身邊好幾年了,我也不瞞你。這是咱們清風黨的一個信號指令,隻要有了緊急的事發生,但凡堂口兄弟們無論何時何地見到這個指令,就知道堂裏有緊急的事,外人不知道還以為就是個煙花呢。像胡爺他們九虎,在他家周圍至少有兩個壇口和四個哨口的兄弟住在附近,隻要他發出指令,他們就會及時趕到。現在,我們得立刻回到商會去,老爺可能要著急了。”


  趙山河沮喪地說:“這個事我沒有辦利索,把箱子換出來,又丟了,這叫什麽事呀?”


  盧旺說:“事發突然,老爺也是明事理的人,你不要過於自責。畢竟箱子是換出來了,老爺的危險就小了很多,萬一箱子被無關的人撿到,事情就沒那麽嚴重了,哪能就那麽準能讓人查到老爺身上。樂觀點吧,老爺一定有解決的辦法的。”


  說著二人就穿過胡同,踏著夜雪向九台路走過來。


  中間經過興仁大路,見到一隊隊日本憲兵開著三輪摩托在街上搜查。他們在一個個小巷裏穿過,用了四十多鍾的時間,回到了吉長總商會。


  二人不敢多耽誤時間,看盧世堃的汽車已經回來了,樓門口站著幾個堂口裏的弟兄,齊聲說:“旺哥回來了?”


  盧旺問:“老爺是幾時回來的?”


  有一人回答說:“才上樓,讓您回來立刻去見他。”


  盧旺二人上得樓來,來到盧世堃的辦公室。見盧世堃手裏捏著煙鬥,在屋裏來回踱步。


  “老爺,我們回來了。”


  盧世堃眉頭舒展一些,向他們招手,“快點坐下說。”


  盧旺和趙山河二人關上房門,直挺挺地在屋裏站著。


  盧世堃說:“什麽情況?東西換出來沒有?”


  “爺,中間出了岔子。是這麽個情況……”趙山河就把他們從鈴木叢二家出來發生的事向盧世堃作了匯報。


  久經世事的盧世堃沒有趙山河他們那樣緊張,思忖了一會兒,抬頭對他們二人說:“事既然已發生了,沒有關係的,你們坐下喝口水,休息一會兒。隻要這個東西不在鈴木家裏了,那就好辦一點。至於東西落到誰手,還不好判斷。一會老胡那裏就會有消息。這樣,山河你回趟家裏去接你展叔,讓他和你一起去醫院找祝雲鵬,讓他務必今晚要去老胡家裏,把那個人的傷治好。盧旺你哪裏也別去,等胡爺那邊有消息了,我們再研究下步安排。現在看那個受傷的應該就是今晚日本人全城搜捕的那個人。你們對此事要守口如瓶,都下去吧。”


  趙山河仿佛自己做錯事一樣,小聲應了一聲,迅速下樓了。


  盧旺沒走,冷靜地說,“老爺,這塊腰牌放在您這吧。”說著把那塊腰牌遞給了盧世堃。


  盧世堃看著這塊沾染血跡的腰牌,一直不作聲。


  “老爺您知道這是誰的腰牌?”


  “當然,開堂九虎的牌子每個人的都略有差別,隻有我和他們九個人知道,所以有見牌如見人一說,這是當年你周世伯的腰牌,可遞給你的人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有一點能肯定,他是自己人,先把他治好再問不遲。可你周世伯自打回新民照顧老娘之後,有兩年多的時間我們沒有見麵了。”


  “爺,我猜想這個人肯定做了一件大事,正常情況下日本憲兵很少這樣大批出動的……”


  二人在屋裏談著話,大約過了近兩個小時,已是淩晨一點多了。


  這時,走廊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盧旺連忙開了門把胡木匠迎了進來。


  對於他們開堂九虎,來到這裏是不需要下人通報的。沒有特別的事,他們也很少公開到商會來。


  胡木匠進得屋來,拿起盧世堃的茶杯,先咕咚咚喝一大杯水,往沙發上一坐,瞪著有神的兩顆大眼對盧世堃說:“老大,這回事可鬧大發了。”


  盧世堃拍拍他的肩膀說:“老胡,別急,什麽情況?慢點說。”


  “是這麽個情況。盧旺和山河丟的東西下落已經查到了,現在‘菊機關’的新來的機關長叫什麽豐臣的手裏。東西是在二校胡同口被**歸來的昇和泰當鋪的老板賀金山撿到了,這家夥一看是個紫檀木匣,就當個寶貝,可在他回家的路上遭遇日本憲兵了,人家大槍一端,他就上交了。”


  盧世堃說:“怎麽這麽巧,到了日本人手裏,事情有點棘手啊。那個受傷的人又醒過來沒有?”


  “中間他醒來一兩次,他提到了新民的老周,還說什麽雙德軍火庫,之後他就發燒,糊裏糊塗地。”


  胡木匠說的老周,也就是此前盧世堃提到的周久廷,是清風堂開堂九虎之一,為人豪爽俠義,嫉惡如仇,之前在吉長地區替盧世堃打理參茸生意,兩年前因家中老母親病重,就向盧世堃告假回新民老家奉養母親去了,因為老周識字少,中間也少有書信往來。


  盧世堃說:“老胡啊,情況我了解差不多了,你的任務就一個,就是要帶著兄弟們保護好這個受傷的,等他傷好了,我們再細打聽也不遲。你出來時,祝雲鵬到了你那裏沒有?”


  “去了,他說整個新京唯有你能請得動他,估計現在已經把子彈取了出來,他現在說不定已經都回家了。這家夥,非要我的那個青花瓷瓶,沒辦法,給他唄。”


  “那都好辦,為穩妥起見,你要安排三四個身手麻利的兄弟去他家裏,保護一下老祝,別再讓他那裏再出什麽差錯。等風聲一過就撤回來。”


  “好的,老大,那我回去了。現在我家四周巷子裏都是咱的人,管保不出任何事,您放心好了。”


  “好的,你辦事我心有數。盧旺我們送老胡回去,然後送我回家。”


  說著三人下了樓,行到院中,不由得盧世堃將大衣領口拉緊了一些,漫天紛飛的雪花讓他略感有些寒冷。


  他知道,鈴木叢二正要啟動調查滿洲國圓印鈔模板失竊一案,現在尚且不知道他查到什麽程度,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在他手裏。原本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去,看來,菱刈隆可能覺察到什麽了,那天在醫院的鈴木的狀態多少有點偽裝的成分。看來時間不等人,不能讓鈴木再活著了,否則他要堅持帶病上班繼續查下去,恐怕對自己不利,必須未雨綢繆。


  在車上,盧世堃和胡木匠聊了很多當年他們哥幾個創業的事。


  過了十分鍾左右,到了胡木匠家所在的胡同口,老胡下了車。


  盧旺開著車,向懷德街駛去。


  盧世堃的家位於懷德街59號,是個三進四合院。院外還有一道黑鐵大門,進得大門是個寬大的空場,方便停車。


  回到家中,盧世堃剛進正廳,見女兒坐在那裏發呆。


  “乖女兒,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覺啊?”


  “爹,您不回來,女兒怎麽能睡得著。”


  這時一個瘦高個的40多歲的中年人端著一個茶盤進得廳來,此人叫展天雄,是盧府的管家,也是清風堂開堂九虎之一。他笑著說:“老爺,你可回來了,大小姐就是不睡,非要等你回來。”


  盧世堃疼惜地說:“天雄啊,她從醫院也不想回來,可畢竟那個姓陸的與我們不太熟識,看他沒有什麽大事,我就讓人把她送回來,可還是神不守舍的。唉,應了那句話呀。”


  “爹,哪句話?哪句話?”


  展天雄說:“女大不中留啊。-——老爺您和小姐把這兩碗燕窩羹吃了,暖暖身子,然後就早些休息吧。這天也是雪也不停,一會兒就天亮了。”


  “爹——,您和展叔說什麽呢?於叔那邊有消息沒有?到底是誰開的槍啊?”


  “你看,這晚上亂的一團,事也多,我還真沒顧得上問,估計明天就該有消息了。事不關己,你就好好睡覺去。”


  “我告訴你,爹,必須把事發原因找出來。那我就睡去了。晚安爹,晚安展叔。”說著,頌綿心事重重地出了正廳拐向垂花門,回房休息去了。


  盧世堃一直把展天雄當生死兄弟一樣,“天雄你坐這,我和你商量點事。”


  接著,盧世堃就把於府赴宴及盧旺、趙山河他們經曆的事敘述一遍。


  展天雄略有所思地說:“老爺,依我看我們最當緊的是做一件事,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解決鈴木;至於周久廷大哥的事一方麵要等那個年輕人醒來,另一方麵暗中安排人打聽雙德軍火庫的情況,我們再作應對。”


  “天雄啊,你和我想到一起了,而且我擔心菱刈隆可能在醫院給鈴木安排的保衛人員,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的那匣用毒液浸過的圍棋現在已經到了日本人手裏,估計那個豐臣一時還查不到與鈴木的關係上,更查不到我,但我怕夜長夢多,所以唯一的做法就是我們爭取主動,解決鈴木。這個事交給別人我不放心,趁著天還沒亮,你帶颶風壇的兄弟們做這件事,要謀劃好,就在第五陸軍病院214房間,這是他的照片。”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張鈴木的照片給展天雄確認。


  “好的,您就在家睡個安穩覺,我立刻去辦,明早您就等著好消息吧。”


  盧世堃向展天雄交辦的事,很少有太多的話語囑咐,因為他知道展天雄的智慧和身手,在東北地區也算得上一頂一的高手。


  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多鍾,興安大路興安橋外的日軍第五陸軍病院裏,除了院子裏的兩盞大燈還在飛雪中閃著昏黃的光之外,大院裏靜悄悄的。樓門口的四個衛兵在崗亭裏打著盹。這時從大門口來了五個衣襟破爛的人,為首的是一個瘦高個,身上穿著露黑棉花的舊棉襖,歪戴著一頂髒兮兮氈帽,臉上黑黢黢,不知道是黑皴泥,還是煤煙熏的,後麵那四個也是走路歪歪斜斜,有的手裏拿著白布,有的拿著繩子,一個推著一個平板車,上麵放著些幹草。這五個人渾身都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酒氣。


  一個衛兵端起三八大蓋往上一橫,“我說你們哪來的?是要飯的也得找個地方,這是給日本太君看病的醫院,不是你們討飯避雪的地兒。”


  為首的拉長著聲音說:“我的軍……軍爺,您有所不知,我們是天光路義莊的,就……就是來背屍的。我們哥幾個這輩子幹的就是這個活兒,混口飯吃。”


  那個衛兵對旁邊的說:“今晚咱沒聽說有人死亡啊,不可能啊。這幾個人是不是看雪越來越大,借口來避雪來了。”


  其中一個衛兵對這幾個人說:“趕快走,要不咱的槍子可不長眼睛。”


  那個為首的說:“小哥,是這裏的醫生給我們義莊的老板打的電話,說有個人病死了,讓我們來背走。你要不信,一會兒我背的時候你在旁邊看著。”說著就往那個衛兵跟前湊。


  這個衛兵說:“得得-——這麽大醫院死個人也正常。離我遠一點兒,這身上都啥味呀?”


  那個衛兵說:“讓他們進去吧,這幾個總背屍的人,身上不幹淨。咱可說好了,不許亂走動,早些出來,別打擾太君醫生的清夢。上去吧,哎呦,這味,再聞一會兒我都吐了。”


  “好嘞,謝謝軍爺!我這還有沒喝完的半瓶酒給您得了。”


  “得——得,趕快上去,還是你自己喝吧。……這年頭兒,吃哪碗飯的都有。”


  這五個人除了把那個平板車放在樓門口,就帶著其它家夥,大搖大擺向樓上走去。


  到了二樓,走廊裏空無一人,不時從病房中傳來了陣陣鼾聲。


  這五個人徑直走到214病房門口,剛要推門,這時從病房裏一股腦走出四個穿著黑皮夾克的,手裏拿著槍指著為首的那個瘦高個,“什麽的幹活?這麽晚了到這裏地吵鬧,死啦死啦地。”


  這五個背屍人就把四個黑皮衣的圍住了,為首說:“日本太君的幹活,醫生給我們打電話說這病房死了人,我們……來背屍體地幹活,你們地明白地幹活……你們地不讓我們幹活,我們也不能幹活……,我們都來了,到底讓不讓幹活?……你們要是不讓幹活,我們地就是白忙活……”


  說著說著,就見這四個黑皮衣的日本人突然身體癱軟下去,五人一轟而上把這四人架到病房裏。也就三分鍾的時間,五個人陸續從病房裏出來,為首的那個大個背著一具用白布裹著的屍體,一個手裏拿個鈴鐺像個道士似的嘴裏也不知叨咕著什麽詞,一個用繩子捆著行李卷,另兩個人扶著屍體也在叨咕著。


  就這樣五人下得樓來,到了門口還不著急走了,拿著棍子的對門口的衛兵說:“軍爺,這個家夥還挺胖,要不別站崗了,我們去喝點去?”


  那個衛兵用手捂著嘴說:“我說幾位爺,幹啥不好?咱幹這個,快點走,大半夜夠瘮人的。”


  其中扛著行李的從兜裏拿出兩個銀元出來,“哥們,這是從那個死鬼的行李中翻到的,見者有份,這兩塊給您得了,保重。”


  這世道就是這樣,作為普通百姓當個偽兵也隻是為了混口飯吃。他反感屍體,但不嫌銀元,高高興興地把銀元收了起來。“這幾個人還真講究,走吧,老哥幾個常來呀!”


  “好嘞,一定常來。多死人多發財-——!”


  這五個人把屍體往平板車上一放,推著車唱唱咧咧地出了醫院大院,沿著興安大路向郊外走去。


  走到興安大路盡頭,就看見一道關卡。路已被鬆木路障封住,兩側崗亭裏都有五六個衛兵在站崗。這五人還是像在醫院門口對付衛兵的招法一樣。


  “軍爺,煩你向日本太君說明白,我們是天光路義莊的,有個人得傳染病死了,無兒無女,買不起棺材,老板讓我們連夜送出城,直接火化了得了。”大個子說。


  旁邊那個人說:“軍爺,不信您看看身子都爛得不成樣子,您再聞聞……都什麽味?”說著,就要掀開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正在這時,一個日本下級軍官走了過來,厲聲說:“什麽情況?”


  那個會幾句日語的衛兵趴在這個軍官的耳邊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通。


  隻見那個軍官“唰地-——”抽出軍刀向屍體走來,隔著白布向屍體連連捅了好幾刀,從軍刀血槽中滴下的血中有一股難聞的腥臭味迎著夜風飄散出來,令人難聞作嘔。


  這個軍官把軍刀在白布上來回擦了幾下,用戴著白手套的左手的揮,“開路-——開路——”


  幾個衛兵上前抬著路障讓開道路,讓他們五人推著平板車出了關卡。


  到了郊外的亂墳崗子,這五個人把手中的三瓶酒打開,往屍體上一澆,這哪裏是酒?都是油。點了火,濃濃的火焰把這具屍體連同平板車吞噬了,還有那行李卷。


  這瘦高個正是盧府的管家展天雄,他把氈帽向火裏一丟,感歎著說:“鈴木啊鈴木,你不在長崎喝清酒,非得到中國來飛揚跋扈,走吧,乘著飛雪和雲煙回你的老家去吧——”


  他轉身對著其他四人說:“兄弟們,這家夥在中央銀行一直充當監察官的職務,說白了就是代替日本人掌控東北的金融命脈,讓老大好生頭疼。我們要守在這裏,火化之後,把屍骨收起來,不能留下半點。完事之後,咱們在城外黑三的娘舅家貓到天亮,然後分散回城。”


  那個叫黑三的擦了一下鼻涕說:“展爺就是高,咱不費一槍一彈就把這個鈴木搞定,展爺您那麽金貴的身子化裝成背屍人,比真的還像。兄弟我真的服了。”


  展天雄說:“這都是早年和盧爺走南闖北時的練就的。李四你那是迷香真是管用,處理那四個警衛沒費事,把你的指環刀給我看看,怎麽鈴木來不及反抗就死得那樣快?。”


  李四說:“展爺,我這是在您麵前耍大刀呢,雕蟲小技而已,就是那灑在鈴木屍體的臭屍粉可是失傳上百年的江湖秘方啊。”說著把一個精鋼指環遞給展天雄。但見這是個四周帶刃的指環,乘人不備,殺人無形。


  黑三說:“得了吧,還秘方呢,這把我給熏的,差點沒吐出膽汁來。”


  鈴木叢二的屍體在五位平民英雄的談笑中,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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