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師父”

  “下棋?”


  楚漓聽來人通傳時,好生怔了一會,才麵色頗為古怪地重複了這兩個字。


  被衾瀟委以重任,甚至威脅辦不好差事晚上就睡端王府門口的管家抬手拭了拭額角的冷汗,故作平淡鎮定地點頭重複了一遍。


  “王爺,國公是這般說的,他命小人來請王爺去鎮國公府上教導我家小姐下棋。當然,國公說這請求確實聽著荒謬和不敬……但我家小姐年紀小不大懂事,吵著囔著要京城棋藝最好的端王殿下教導她棋藝……


  有勞王爺了。小姐還偷偷命小人轉達,說王爺是個很好的師父,希望……希望王爺不要半途而廢,渡人就要渡上岸……”


  管家說完自己都覺得後背一涼,雖說端王式微,但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也是皇室貴胄,小姐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什麽荒唐事都做得出來。


  楚漓身後的木槿聞言不禁額角抽了抽,對於鎮國公府大小姐的胡作非為再次刷新了認知。


  果然他家主子就該離那個小魔王遠一點!

  楚漓卻是忍俊不禁,嘴角揚了揚,眉眼如絢爛的春花拂風綻過。


  似是能構想得出小姑娘皺著眉古靈精怪的模樣,不禁心情大好。


  困惑他多日的煩擾也煙消雲散。


  “好。”


  不待他考慮半分,心思先動,聲音早他深思熟慮而發,應了下來。


  管家張了張嘴,總覺得自己幻聽了般,端王竟是這般無禮荒謬的要求也應承了下來!

  他家小姐到底有多混啊,看看,叫這般光風霽月的人兒都不得不妥協!

  這一刻,管家有些同情端王了,好一陣才清了清嗓子,躬身拱手,“有勞王爺了!”


  楚漓但笑不語。


  “木槿,替本王送下管家。”


  “不用不用,小人先回去複命,靜候王爺的大駕了。小人告退。”管家連擺手,這大小姐作孽,他這個當管家的能彌補一點是一點吧,還是別再跟著使壞了。


  待管家離開,木槿立即不忿地開口,“主子,你怎麽能答應那個小霸王這般無理的請求呢!她這分明是羞辱嘛,這要是傳出去,滿京城都要笑話王爺地位低到連一個國公之女都能欺負到頭上來……”


  止住木槿喋喋不休憤懣的,是楚漓雲淡風輕的一句,“本王心所向之。”


  必甘之如飴而待。


  幾個字便將木槿滿肚子的抱怨打碎,木槿深深歎了一口氣,搖頭不止,“主子這又是何苦……不值啊……”


  “去藏書樓拿幾本講棋的孤本吧,記得,由易到難。”


  “……”


  木槿憋青了一張臉,頗有種自己苦口婆心半天卻隻是對牛彈琴的錯覺。


  但還是依言去找孤本了。


  留下楚漓一個人,他麵上溫潤的笑意褪去,漸漸被一種莫名孤寂和傷感的輕愁取代。


  “我開始看不透你了。”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這句歎息也隨著日落隱於風中。


  ……


  衾嫆得了管家的回話後,一時沒忍住真性情,蹦了一下,太好了!

  楚漓這人一旦承諾,便輕易不會食言。


  沒想到看似荒謬不可能的事情,他還真答應了。


  管家看了眼一蹦三尺高的衾嫆,抬手掩麵,他就知道,大小姐又要惡作劇了,看她開心的,他要不要提醒下老爺看著點她,別惹出禍來?


  次日一早,楚漓便穿了身簡單又不失氣質的紫袍,登了鎮國公府的門。


  衾嫆難得起了個早,努力掩飾自己的激動,命侍女給她找裙子、首飾、著妝。


  “這樣會不會太豔了?”衾嫆對著鏡子,手撫了撫自己的臉上的胭脂,蹙眉不確定地問。


  春花和秋月對視一眼,認命地歎氣,給她重來。


  “不行不行太素了,看著就不精神!”


  “……”


  折騰了一兩個時辰,婢女都快崩潰之際,衾嫆終於稍稍滿意。


  “秋月,我怎麽瞧著小姐像是……某種鳥?”去前廳路上,跟在衾嫆身後的春花努了努嘴,小聲地指著衾嫆那一身豔壓群芳的裝扮,道。


  秋月無奈看她一眼,“什麽鳥?”


  這什麽比喻,小姐怎麽會是鳥呢?分明就是牡丹海棠……豔壓全芳。


  春花拍手,“我想起來了,是孔雀!孔雀啊,你不覺得像開屏的孔雀嗎!”


  秋月:……


  神一樣的比喻。


  不過,好有道理啊。


  可不就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嘛。


  “你們倆說什麽呢?”衾嫆聽到後麵的竊竊私語,回頭,疑惑。


  二人忙擺手矢口否認,“沒有,沒什麽!”


  涼亭。


  衾瀟已經在那準備了好茶招待楚漓了,別問他為什麽在這,除了避險,最最最重要的當然就是怕他這個女兒會不會欺負人端王!

  好吧,衾嫆或許不知道自己在自家爹和管家們眼裏,已經成了個混世魔頭了,而溫和不爭的楚漓就是那被魔頭欺壓的無辜民女……


  呸,美男。


  “端王殿下,爹。”


  衾嫆老遠瞧見一襲紫衣,寬袖盈風,背脊筆直,氣質卓然的楚漓,不禁絞了絞手中的帕子,腳步頓了一晌後,方鼓起勇氣重新舉步。


  乖巧有禮地福身問好,楚漓聽見聲音後便抬眸看過來了,有馥鬱卻並不刺鼻的香氣縈繞而來,一襲紋蝶百花裙的衾嫆便微矮身在他麵前。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她秀白的脖頸一截。


  “衾小姐不必多禮。”


  “來了?還不快坐下,你這丫頭好沒規矩,竟叫王爺等你!”衾瀟故作嚴父模樣,像模像樣地咳了聲,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楚漓對麵的位置,道。


  衾嫆嘴角僵了僵,總覺著自己爹在這有些多餘,但還是乖巧走過去坐下。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衾瀟有外人在時,話不多,衾嫆更加。


  至於楚漓,壓根就不怎麽愛說話。


  還是衾嫆覺得再不說一句,這沉默將天長地久下去,開口說了句“端王殿下能給臣女當棋藝師父,臣女覺著一定能學得很好”,才打破了尷尬。


  楚漓淡笑,望著衾嫆的眸子宛若漂亮的琉璃,細碎流淌著溫和清潤。


  “衾小姐聰慧過人,隻需少以引導,定能領悟棋藝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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