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夜訪,楚唯當機立斷
戶部尚書雖然沒有膽量攔楚漓,但他卻謹慎地去了一趟惠王府。
還是連夜。
楚唯彼時正靠坐在床上看屬下給他列的幾個寒門書生的概況,這些是他打算籠絡到麾下的可造之材,就是骨氣有些硬,不好收買。
聽人說戶部尚書求見,他眉心一攏,臉色不是很好看地將單子合上,放到枕頭下,揚聲對外吩咐,“請他進來。”
微微整理了下袖子的功夫,戶部尚書便行色匆匆地進來了。
他微微躬著身子,點著腦袋,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殿下身體可還安泰?下官來請安了。”
“已無大礙,尚書來此,應是有急事要報吧。”
楚唯撫了下臉頰上一根滑落的發絲,語氣平穩,淡淡地掃過尚書的麵容,開門見山地問。
戶部尚書微微訕笑,知道惠王不想打馬虎眼,便直截了當地回著,“殿下,端王今日在戶部,待到月上時分才回去,還,還帶了一匣子公文回去審閱。”
“什麽?”
楚唯聞言,背脊離了玉枕,坐直了,眼睛冷不丁地朝戶部尚書射來。
“你沒攔著?”
這句,聲音寒了下來,麵容覆了一層霜色。
戶部尚書不禁心中叫苦,就知道這位要問罪,但他能怎麽攔?
“殿下息怒,下官已將重要的公文卷宗事先調走……端王執意要帶回去辦公,下官實在是不好攔。他有正當理由……”
“正當理由,嗬。”
楚唯譏誚一笑,洗耳恭聽戶部尚書口中,楚漓的正當理由。
“今日,端王妃來給端王送飯,哼,那女子真是大膽,竟是就在偏廳等候,不肯歸去,端王便說不能讓王妃陪著熬,便將未整理的卷宗公文帶回端王府了……”
衾嫆給楚漓送飯。
楚唯腦海中那根弦,又崩緊,斷了。
偏生戶部尚書見他沒說話,非要自作聰明地來一句,“要說這端王也就是個為美色所耽的窩囊廢罷了,嘿,衾瀟之女,確是有姿色,狐媚之色將端王勾得公務都不想理了……”
“住口!”
就像是越不想聽到什麽話,就越是有人要踩著這條線,越界一樣。
楚唯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楚漓和衾嫆有多幸福恩愛,而戶部尚書言辭間的猥瑣之意,叫他本能地不喜。
眉心倏然一擰,厲聲喝住了戶部尚書的話頭。
戶部尚書正侃侃而談,忽聞這一聲喝,立馬嚇得跪下。
“殿下息怒,下官……”
他說錯什麽了?
戶部尚書官位不低,但如今的六部說是職能部門,地位卻遠不如從前了,不站隊的話,他根本沒法更進一步。
是以,他對最有希望,不,是鐵板上釘釘能登位的惠王,是言聽計從,就為了他日能夠當個兩朝元老,新帝心腹大臣。
他琢磨著自己剛剛那番話,沒有提惠王一個字的不好,而端王和惠王不睦是真,那是哪裏說錯了?
莫非——
端王妃?
戶部尚書背脊一寒,忽然意識到什麽。
然後,生怕自己露出什麽馬腳來,隻垂著頭,乖覺地跪著,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當年的確是有些風言風語的,不過說的是鎮國公之女癡纏惠王,惠王殿下對她是無動於衷,沒有半分意思。
要不然也不會當初傳得滿城風雨,叫鎮國公衾瀟好一陣都被同僚取笑。
但剛剛他說端王妃狐媚之色,惠王卻動怒了?
難道,這其中其實是有隱情的?
惠王對端王妃……
“行了,將那些卷宗和文書都毀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楚唯也知道自己反應大了些,不過他隻是涼涼地轉移了話題,吩咐著。
機密的東西都在他手裏頭,晾他楚漓也沒有辦法找到自己的把柄。
但楚唯是個謹慎的人,越是萬無一失,越是擔心有什麽遺漏之處。
他細細一想,便重新蹙起了眉心。
“你來時,可有人跟著?”
如果他是楚漓,就派人跟著他。
戶部尚書一怔,隨後搖頭,“不曾,下官帶了個會武功的隨從同行的,沒有尾巴。”
沒有?
“不對。”
楚唯卻是抬手曲指抵著額頭點了點,語氣冷了下來,“將之前的暗線撤了,戶部與本王相關的痕跡,除了明麵上不為過的,都抹去。”
戶部尚書聞言麵色震驚,“殿下?!可,可下邊好些收著稅銀的……”
“住口,本王的命令你聽不見麽?”
楚唯卻不欲多言,直接了當地將此事敲定了。
戶部尚書不禁啞口無言,好一會,才悻悻地拱手,應了聲,“是,下官回去就安排。”
“不得耽擱。”
楚唯著重強調著,又怕他不以為然,“隻怕是端王已經摸到了我們這來了。”
知己知彼,楚漓如果當真是個酒囊飯袋,就不會認真處置這些卷宗文書了,沒有派人跟著戶部尚書到惠王府這邊,對於別人來說可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但楚唯卻忍不住猜想,是否是楚漓已經通過其他卷宗找到了什麽蛛絲馬跡?
再一想,戶部尚書說要緊些的都調走了,隻要是個聰明細心的人,不難發現。
那楚漓還隻針對那些剩下的卷宗和公文審閱,甚至還帶回了端王府,這就很奇怪了。是個傻子不成?做這些無用功?
但楚唯轉念一想,這不就是楚漓麽?
臥薪嚐膽久了,就是走最艱難的那條路,彎路走得慢,卻也不一定走不到終點。
如果是楚唯,他認真想過,如果是他,他會在知道卷宗被戶部尚書調走後,先按兵不動不打草驚蛇,然後暗中派人盯著他的去向,最後再趁不備之際,想辦法將卷宗偷走。
這樣是最快也是最能拿到絕對證據的方式。
不過楚漓和他卻是兩種人。
可以忍受那麽多年的不公的人,忍耐力本身就比自己要強得多。
所以,楚唯賭,賭楚漓不是窩囊之輩,如果對方有所動作了,那他及時止損,切斷一條線,才能保住他的基業。
待戶部尚書離去後,楚唯深深陷入了疲倦中。
喝了藥,沒多久便昏昏沉沉睡過去。
而夢中,一片血色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