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遊魚北上,歸冥為鯤> 第二百二十一回:春明

第二百二十一回:春明

  李為梁和薛廷璧盧道升幾乎是同時少年揚名的,當時京城中的老將老的老死的死,他們幾個恰巧接上了茬。


  可那一輩打過韃靼的年輕將領裏頭,如今還好好活著的,就剩下一個李為梁了。


  薛廷璧都入土為安五六年了,墳頭草隻怕長了都有一人高,但這李為梁卻還活著,說不定還活得挺滋潤。單憑這一點,就不得不佩服他好手段。


  燕齊諧道:“他還提甚麽條件沒?”


  “借兵。”商談要事時,陸冥之身邊不太留人,是以,倒茶喝茶挑燈花這種事情,都隻能自己來做。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顏冰鴻說,照李為梁的意思,他自己的兵力還不足以將順軍滅個幹淨,所以要問我們借兵。”


  他抬眼看了看燕齊諧,問道:“你看,是借還是不借。”


  燕齊諧笑了兩聲,道:“借,當然要借了,他既然要幫我大昭解決了順軍,那還真是求之不得,要戒酒戒。”


  “昭軍嫡係全部守在京城中,讓神策軍去支援李為梁,他們以前說不定還沾點兒親帶點故,豈不是正好?”燕齊諧將手中的東西拋著玩,一不留神就險些丟在了地上,趕緊一把撈起來,接著道,“派長冬跟著他們。一來算是大昭朝廷派了重臣來,以表重視,二來,也好盯著他們。莫要湊在一起生了甚麽事端。”


  “那京中呢?”陸冥之問道,“京中之事當如何?”


  燕齊諧道:“登基祭天日子不改,該如何就如何,倘若事事都要你親力親為,那你這萬歲做的可真是慘。”


  剛給自己倒完茶正喝水的陸冥之險些將口中的茶噴出來,最後還是將自己給嗆著了,咳了半天,才開口道:“可不是嘛。還有比我更慘的嗎?”


  夜色漸濃,又下起雪來。


  陸冥之撐著頭,道:“忙了好幾天了,你也回去歇著罷。”


  燕齊諧打了兩個哈欠:“幾個時辰之前你剛跟我說過同樣的話,我還真怕你再過一會兒心血來潮把我從床上揪起來。”


  陸冥之:“著你得看顏冰鴻和爽十四還有沒有新情況了。”兩手一攤,一副“此事不怪我”的樣子。


  燕齊諧將自己從椅子上撐起來,擺擺手道:“我可走了,晚上睡得死,就是大昭皇帝親自來叫我也不會醒的。”


  陸冥之:“快滾快滾。”


  燕齊諧腳底抹油,滾得比誰都快。


  已經是後半夜了。


  ……


  二月十六,百無禁忌,大吉。


  陸冥之登於高廟堂之上,昭告天下,山河歸一。


  發妻寧氏諱翊宸,追封為後,諡曰明彧樂安嘉和皇後,帝親作《明彧皇後誄》,焚稿,煙歸青天,塵歸黃土。


  安魂撫魄,常佑江山。


  燕齊諧,受封親王,封號藩地未定,依其姓氏,稱燕王。


  立溫氏為後,掌鳳印,梁氏為貴妃,封號賢。


  儲君未定。


  重臣俯首,跪拜,山呼萬歲。


  禮成。


  自此以後,河山姓陸,國號大昭,改元定元。


  定元元年在一場姍姍來遲的春雨中拉開了序幕,久盼不至的春日終於來了。


  ……


  才落過一場雨,地上盡是濕漉漉的,有個女孩兒踩著水,朝著景陽宮方向去了。這女孩兒用紅絛束著頭發,在腦後綰作個發鬏,著了一件湖藍交領琵琶袖短襖,袖口帶著白袖緣,領有白領護,上頭綴著個赤金紐扣,係著水綠馬麵裙,是個宮人打扮。細細看去,正是新晉了的賢貴妃身旁的月桂。


  月桂一手拎著一把合起來的傘,另一手拎著食盒,低著頭,小步快走,待進了景陽宮的宮門才敢將那傘展開抖一抖,她放下了傘,轉身入了寢殿。


  一進去,左右不見人影,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抬腳朝著後頭辟出來一塊地方走去。


  那地方通常充作佛堂使用,果真一進去,就瞧見一個女子背對著她,正專心跪在蒲團上,手中撚著一串佛珠。


  月桂上前,行禮道:“娘娘。”


  那女子果真是梁書越,她並不應聲,大有“你自己看著辦”的意思。


  月桂似乎早就習慣了,自己站了起來,拖了個蒲團過來,跪坐於上,打開了麵前的食盒,道:“今日站了那許多功夫,娘娘定然餓了,我便去討了些點心來吃,您好歹用一些。”


  梁書越轉過一張臉來,沒什麽表情,連五官似乎都寡淡起來,她輕飄飄看了月桂一眼,並不開口。


  月桂有些急了,張口就道:“娘娘,禮佛歸禮佛,可也不能辟穀啊。”


  聽了這話,梁書越眼珠子裏才輪轉出一點活人的生氣來,拈了一塊糕點,丟進自己嘴裏。


  月桂巴巴兒地看著。


  梁書越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我不吃了,剩下的你自己拿著吃罷。”


  月桂也不推辭,輕車熟路拈起一塊來,往自己嘴裏丟。她一吃東西就高興,一高興嘴裏就閑不住,這會兒果然就絮絮叨叨地開始了:“萬歲怎能這般,原本娘娘是正妻,怎封了那一位做皇後。”


  梁書越仄了她一眼,道:“你還當是原來呢,倘若這殿裏頭還有第三個人在,你的小命就要不了了。”


  月桂急忙住口。


  宮中原先的內侍和宮人都逐了出去,還有好些在昭軍進皇城之前就自縊了,前朝又忙的焦頭爛額,顧不上,新的宮人內侍還沒選進來。是以如今在宮中的,就是當初在昭王府的,人幾乎都沒變。


  梁書越不知是禮佛禮久了,腦袋忽然被開了光還是怎的,竟然是明明白白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她道:“原先萬歲西京稱王時,並未立正妃我就想到有今日了——明彧皇後是萬歲心尖兒上的人,是萬歲起自布衣最開始的支柱,就算把她挫骨揚灰了我也比不上她一分一毫。當今皇後呢?又是神策令掌令人之一,大昭一半的命數都還牽在她手上。那我算是甚麽東西?我是上元燈節後在他麵前撒潑打滾騙婚的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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