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監察院的魚
範閑伸手去接張正倫遞來的紙張，隨即開口說道：“多謝世伯。”
大致瀏覽了一遍，範閑頓時秀眉緊蹙，一臉的不可置信，他看著張正倫疑惑的問道：“按照慶律，州軍之間是不可私自調動軍械的，但沙洲軍卻以剿匪的名義向定州軍借了投石機？”
“這麽大的事情，樞密院竟然毫不知情？”
慶律明文規定，各部州軍不論何種原因都不可向其他州軍借用軍械，但紙張上寫的清清楚楚，借用軍械一事，已經一月有餘，按理來說，樞密院此時應該知情，可為何到今都沒有任何動作？
張正倫苦笑一聲說道：“邊境穩定時，沙洲向定州借軍剿匪；邊境暴亂時，定州向沙洲借來物資。”
“這種雙方得益的“好事”，上麵的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者，有院內的兩位支持，文書自然沒有絲毫作用。”
一聽到“院內的兩位”，範閑便已然清楚，無疑是秦家父子。
範閑收好紙張，冷漠的低語一聲“秦家父子在樞密院真是為所欲為。”
聞言，張爭論一臉不屑的應和道：“侯爺所言甚是，秦業是樞密正使，秦恒是參讚，壓下來一些文書，對他們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他之前因為害怕，膽怯，隻是安安分分的做一個泥塑副使，但如今想法已有轉變，再加上跟著範閑，對秦家十分的深惡痛絕。
聽完他的一番話，範閑沒有再說什麽，兩人安安靜靜的吃飯。
範閑臨走前，再三叮囑張正倫在樞密院要小心做事，不可輕舉妄動，然後和王啟年，高達一起離開了秋水樓。
三人快馬加鞭的前往監察院一處公堂。
範閑到來時，言冰雲正伏案處理公文，還是一如既往的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隻不過比平時更加冷漠一些。
“小言公子，範某有一事請教。”
聞言，言冰雲抬頭看了眼範閑，然後低頭繼續處理公事。
範閑也沒在意，將張正倫送來的那份文書遞給了言冰雲。
言冰雲迅速地瀏覽了一遍，然後便抬頭看著範閑。
範閑笑著說道：“想讓你出京一趟，調查一下兩支州軍及死者背後，是否還藏了什麽秘密。”
聽完範閑的來意，言冰雲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範閑正要告辭時，突然想到了什麽，看著言冰雲問道：“有什麽辦法可以聯係宮裏？”
根本沒想到範閑會說這句話，言冰雲愣了一下。
依照慶律，外臣私通內宮，可是死罪，監察院是特務組織，做出此事更是罪加一等，這等事情，範閑竟隨口說來？
還未反應過來，便聽見範閑接著說道：“監察院一處的實力我可是十分清楚，這種事情定然可以辦到的，再怎麽說我也是名義上的一處主辦，你可不能框我。”
“你放心，我不會去做牽連監察院的事，隻不過是三皇子來信說是宮中有變，我擔心婉兒的安危，才會請你幫助。”
說完之後，範閑目不轉睛的盯著言冰雲，等待著他的答複。
範閑作為監察院提司兼一處主辦，想知道方法，自然可以通過翻閱文檔來獲得，隻不過沒有言冰雲口頭敘述來得方便。
再者，範閑也可以通過這件事，來猜測自己在言冰雲心中的形象。
沉默了一段時間，便聽到言冰雲開口道：“聯係宮裏……院內確實有些辦法，但那都是遇到緊急情況才會使用，不能告知與你。”
“但……一處私養了幾條魚，或許可以試試這個方法。”
聽完言冰雲的這句話，範閑的眼神瞬間亮了。
監察院的暗號中，養魚，代表的意思是將那些已經確定有罪的官員，暗中進行監視，以便於隨時逮捕。
範閑笑著看向言冰雲問道：“什麽品種比較好？”
“淑貴妃近侍，戴公公的侄子，燈市口檢蔬司戴震，二人關係極為親密，戴公公指望他來養老送終。”
盡管言冰雲言辭簡單，但話語中不僅點明了“魚”的身份，而且說出了“魚”的隱藏關係。
範閑在心裏反複念了幾遍戴震的名字，向著言冰雲點頭致謝，然後轉身離開了監察院。
與此同時，太子從後宮中走出來，滿臉皆是怒意，向著東宮大步走去。
見到太子如此憤怒的神情，往來的奴婢仆從麵麵相覷，不知道一向待人謙和的太子究竟遇見了什麽事。
此時，長公主正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太子殿下，你不能進”外麵的一眾女官急忙上前阻攔，太子不耐煩的怒斥了一聲，揮揮袖袍驅趕了那些女官。
此時，殿門被大力推開，琴聲也隨之消散了。
長公主雙手按弦，目光溫柔的看著太子說道：“何事如此慌張？”
太子驅趕了殿內陪侍的隨從婢女，然後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長公主。
他聽完皇後的一番話後，心中充滿了怒火，本想大聲責問長公主，但對上她那清澈明亮的雙眼，以及聽到她那溫柔的聲音，怒火什麽的瞬間消散了。
“對不起姑姑，侄兒方才失禮了。”
太子恭敬地行個禮，然後緊接著說道：“不知萬朝穀一事，姑姑有沒有參與？”
雖說是詢問，但語氣中盡顯肯定之意。
長公主輕笑了一聲：“我的那位好嫂嫂告訴你了？”
“萬朝穀外追殺範閑的一百重騎，是信陽重金養的私兵。”
聞言，太子怔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坐在長公主對麵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見狀，長公主十指輕動，一曲哀而動聽的琴聲響起。
一曲結束之際，太子麵前的酒壺已經所剩無幾，他欲再次倒酒時，卻被長公主伸手按住了酒壺。
“心裏好受些嗎？”
太子臉上絲毫沒有醉意，看著長公主問道：“姑姑為何如此……”
他竭盡全力想要避開範閑的鋒芒，誰知自己最親近的兩個女人，又把自己推到了當初那個局麵。
長公主靜靜看著太子，然後說道：“若我和你母後不瞞你，你自己根本不可能會下這個決定。”
她此時的樣子，和慶帝十分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