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胡銓的幸福煩惱

  泰山不是一天堆成的。


  同樣，民心也不是一天能匯聚起來的。


  老百姓們又不傻，他們可能不會一開始就相信官府說的話，但是他們也不陰暗，一開始就對官府抱持戒心的。


  人品都是被他們自己敗光的。


  若是一個官府，一開始就是各種美麗動人的謊言，可能一開始還真的有許多百姓們信他們的鬼話，但若是他們最終做的事情都和他們所說的都是背道而馳。雖然他們滿口的仁義道德，幹的卻多數是男盜女娼的事情，專門想著的就是如何從百姓們手中又歹又坑點好處出來，老百姓們若是真的還信他們的鬼話，那就真的是白癡了。


  若不然，楊司鋒就無法想象，當南宋傾滅的時候，會有二十萬軍民義無反顧的一起投海，都不願意成為蒙元的順民了。


  所以，楊司鋒想得很冷靜。


  他不寄望這群人一開始就對他十分的信任，也不指望他們一見到他楊司鋒就奉若神明，納頭便拜。那是無腦的小白文才有的橋段，但他的思想可是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了，所以，他思考的時候，自然會更加的理性。


  每人十斤糧食，對他來說，不算太大的數字。


  齊東現在有三千多的百姓，每人十斤，加起來也隻是三萬多萬的糧食，相比於牛家人留下來的幾十萬斤的糧食，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己。


  將這些糧食發放下去了之後，他現在開始逐步落實自己的計劃了。


  首先在齊東的街頭上大肆張揚的張貼出各種告示，並且有識字的兵士們負責向百姓們宣講。


  梁山軍的士兵們，當他們在梁山被楊司鋒趕著去識字的時候，他們當時有恨不得死了的感覺。可是，現在當他們都多少認識幾百個字，還能在一群百姓們當中顯擺自己認識的字的時候，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軍爺，老爺真的要招募做事的人，隻要老實做事，不管什麽人都行？”告示才剛剛張貼出去，立即就有人湊上前來問。


  “那可不，還記得咱們老爺剛剛發下去的糧食麽？咱們老爺說過的話，什麽時候有假過？”軍士們聽到對楊司鋒的質疑，甚至還有點生氣的樣子，憤憤不平地說。


  “是哦，楊老爺可是個說話算話的好官，他的話應該不會有假的，”立即就有人展開了聯想，“我們有些親戚，前些年家裏過得不太好，躲到了山裏。可軍爺你也看到了，如今這天寒地凍的，還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呢，他們能不能出山來做事呢？”


  “老子還要說幾遍？”軍士生氣了，“都說了，咱們老爺可是反複的說過了，隻要肯老實做事的，隻要是想著憑借自己的雙手去賺取糧食錢財的，都是良民，咱們老爺都表示歡迎。咱們齊東，未來需要很多的人，多得你們不敢想象的人，你們要是有認識這樣的人，快叫他們過來就是。”


  “軍爺，真的是這樣，可是，我有個親戚，他是遼地的漢人呢，可他絕對不是那契丹人，也和我們是一樣的，能不能也過來呢。”又有人湊過來問道。


  “再說老子就抽人了，”兵士似乎真要生氣的樣子，“遼地的漢人，就不和咱們是一家人了麽？老子管他是遼人還是金人，隻要願意勞動的就是好人，咱們老爺就都會收留他們，還會給他們糧食和錢財的。有認識的就快點去叫他們，不要去得遲了，人家都凍死在山裏了。”


  這回，大家夥有了信心，於是，片刻前還擁擠著大群圍觀的吃瓜群眾的告示前，轉眼走得空無一人。


  這時候某兵士才覺得有些緊張，對自己的同伴說：“這話是咱們說的，會不會對大人不利啊？畢竟，朝廷可是不許收容逃戶的，就更別說遼人和金人了？”


  “你傻啊，咱們隻管去做了就是了，若是真有缺心眼的官員來找咱們，咱們咬死不承認不就是了？反正咱們文告上又沒有寫明，他憑啥來咬咱們啊？隻要人到了，沒見到老爺的師爺已經來了麽，到時候隻要幫他們把戶籍一上，大家都是齊東人，他們到哪裏咬咱去？”另一個兵士不以為然地說。


  是的，哪怕楊司鋒乃是趙佶未來的乘龍快婿，但有的事情他還真的隻能做，不能說。若是他敢在告示中聲明，齊東縣招收逃戶入戶，說不定就有內心陰暗的小人，暗暗的拍照留念，跑到朝中去告他一狀。哪時候就算趙佶想要維護他，也怕是不好和蔡京，不對，蔡京已經下台了，也是不好和何執中這幫奸臣個去撕逼的。


  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天地間也烏漆漆的黑成一片。


  再轉眼間，天地間就下起了陣陣的鵝毛大雪，天地間轉眼就成了白茫茫一片。


  楊司鋒則暗暗的祈禱，也不知道韓立秋他們此刻進了汴京沒有。若是還在路上的話，這天寒地凍的，若是黃河真的冰封，那她們可有得苦受了。


  就在這冰雪之間，山裏的逃戶們也陷入了恐慌和絕望之中，他們唯有祈禱這大雪快點過去就好，要不然，他們就算不被餓死，也會被凍死在這深山裏的。


  正茫然無助的望著天邊，不知道該祈禱還是該詛咒一下這老天的時候，陡然發現幾個熟識的鄉親，冒雪跑進了深山裏來，不由奇怪地問道：“這天寒地凍的，你們怎麽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們，”來人一邊抖著身上的雪一邊說道，“瞧這大雪還不定什麽時候才停，若是你們留在這山裏的話，隻怕這個冬天就難過了。我來可是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的，咱們牛家市來了個好老爺，說隻要咱們去幹活，立即就可以脫除逃戶的身份，還能分給房屋和糧食。快點跟咱走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封山了。”


  “真的有這麽好的事情？”某逃戶不敢相信地說。


  “都這麽多年的鄉親們，我會騙你們麽，若不是真看著你家的丫頭可憐，我會這麽冷的天氣跑出來？放心吧，老爺才剛剛給我們每人發了十斤糧食呢，你們趕快走吧，去晚了說不定人額就滿了，你就沒有機會了。”某人催促道。


  “罷了，也隻好這樣了，我們死了也就死了，可不能連累了娃兒們。”某逃戶狠狠的跺跺腳道。


  雖然是在大雪中，胡銓可也不敢停著，帶著一群民戶們開始平整土地，修建窩棚。雖然不知道會招募多少的人，但楊司鋒是他的上官，他可得老實的聽從。雖然楊司鋒不會拿他怎麽樣，畢竟有一起喝酒的交情。但是，楊司鋒剛剛砍掉的幾十顆人頭，現在可還新鮮著。


  雪終於下了一點，胡銓微微閉起眼睛，恍惚看到雪地裏無數個黑點正在向他靠近。再近了一些，他終於看到，居然是一個個拖家帶口的逃戶們。


  片刻前，他還在擔心，他們修起的這些窩棚有沒有人來住，可是才半天的工夫，這些窩棚就已經住滿了人，可遠處還陸續有人在向這裏靠近。


  “楊兄弟，楊知軍，楊大爺，你快想想辦法吧，若是再不想辦法把這些人安頓下來，隻怕他們真的會拆了我的。”麵對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胡銓哭喪著臉跑到楊司鋒麵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