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巨魔也怕磨
躺在床上的龍呈均,翹著二郎腿,閉著眼睛,嘴角掛著笑。臥室隔音雖好,但架不住外麵說話的人聲大。一時睡不著,聽人說說話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兒。
“元洲之內,皆是魔土,大魔國?夜摩神教”?這句話如驚雷般,炸碎了臥室的寧靜。
龍呈均笑意消失,猛然坐直身子,眼神灼灼望著前方空處,滿眼的震驚。
身體有些疲憊的龍呈均好不容易積攢的睡意,一掃而空。他慢慢下床,在房間來回踱著步,煙霧又起。
目光不時投注在房間那架古老的電話機上,似乎期盼著什麽。
……
…… ……
霧城,乃中洲首府,四個城門,十六個側門,常年不閉。而今,數輛車正在北門,排隊等候守城衛士稽查通關。
一輛黑色掛著霧城特勤牌照的小車,裏麵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緊閉雙目,麵無表情,似在養神。
車窗搖下,一身霧城衛標準製服的司機將身份證件遞給守城衛士。
衛士先是仔細查看了證件,然後將手電的光,照進黑漆漆的車廂內。
當光亮照亮了坐在後排那個人的臉的時候,衛士不由得挺胸抬頭,敬了一個標準的衛士禮,然後舉手放行。霧城令劉恒,無論走到霧城哪裏,都是衛士們最尊敬的人物。
這是中洲總令周正都有些嫉妒的個人魅力。
平時愛衛如子,親切隨和的劉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親切揮手致意或者問候,隻是動了動眼皮,似乎睡熟了。
黑色的轎車,穿過寬闊的城門,駛向城外的幽暗,一頭紮在茫茫的霧氣裏。
時間流淌,轉眼四個小時過去了。
“子輝,還沒到通市”?劉恒不知道何時,睜開了雙眼,望了望表,又望了望車窗外麵濃霧彌漫的景象,皺了皺眉。
“劉令,照理說,一路無車,早該到了通市了。。”,子輝年輕的麵龐,流下汗珠。四個小時 集中精力開車,也是很耗體力的。而且他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至於為什麽不安,卻想不明白,更沒有精力去想。
雪亮的大燈,隻能照見前方五六米遠,車速不快。但也早該到了吧?
子輝渾身一震,汗水更多。他知道不安的原因了:死寂,死一般的寂靜;沉悶,從來沒有過的沉悶和壓抑。
“早該?一路無車?無車?霧城周圍的大路,也會無車?停車”!劉恒大聲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坐直了身子。
汽車緩緩靠邊停在路上,照明全開,雙閃閃爍。。
片刻之後,劉恒下車,子輝手握黑色劍盒,忙跟了下去。
劉恒遊目四顧,什麽都看不清,抓了把霧氣,霧氣如流,在他寬厚的掌心緩緩流淌、四溢。
又走了幾步,劉恒蹲在一顆小樹旁,挪來挪去,仔細的看著,眼睛眯了起來:“子輝,我想,我們還在霧城以北數百米處,並未離開霧城範圍。嗬嗬,這顆小樹我熟悉,它,還有這片樹林,是我種的”。
劉恒口中的樹林,如今在二人眼中,能看清的,隻有眼前這株小樹。
子輝瞪大了雙眼,驚叫道:“怎麽可能?已經行駛四個多小時了,還沒走出霧城範圍”?
激動之下,劍盒亮起,一把極光劍突兀出現。橙色的劍刃,剛一出現,便被霧氣籠罩,不再明亮。
霧氣無聲,來回遊蕩著,似乎帶著無盡的嘲諷,在說:我是自然,砍我吧小子,WHO怕WHO?
子輝當然不會做“揮劍斬霧”這種無聊的事,他隻是緊緊握著劍,等候著劉恒的指示。
手握極光劍的他,不安的情緒,逐漸緩解了下來。
劉恒慢慢起身,低聲道:“回霧城”。
但他們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那輛黑色的轎車。
霧氣更濃,似乎籠罩天地。
……
…… ……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重複著,隻要還能睜開眼睛,便是新的一天,見證著自然的無情與永恒。
北海內,戰鬥依舊在持續著。
就是周正也沒想到,與魔軀山壽的戰鬥竟然持續了三天。
龍呈均起居的小樓,以及周圍的花草樹木,回廊,其他建築物已成一片廢墟,就是諾大的北海,也被填平了三分之一,場景看起來慘烈無比,宛如末日降臨。
戰鬥很激烈?不,戰鬥很狗血。
山壽一生全部的智慧,都用在吃上。而且他與歐陽難過不同,歐陽難過思維轉動的快,迫於形勢還可以撒謊,雖然他的謊言,隻有他自己認為很是過人,更可以騙得了別人。
山壽不撒謊,山壽很誠實。在元洲之時,他即便生人勿近,動輒吃人,但也因為言行如一,獲得了“誠信小郎君”的稱號。
他說吃你,那必定吃你;他說給你,也不會拖拖拉拉,也會實實在在的給你。
在元洲如此,在霧城北海也是如此。
隻不過此時,他的“真心”,全部沒了著落。不光沒了著落,內心還有些彷徨。
周正手舞極光大劍,不斷進攻著。他劍光如電,劍身如電,高高躍起,往來回旋叱喝,劍劍不離山壽頭頂的那兩個肉角。
周正一把年紀,堅持了三天。
身體的疲憊,並不能取代內心的充實和滿足。望著眼前精神萎靡,身軀從三丈,萎縮成兩米的山壽,剛開始時候那種緊張、壓抑早就沒了。
唐玄,安雨軒,龍笑梅,蔡姚再加上張自然、楊天祥,七人圍攻山壽。
火焰之拳不斷擊出;江湖劍縱橫飛舞;鶴戾聲清越;雷光陣陣;大棍掛風,縱橫捭闔。
張自然出招不多,且每一招都很平淡:一掌,一拳,一腿,既無風聲,也無狂猛元氣伴隨造勢。但卻姿勢優美,招式成圓,一旦擊中,山壽便身軀一震,後退數步。與唐玄的火焰之拳造成的結果大致相當。
場中,隻有他與唐玄的攻擊,才叫攻擊,其他人都是在打醬油。
就是蔡姚的雷電,也無法給山壽帶來半點傷害。不光沒傷害,還怕無意傷及隊友。所以這出手時便有些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頗不像以前肆無忌憚的她。
如今的北海空了。重要人物包括龍呈均,都撤離到另外一處隱秘之地。龍統國憂心忡忡,出去調查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更無論回報。
就在眾人,打的轟轟烈烈之時,幾個中年婦女,端著鍋碗瓢盆,從遠處嫋嫋行來。
“切,還沒打完呢”?
“那怪物長得嚇人,卻廢的要命,不過就是抗揍啊,你看周總令的極光劍都傷不了它”。
“吃飯啦,吃飯啦,諸位英雄吃午飯啦”。
七人互望,張自然笑道:“這次到我,你們吃飯”。說著,道人腳步搖搖,擋在山壽麵前。
山壽血紅雙眸一閃,拳頭高舉,狂砸而下。
張自然微微一笑,負手而立,不緊不慢的道:“無量天尊,貧道,造劍師是也”!
山壽發出一聲悶吼,收住攻勢,腦子裏嗡嗡作響:似乎這個地方,都是造劍師啊!
張自然微笑過後,進步上前,一掌拍在山壽的腿上。
砰,巨響傳來,山壽後退,沒受傷,但非常鬱悶。
諸人堅持了三天,山壽同樣也熬了三天,如今,餓了!
他心中一陣的慚愧。吃本是愛好,是一件優雅無比的事,是一生中最終極的追求。。。如今竟要為了“餓”這種天性來吃,實在是有夠無奈且傷自尊的舉動。
仍然巨大無比的身軀,緩緩轉身,血色暗淡的雙目望著唐玄等人的背影,再延伸到幾個送飯的婦女身上。
山壽心中大喜,在他心中,這是幾個新麵孔。總不至於都是造劍師吧?
想到此,他眼中凶光四射,血光大盛。狂吼中,身軀拔地而起,一躍數十丈,大手萁張,大嘴張開,抓向那幾個送飯婦女。
正在便攜桌上擺放杯盤碗碟的婦女們,趕忙護住了飯菜,卻沒有一個人露出驚慌之色。
“我們都是,造!劍!師!”!,聲音清脆,整齊嘹亮。
身在半空的山壽,神色瞬間變得愕然,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起了吞掉的那把極光劍的新奇、美味,那種感覺,終生難忘。
他急忙收式,龐大身軀空中強行轉向向後,生怕傷了這些珍貴的“造劍師”。
山壽胡亂倒飛,自虐之意昭彰。最後噗通一聲,掉進北海,龐大的身軀在水中沉浮著,就像一個笑話。
冰涼的湖水的浸潤下,山壽雙眸愣愣的注視著眼前的湖水,終於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裏,真的都是造劍師?單純如他,終於有了此生第一個疑問。
什麽怪物?什麽魔鬼?都是浮雲。一言之下,屁股尿流不止。
“咯咯”
“嘻嘻”
“周總令教的這句“咒語”還真管用,總令,您老人家多吃些”。
“噓”,周正紅光滿麵,開始吃喝。
張自然負手而立,望著湖水中載沉載浮的山壽,淡淡道:“山壽,可敢與本造劍師一戰”?
山壽狂吼,正常的思考,被人打斷,偏偏自己不忍吞了他。
狂吼中,一雙巨拳,帶著黑霧高高舉起,狠狠砸向湖麵。
砰!嘩啦!巨響震天,水柱衝天,狂暴驚天,卻漸漸變成了壓抑。
“能給的,我都給了!怎麽才能,讓這些造劍師心甘情願的追隨自己呢”?山壽被作用力升空,又一頭栽入湖心深處,身軀緩緩沉入湖底。
“老張,先吃飯吧,它一時半會兒估計上不來。嗬嗬,腦*漿子有限,偏偏總喜歡在水中思考人生”,周正搖晃著筷子,招呼站在湖邊的張自然。
“無量天尊”,張自然緩緩轉身,向眾人走來。他的內心中升起一絲不忍。
與單純執著的山壽相比,無所不用,坑蒙拐騙的人,誰才是魔?
唐玄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身旁,起身望著神情有些恍惚的張自然,輕聲道:“他,吃人”。
張自然一愣,然後笑了:再單純,再憨厚,吃人這一條就無法忍受。這是族群所屬不同,立場不同所決定的。
想到此,張自然收起心事兒,但當他望著便攜桌上的飯菜之時,臉瞬間苦了下來。
清虛一脈雖不如佛道那般講究吃齋守戒,但也講究個飲食清淡為佳,更不至於如此大魚大肉,海參羽翅吧。。。
腸胃,受得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