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悠悠北擎
北擎邑,坐落在中洲最北,迷失深淵邊緣處。北麵是東西延展的高聳城牆,城牆上,隱約可見寬約千丈,長不可測,幽深不見底的迷失深淵。
城牆走勢與深淵一樣蜿蜒,如一道人造而成的阻隔,將深淵與廣大中洲,隔絕開來。
城牆下,一排排小屋,亦是東西走向。小屋中,居住著無數一直奮戰在北擎的衛士。小屋旁就是直達城牆之上的運兵道。
如今北擎邑的城牆上,一個個垛口,箭樓中,炮管林立,遙指迷失深淵。大批衛士嚴陣以待,小心觀察著迷失深淵對岸的巨大蟲巢。
北擎邑東西長約三千裏,更像是依附於城牆而存在的長條形城市,肩負著守衛中洲北疆的重任。
玄女庵也坐落在城牆牆根處,周圍百丈之內,卻沒有小屋,寂靜而空悠。青色院牆環繞,隱約可見院內的蒼鬆、翠柏,環繞成林。
傍晚時分,玄女庵內鍾聲嫋嫋,磬鳴陣陣,飄蕩在上空,聞之使人心境平和。
玄女庵內,十幾進的大院子,庵房錯落,不下百餘間,分布在假山,綠樹,拱橋,小溪之間,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充滿著平靜與祥和。
最裏麵,有一個小小的院落,獨立於玄女庵其他建築。
院落呈“口”字形,四麵建有房屋。房屋不高,隻有二層。第一進的門屋外麵有一道白底青蓋的院牆,將房屋包圍起來,院牆的每個麵,都寫有一個大大的“佛”字。
如今,院落堂屋內,卻傳來隱隱的哭聲。
曲流觴健美的身軀,包裹在白色的中洲裙內,滿眼的憐惜之色,望著眼前抱頭痛哭的閨女溫笑與遠道而來的薑劍眉。
曲阿姨初見薑劍眉那種喜悅之心,早已被哭聲攪成粉末,在鍾磬之聲中,飛出老遠。
“孩子在我這,放心,不會讓她出家的。。。,沒事兒,沒事兒,讓她呆段時間,我好好勸勸她”,曲流觴聲音唏噓的與薑如通完話,默默的放下通訊器,暗生怒氣,又尼瑪是那個唐玄。
拐了自己女兒還不夠?怎麽在赤城又勾搭上薑家丫頭?
看情形,勾完了又沒負責?
薑劍眉慢慢講述了那場夢境,金劍花的迷人與木屋的溫馨,以及現在的不舍與心痛。霎那間,便引動了溫笑的共鳴。
“那小子,不要你了”?溫笑摟著薑劍眉較小起伏的身軀,睜著淚眼問道。
“不,不,是,是,是我甩了他,嗚嗚嗚”,薑劍眉抽噎著。
曲流觴手撫著額頭,無奈搖頭,你甩了別人,自己哭成這樣?誰信!
同時她暗自頭痛,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處理。怎麽這代人對於感情如此糾結?
掌燈時分,庵房內燈光明亮。
三個人終於坐在桌前開始吃飯。
溫笑總是將幽怨的目光,投向曲流觴。總說蟲災過後如何,如何,如今,夜長夢多了吧?蟲災過後?人家孩子都有了!
曲流觴無視這種目光,在她心中,時間會讓人忘記一切的。自己想清淨,便不能讓她們閑著。
“吃完飯,與我一起巡視隘口”,曲流觴淡淡道。
“哼”,溫笑哼了一聲,而薑劍眉抽抽噎噎的點頭。
吃過飯,在曲流觴的帶領下,三人出了月亮門,走出玄女庵,不多時,便站在北擎邑高聳的城牆上。
薑劍眉極目遠眺,這是與西海邑不一樣的壯闊的景色。
高聳城牆東西蜿蜒如蒼茫的黃龍;迷失深淵深沉幽深如黑龍,雙龍一高、一矮,比翼齊飛,沒有盡頭。黑龍背後,蟲巢林立,矗立如黑色巨峰,巨峰過後,隱約可見,北漠黃沙翻卷,接地連天的景象。
自然的遼闊與壯美,使得她的心神,充滿敬畏,不知不覺沉浸其中,倒是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失落和痛苦。
林立的炮筒,忙碌的衛士,不一樣的北擎邑。。。這一切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新奇的,不多時,她便於溫笑手挽手,走在曲流觴的前頭,有說有笑起來。
“真人,情形如何”?經過張道燃複雜的那段城牆,曲流觴腳步不停微笑道。
“還算正常”,張道燃一身黃色道袍,凝目遠方,長眉緊皺,眼神中似有電光。
……
…… ……
鏡湖居內,亮著燈,燈光朦朧。
“要不要去找找唐玄?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出點啥事兒”?蕭相君對赫英說道。
赫英手中捏著晶卡,眼神迷離道:“你懂什麽?這小子不簡單,但怎能鬥得過我?如今,閨女都給了他了,不趁著現在撈點好處,等將來出點啥意外,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哭都沒地方哭去”!
蕭相君咕噥道:“還能有啥意外”?
赫英猛然起身,瞪著蕭相君道:“感情不和啊?離婚啊?不趁著還新鮮提要求難道等那個時候再提嗎”?
蕭相君咧嘴:“扯遠了吧?真不去找他”?
赫英搖頭,攤開短粗的手掌然後慢慢握緊道:“讓他好好想清楚,嘿嘿。這事兒聽我的,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兒”。
滴滴!
通訊器的鳴叫,在寂靜而空曠的客廳中,分外刺耳。
“怎麽了”?蕭相君望著眼望通訊器,嘴角漸漸裂開的赫英輕聲問道。
赫英並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通訊器的屏幕呢喃道:“這就轉賬過來了?似乎,似乎要的有些少了。早知道,早知道他認識那麽多大人物兒,就是五百萬,恐怕也給的起吧”?
蕭相君無語起身,走出房門,來到花香陣陣的院中,躺在舒適的躺椅上,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之後,如在夢境。
直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他這輩子,也能在鏡湖居的湖光山色之間,抽煙打盹。
打盹也好,幻想也好,寂靜空悠的鏡湖居一號也好,似乎都與唐玄沒有關係了。
他正在告別。
……
…… ……
蔡姚的房間外,唐玄與唐有德告別。
“德叔,回羅夫,照顧好家裏,跟莊先生打聲招呼,我暫時不回去了。家裏,麻煩你們了”,唐玄又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辛辣的氣息,卻能讓人心神寧靜。如今的三玄指環空間,幾乎全是煙。
“那你呢”?唐有德目光關切。
“我打算去衛士公所,登記入冊,也算有個營生”,唐玄微眯著雙眼,靠著牆壁,嘴角掛著笑。
“這,苦師兄,那這裏怎麽辦”?唐有德搓著手。
唐玄使勁甩了甩頭,低著頭默默半晌,才輕聲道:“該給的,能給的,我都留下了”。
“那邊兒怎麽說?你這才結婚”?唐有德並不知道鏡湖居發生的事情。
唐玄嗬嗬笑了,笑得有些悲催,最後輕聲道:“世事,難預料”!
唐玄進房抱起渾身酒氣,手舞足蹈的蔡姚,走出酒店,走在水城市清晨清冷的街道上。
唐有德手中捏著唐玄留給安公子的信,口中喃喃重複著那句“世事難預料”,目送二人遠去,心中頗覺難過。
好好的,怎麽就成這樣了?想到難過處,德叔身上慢慢朦起淡淡的玄玄氣。
渾身酒氣的蔡姚,忽然睜開眼睛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出老遠。
“死小子,你不在洞房裏和蕭狐狸折騰,抱著我這是要去哪”?蔡姚眯著眼睛,望著唐玄道。
“去惠州”,唐玄大步向前,目視前方輕聲道。
“去那幹嘛”?想半天,也沒想明白惠州在哪。
“去登記入冊,做衛士,領工資呀,我真是窮死了,嗬嗬”,唐玄微笑。
“惠州遠麽”?蔡姚道。
唐玄想了想道:“恐怕要坐飛纜”。
“好吧,又要我出錢”,蔡姚咕噥著,雙手環著唐玄的脖子,緊了緊,開始計算做飛纜要花多少錢。
“酒醒了”?唐玄低頭望著蔡姚那雙清亮的眼睛。
蔡姚忙眯著雙眼,晃著腦袋胡亂道:“啊?還沒有,頭好暈”。
唐玄苦笑搖頭,沿著路標的指示,向飛纜站走去。
……
…… ……
生在五洲,若想生存下去,五洲幣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的五洲幣夠多,可以存在消費卡裏。
消費卡,可以在商士商鋪裏麵,購買生活必需品,滿足自己的衣食住行的需要,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若想獲得五洲幣,撿是撿不到的,隻有一條路可選:入士。
元士、衛士、商士均可。
元士需要考,例如農士,隻有經過考試,證明你種地種的好,才能獲得一塊土地,有了農士的資格;
正經商士不光要考,還要人帶。若是肯一輩子做大商士的附庸,下人,也可以就這麽生活著,但沒什麽保障,缺乏安全感;
衛士最簡單,去戶籍所在地城市專門機構,登記入冊即可。五洲濟給與的隻是衛士身分,而登記入冊便成了編製內的衛士,有了實職,也有了收入來源。
當然,如果有個好爹媽,也可以不入士,啃老一輩子,到死都活得很安全。
但有兩點,一個是無所事事的鬱悶,就連去酒吧都需要特許,沒啥娛樂可言。開始時候,無所事事是種值得驕傲的幸福,但之後便成了形影不離的折磨。
還有一點就是存在感。這也是公古時代,很多“二代”,都努力構建自己的人生與生活軌跡的動機,紀元時代也是如此。而這種存在感,是繼承不來的。
總之,紀元時代,除了聖門,隱士,不入士的是極少數,可忽略不計。
結個婚,結的清潔溜溜的唐玄,先別提偉大的理想,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成了當務之急。
靠唐有德?靠唐君生?靠蔡姚的那一點點私房錢?還是靠頗有身價的安公子?
這些選擇,都不是唐玄的選擇。
身為武者,當入士。想生存,靠自己。
飛纜如電,中午之前,唐玄與蔡姚便來到惠州衛士公所,不大的門麵,門庭冷落。
而在公所外,二人遇到了一身白衣,淡然微笑的莊廣陵,以及繞著他來回轉圈踱步的穿雲箭。
“唐兄,別來無恙”?莊廣陵微笑道。
“你們怎麽來了”?唐玄訝異,心中湧起暖意。
“嘎嘎,嘎嘎嘎”,穿雲箭大叫著,撒開短腿兒,奔了過來。無數委屈,無數奔波勞碌,匯集成一句:唐玄,尼瑪的!
唐玄苦笑著抱起穿雲箭沉重而滿是肌肉的身體,一邊揉了揉它蛻化的不成樣子的羽毛,緩緩道:“先恭喜你,恢複真身,不過你要再說髒話,我便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