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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熒光永晝

  洋洲部、劉恒部,在迷失深淵後率隊等待著。


  風冷,空氣中滿是潮濕之氣。衛士們元氣翻滾,身上浮起淡淡的蒸汽,不多時,蒸汽成雲,緩緩向上空飄去。


  北擎邑,靜了。


  再遠處,溫豔陽帶著數萬南陽衛士,奔馳著。發動機轟鳴,百餘輛運兵車緩緩行駛在前,後麵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行軍隊伍,踩踏出和鳴共振,汙濁的泥水四處飛濺。


  暴雨過後的荒涼隔壁,更難走了。


  溫豔陽滿是焦灼之色,不斷的嚐試與曲流觴建立通訊連接:失敗,失敗,失敗······


  “全速前進”,沒穿道裝,反而是一身藏藍緊身衛士服,背上背著不倫不類,帶著金絲紅穗劍穗的寶劍。他狠狠一腳踹在副駕駛的地板上,大聲吼道,額頭崩出青筋,目光透過擋風玻璃,凝望遠方,卻什麽都看不見,也看不清。


  不同方向,管書同、樂笑星率領的東臨衛士、西海衛士,同樣奔馳在泥濘不堪的北擎平原上。


  與此同時,袁靜虛渾身透濕,帶著幾十個互相攙扶,一臉悲慘走的很是艱難的徒弟,在更遠的地方,向北擎邑緩緩前進著。


  “師傅,要不咱們回吧”,李峰望著四處空曠蒼茫,環境惡劣的荒原,內心與臉一樣慘白。衝動熱血之後,現在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悔意狂暴而出。


  “住嘴”,袁靜虛驀然大喝,狠狠瞪了李峰一眼。爛泥就是爛泥,剛開始還把老頭兒感動的夠嗆,頗有種老懷大慰的欣慰。


  現在卻是想一腳把這小子踹回水城市,省的唉聲歎氣,呻*吟不斷聽著來氣。


  望著袁靜虛憤怒的目光,李峰哆嗦一下,滿口哀叫聲小了,同時慢慢放開搭在兩個同伴肩膀上的手。


  “師,師傅··我還能走~”李峰勉強咧嘴一笑,將頭垂下,不敢與袁靜虛對視。


  “哼~所有人都聽著,想回,我老頭子不攔著;想跟著我們繼續往前走,就他媽的腿腳利索點,走快點兒。你瞅你們一個個的,哪有一點武者的樣子,呸”!袁靜虛似乎心裏有火,說話之時,對眾徒弟怒目而視,水珠滾滾的白胡子亂顫。


  “師傅,我們,我們當然跟著您,保護您,對不對兄弟們”?李峰身軀一拔,大義凜然,舍己為師尊的道德情懷降抒發。


  “是,是······是是”。


  一行數十人小隊伍,又複艱難前行著。


  不知不覺,天空落雪,風由冷變成寒,寒風刺骨。


  袁靜虛望了眼天空,渾身元氣翻騰著:“這他麽什麽鳥天氣!咳咳咳咳”。
……

   …… ……

  死死盯著虛擬屏上跳動的數字,曲流觴的呼吸加快著。


  “150··135···125···100···80···70···”,表示巨蟲能量的數字,緩緩下降著。


  元氣一蕩,繞身一滾,中洲裙又複飄逸雪白。


  就在這時,曲流觴驀然覺得脖頸一涼,她疑惑的望向天空,數不清的雪花紛紛而落。


  下雪本也平常,就算是雨後雪,也能接受。但這雪,卻是綠色的。


  漫天綠色的雪花,遮蔽了黃蒙蒙的天空,不多時,更將大地染成一片綠色。


  一股酸澀的氣息,快速彌漫開來。


  曲流觴瞳孔收縮,平視著深淵,腳步緩緩向深淵方向行去,逐漸越走越快,身軀雖穩,但眼前的虛擬屏還是劇烈的跳動著,以至於那些緩慢跳動的亮白數字、圖形、曲線抖做一團。


  刷的一聲,關掉虛擬屏,曲流觴奔馳速度更快。


  “媽”,溫笑急忙起身,叫嚷著追去。


  薑劍眉驚醒也緊隨而去。


  唐玄拉著仰脖看天的蔡姚,鬼使神差般跟在三人身後,又向靠近,又不敢太過靠近。


  數十名衛士,有迷糊的,有不明所以麵麵相覷的,眼睜睜的看著一前一後五個人消失在綠色的世界裏。


  深淵,就像天地之玄牝,時不時噴吐著菊花一樣的黑色光幕,環繞著四壁。


  不多時,曲流觴便跨過斷壁殘垣,來到深淵前一裏左右的地方,腳步慢了下來。一股絕強的吸力,牽引著她抗拒的腳步。


  “來吧,來吧,來吧~轟,轟,嘩,嘩”,神秘而詭異的深淵,彷佛在說話,又像是在咆哮。隱隱的聲音,似有似無,卻像是有著無窮的誘惑力一樣,使得此時一切接近的生靈,不由自主的深陷進去。


  “轟~”,純白的玄女氣,凝成厚厚的防護,將曲流觴挺拔的身軀包裹。然後伸出雙臂,拉住溫笑、薑劍眉快速前竄的身影。


  “你們來幹什麽”?曲流觴皺眉埋怨著。


  “人家不是擔心你麽”,溫笑小臉凍得煞白,牙齒打顫道。


  “曲阿姨,別看我,我擔心她”,薑劍眉白嫩的麵龐,被寒風刺激的更加雪白,還染上幾絲紅暈。


  “唉,你們這倆孩子!快回去”,曲流觴嚴肅道。


  “不,我要在這陪你”,溫笑拒絕,1.86的身高,修長勻稱的身軀被濕透的一群緊裹,弧度驚人,起伏如山巒般的身材嶄露無遺。


  “嘿嘿,我要陪她”,薑劍眉笑道,傾國傾城,魅惑眾生的容顏,同樣起伏的身姿,並沒有因為比溫笑矮而略有失色,反而有種別樣的誘惑。


  曲流觴還想說什麽,深淵黑光驟停,無聲的嗡鳴,聽不到,但感受得到。


  “轟~轟~”,深淵上空飄散的雪花,被震的倒卷飛出,綿延3000裏的巨大裂口,成了真空地帶。


  霎那間,綠色的熒光噴薄而出,宛如一道大自然形成的炫美煙花。


  熒光直入雲霄,竟然衝破籠罩數千年的蒼茫,天空投下一抹讓人驚心動魄的藍。


  “那似乎是天”?唐玄呢喃著,他從未見過如此湛藍的天空。


  熒光呼嘯,連天接地,藍色天空愈加的純粹,擴大。


  “快,退”,曲流觴麵色驟變,就要拉著溫笑與薑劍眉向後綜躍,卻來不及了。


  熒光如波般旋轉起來,在這個長條形的天地間滾動不休,其勢越來越急。


  狂暴的到無法抗拒的吸力,宛如千萬個巨型螺旋槳同時轉動一樣,形成巨大的拉扯力。


  額角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滾落地麵,砸起點點新綠色的碎末。


  三人全力掙紮,元氣翻滾,卻依舊無法止住滑向深淵的腳步。


  “巨蟲如此之巨,吸力便會非常恐怖,我怎麽,怎麽這麽不小心”,曲流觴握著溫笑與薑劍眉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蒼白。


  越來越近,便越來越無法掙紮,很快,離深淵便隻有十步之遙。


  “洋洲部、劉恒部,協調後來衛士,向深淵方向開進。隻要擊潰最後的蟲母,今年的蟲災,便算過了。大師,跟豔陽說,我曲流觴,對不起他”,曲流觴一字一頓,一邊極力抵抗著吸力,一邊發布著最後的,不似命令的命令。


  她心如刀絞,想到了自己那兩個“傻兒子”,不是假傻,是真傻。


  媽不在了,你們能照顧好自己麽?可憐自己心肝寶貝笑笑,就要和自己葬身深淵了麽?薑家丫頭,你說你也犯傻,跑這來瞎胡鬧啥,好好呆著你的西海邑不好麽?豔陽,豔陽······


  想到溫豔陽,才發現,他是最後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人物,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告別,似乎是對不起,但對不起,能如何?


  還是對不起吧!老公,本來就是拿來“對不起”的······

  “唐玄,唉”!想起這個名字,想起竹林一遇,想起自家姑娘和薑家丫頭還有孔家丫頭,她的腦子又亂了。嘴裏不由呢喃出聲。


  “曲前輩,唐玄在”,曲流觴隱隱聽到後方有聲音傳來,卻已經無法回頭。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向凝固了一樣,隻是下意識的拚命催動著強悍而又渺小的玄女氣。


  深淵在吞噬,熒光雖美,雪花雖綠,卻都成了詭異而令人驚心的噩夢。


  唐花驀然出現,旋轉在唐玄的掌心。唐花開處,無形無相卻又無孔不入的狂暴吸力,像是找到歸宿一樣,竟然浮現出有形之狀,旋轉著沒入到這朵神奇之花之內。


  “姚姚,你先退,我救人”,唐玄眼神一凝,將蔡姚用力向身後甩去,然後身軀一縱,躍起三丈多高,斜斜的,如電般飛射曲流觴身前方向。


  此時,曲流觴三人與深淵不過一步之遙。


  “姚姚?他叫我姚姚,嘿嘿”,姿態不雅的蔡姚,趴在地上傻笑著。


  “唐玄”?飄逸的黑白發絲,迷蒙旋轉,大如桌麵。燦如人生的唐花。曲流觴語氣中滿是驚異與不敢相信。


  溫笑大眼一咪,淚水珠落:他果然是自己的命中天子,這個時候來救我?怎麽蹦出來的?


  薑劍眉渾身驀然僵直,望著眼前脊背挺直,發絲搖曳的熟悉而又不敢直視的背影,雖然沒有哭,但內心卻有無限的委屈與酸楚,狂湧而出。


  唐花開處,吸力頓時由小變無,迷蒙的唐花,開出一片獨屬於唐玄的寂靜而有情的世界。隻有在這個世界裏,看那天,看那雪,看那深淵,才是美景。


  曲流觴嘴角掛著笑意,此時對眼前人,那是一百個認可,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欣賞。


  就在這時,熒光如潮汐般回落,深淵再次黑暗。霎那間,回吐出一片瑩潤的黃。密密麻麻的吐沙蟲母糾纏的身形,在空中猙獰蠕動。


  長長的身軀一離開深淵,便張開巨口,噴出漫天狂沙。


  唐玄感受著背後傳來兩團巨大而綿軟,韌性十足的彈力以及帶著馨香的擁抱,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薑劍眉身子向前傾了傾,略微猶豫便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強忍著的淚,終於流了下來。


  “畜生”,曲流觴怒喝中,拔出玄女劍,斬向蟲母。劍到處,蟲母吱吱亂叫,倒飛遠處,又口噴數米直徑,長如巨龍的狂沙衝擊而來。


  伴隨著吱吱聲,數十條子母吐沙蟲,蜿蜒遊弋而來:“呼~”


  狂沙如注,狂沙如柱。


  曲流觴叱喝不斷,玄女劍舞成一團白光。紛亂中,唐玄背後一震,再震,三震,腳步歪斜下,不由自主向深淵下跌去。與他一同跌下的,還有兩道死不撒手,不顧一切的身影。


  多久沒吃飯了?一天?兩天?還是三天?精神緊張,元氣枯竭,身體疲憊。


  救人心切之下還好,略微放鬆之後,唐玄便覺得有些撐不住了。


  身軀如花瓣、柳葉,輕飄飄的向下墜去,速度越來越快,四下伸展身體,空蕩蕩毫無著力之處。唐玄苦笑:“這人,他媽的救的”!

  他雙目微閉,感受著鋪麵而來的寒風、幽深、晦澀、神秘,沒有悔意,隻有一片灑脫與淡然。


  “轟~~喀喀,唐玄”!一聲淒厲的吼叫,帶著肆意的雷光與瘋狂,飄落深淵。


  曲流觴隻能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沒有絲毫猶豫的投入那令人恐懼的幽深之中,宛如飛蛾撲火,毅然決然。


  遭此大變,曲流觴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同時淚奔。


  “所有隊伍,全力趕赴深淵邊緣,滅蟲!我草你娘,我的閨女,女婿,薑家丫頭,還有白小子”,曲流觴驀然狂吼,強自抑製住縱身跳下深淵的衝動,仰天狂嘯。


  玄女劍白光灼灼,更激烈,宛如暴起的激光閃電。


  若是能夠聽到曲流觴那句“白小子”的描述,蔡姚一定會笑得睡不著覺,可惜她聽不到了。


  又是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但無疑,北擎邑最後的戰役已經到來。


  數道粗壯箭頭,十餘萬守衛中洲四極強悍而沉默的衛士,再次衝向迷失深淵方向。


  狂沙如潮,綠雪漫天,天湛藍。北擎從未有如此之美。


  “呼~”悠悠的北漠之風,橫跨深淵,吹拂到神色各異的各路大軍,每一個人的臉上。


  衛士們迎著風,高舉著:極光劍、木劍、槍、大箱子、射神弩······,與漫天的黃撞在一起。


  失去了巨蟲的軀殼,即便子母吐沙蟲母足夠強悍,但還是被衛士的海洋瞬間淹沒、吞噬,不多時便被擊散成毫無意義的沙粒。


  最後一聲嘶嘶的哀鳴,蟲災結束,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但也沒人糾結為何如此沒有持久力。總之,結束了便好。


  “別,別拉我,我要去找我女兒~”,曲流觴咬著唇,總想往深淵裏跳。無數衛士簇擁著,阻攔著,勸阻著,鑄成一道道人牆。


  “流觴”,聲音溫和,帶著恬淡。見到曲流觴,溫豔陽瞬間放下心事。


  曲流觴驀然一掙,便不再掙紮,再回頭,就看到溫豔陽似笑非笑,眼睛通紅的表情。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溫老道的臉上。


  溫豔陽一愣,但當曲流觴泣不成聲的講述發生的一切之後,溫豔陽悲吼一聲:“別攔我,我他麽的也要跳”。


  “爹,娘,帶上我們”~溫茂、溫冒抹著眼淚,甩著大鼻涕也向深淵衝。


  “神馬?唐玄他麽掉下去了?老夫也不活了”,孔希言大袖飄擺,滿麵毋寧死的表情。


  “眉眉也掉下去了?草,我也跳下去得了”,樂笑星仰天流淚,也衝向深淵。


  深淵邊緣處,霎時亂成一片!……

   …… ……

  “撤退令取消,所有元士、衛士、商士各回原籍,元士部門要肩負起回複正常生產、生活;各城衛,要加強巡邏,防止騷亂;商士盤點城庫物資,統計損失······”,龍呈均皺著眉,發布著一道道命令。


  不多時,王崇光,馬田原,周正等人大步走出靜觀天下,隻留下也是神情一臉落寞的蕭北寞。


  “蟲都這樣了,鳥、魚、獸,難呐”,蕭北寞歎息道。


  “不用搬家了,總是好事”,龍呈均點燃一支煙,默默的望著窗外。


  半晌之後,煙霧籠罩中的龍呈均驀然道:“蕭老,隨我去北擎,我要親自慰問這群五洲最值得尊敬的人”!

  “是”!

  一個小時之後,一架戰鷹直升機衝天而起,直飛亂成一團,爭相跳淵的北擎邑。
……

   …… ……

  北擎邑上空,湛藍再次被昏黃一點點吞噬,最後留下桌麵大小,顏色鮮嫩可愛的顏色。


  大地一片新綠,遠望如同無邊草原,走近一接觸,這綠色便脆弱的融化,露出暗沉的大地。


  別樣的北擎,就在這樣過了十天!


  這十天裏,數百名衛士嚴陣以待的死守著一群要死要活的頭兒;這十天裏,迎來了統國龍呈均的熱烈而溫暖的慰問;這十天,曲流觴、溫家哥倆、溫豔陽、孔希言、樂笑星,以及隨後趕到的眉媽媽薑如,一室而坐,不眠不食,對望淚眼朦朧。


  “掉下深淵,不等於死!有那小子,有那朵花,你們莫要杞人憂天了”,龍呈均爽朗大笑,隨後離去。不過他的話,卻如春風,使得眾人眼中多了些活氣兒。


  於是,深淵邊緣處,便多了數個互相攙扶,深情凝望深淵的人兒,若仔細看,這裏還有神情唏噓的袁靜虛,滿臉悵然的裴先知,以及一種從各地趕來,麵露遺憾之色的衛士們。


  蟲災之後,北擎邑,北擎平原,便沒了夜。


  似乎這蒼茫與昏黃,便是永恒。若不是天空中的那點藍,這裏便如死地一般,沒有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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