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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厚土飛流

  �@�57明珠綠洲,北漠濟洲七大綠洲麵積最大,也是最美的一個,地處北漠濟洲的北方,距離中州萬裏之遙。


  方圓數百公裏的明珠綠洲,真的像是個鑲嵌在浩瀚沙漠中的寶珠一樣,不光綠樹環繞,綠草如茵,更是圓圓的,中間還有一個湖麵麵積數十平方公裏的綠島湖。


  綠島湖旁的劉士傑府邸,吳狂花正在閨房內,發著狂。


  她病了,開始病情很普通,隻是有些發燒,而幾天之後,病情卻越來越重。


  吳狂花一邊胡亂的嚷嚷著,一邊緊閉雙眼、手舞足蹈。而在旁伺候著的劉士傑的老婆劉大嫂一邊愁眉不展的用一條冷毛巾,不斷揩抹著吳狂花額頭的汗水,一邊吩咐著在旁同樣手忙腳亂的小虎子,換水、換毛巾、拿冰塊······

  劉府並不大,更談不上豪華,北漠很平常的磚瓦四合院建築,也沒有居高臨下的氣勢。劉士傑遠赴中州未歸,這座不大的院落卻很熱鬧。


  當然,熱鬧僅僅屬於吳姑娘一個人,她一直嚷嚷到後半夜才沉沉睡去。


  “監·········唐·······玄”,彷佛夢囈一般。


  “娘,唐玄不是那個監洲麽?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姐姐的事兒了”,小虎子虎頭虎腦,與劉士傑有七八分相似。有著北漠大多數孩子一樣的黃色粗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閃著光。


  隻是如今這目光中,卻有種很單純的疑惑和對唐玄那個監洲的討厭。


  雖然整天被小花姐姐揍,但這揍,也是充滿愛呀。毫無疑問,她是小虎子生命裏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容外人褻瀆。


  “小孩子懂個屁”,劉大嫂瞪了他一眼,隨手將毛巾丟進盆裏,又將其端在手裏,嘩啦,推開房門。


  想了想,劉大嫂頭也不回的道:“晚上你就在你姐房裏睡,有什麽事兒,喊娘”。


  “娘,這不好吧”,小虎子聲音低低,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一雙手不斷玩弄著衣角。


  “小犢子”,劉大嫂咕噥一句,輕輕關上房門,轉身離去。不多時,外麵響起潑水和漿洗的聲音。


  小虎子不好意思了良久,才紅著臉,慢慢挪動腳步來到吳狂花的床邊,坐在了床下的小凳子上,一雙眼瞪大,眼中全是關切之色。而腦中卻還在唐玄那兩個字上,糾結不去。


  他畢竟是個孩子,想來想去,便覺得有些困了,手拄頭,頭一歪,眼皮兒漸漸重了下來。


  床上的吳狂花,此時卻完全像是個水人,先是額頭,然後是全身的毛孔甚至七竅,都開始緩緩流淌出晶亮的水液。


  先是小流,無聲,漸漸的,便汩汩而出。彷佛她本身成了一個泉眼,而這泉眼而頗具生命力一般。


  朦朧中,吳狂花隻覺得自己成了瀑布,成了江河湖海,成了湍急的飛流,睜開眼,暢快的律動著,舒服的呼吸著,瞬息千裏,無限自由。


  而漸漸的,她一身大漠狂沙的元氣,本來呈昏黃狀態在丹田內浮動,卻逐漸變得閃亮、瑩潤,甚至流動了起來。


  室內一片幽靜,而床上卻是水液流淌,就連地麵上,也被流淌著的水液淹沒,而水深逐漸的增加著。


  “漫漫星空,無盡的星路······所有人都在星與星逐漸飛行······所有的爭鬥,動輒如橫貫天際的巨龍,星辰崩裂······星際航行,巨大的戰艦······狂雷、閃電、黑霧、呼嘯往來的狂風······”


  “啊~”吳狂花驀然從睡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惶恐的目光掃視著眼前熟悉的一切,而好半天,才從那個古怪的夢境中醒來。


  “小花姐,你醒啦······我怎麽濕了”,小胡子猛然驚醒,看到眼前的小花姐,心中很是一陣驚喜,然後便奇怪的注視著自己的黃色小褲褂以及拖鞋,還有周圍遍地的水漬。


  床鋪濕濕噠噠的,衣服也是濕濕噠噠的,吳狂花很是不舒服。


  “小花姐”?她柳眉斜挑,眉眼帶笑望著小虎子,緩緩下床。


  “姐···姐,你沒事兒啦?······娘,救命”,小虎子緩緩後退,轉身狂叫,開門狂奔而去。下台階的時候,腳下一滑,摔了個屁股墩,抹著眼睛,捂著屁股,推開對麵的房門,不敢露頭了。


  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柔柔的,此時的吳狂花狂態盡去,一舉一動,一笑一顰,說不盡的溫柔與婉約。


  “水······宿命”,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吳狂花聲音低低的,柔柔的。


  就這麽看著,望著,眼神閃爍,似乎要把這個煥然一新的自己看個明白。


  劉大嫂並沒有出麵拯救親兒子。


  親兒子和幹閨女這麽多年打打鬧鬧成了劉府的傳統,而小花沒事兒了,劉大嫂反而放下心來,一股極其疲憊的感覺湧來,她不禁沉沉睡去。


  良久之後,吳狂花緩緩離開鏡子,纖手輕揮間,室內所有的濕潤凝聚成一團翻滾的水汽。


  推開門,她將這團水汽遠遠的丟去,一直望著它在遠處爆散、消失,才緩緩收回目光。


  是夜,綠島湖心深處,巨浪翻滾,卻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水聲。


  第二日,明珠綠洲綠洲衛以及普通的元士中傳遞著這樣一個好消息:小花兒,出遠門了。


  “娘,我要去首望之山了”,此時的吳狂花,一夜之間,膚色白皙,容顏更顯清麗。就連狂暴直爽的性子似乎都變了。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到那,給娘來個電話”,劉大嫂眼中有淚。但作為一名普通的元士,她一輩子大多數時間都在忍受著一成不變的生活以及孤獨感的煎熬。


  “娘,我也想去”,小虎子將探尋的目光投向劉大嫂。


  “你還小,本事不高,等你長大了,本事大了,想去哪裏都可以”,吳狂花憐惜的抹了抹小虎子的頭,溫柔的笑著。


  “可是小花姐,我已經長大了,求求你,帶我走吧”,小虎子很喜歡自己的家鄉,很愛自己的娘。


  但隨著年齡漸長,花花世界對他的吸引力越來越大,他渴望出去看看,闖闖。


  “小花姐”?吳狂花一笑,慢慢捏起了拳頭,目中閃爍著暴力的寒芒,刺激著小虎子。


  小虎子卻並沒轉身而逃,而是戰戰兢兢的站在原地,而目光也一眨不眨的盯著小花姐。


  “好好照顧娘”,吳狂花驀然心中一軟。


  轉身有淚,身形卻瞬間消失在劉府的大門外。


  “哇!小花姐是飛了麽”,小虎子一臉崇拜的望著天,即便那裏看不出什麽。


  “劉龍虎,好好照顧娘,這是你作為一個男子漢的責任”,吳狂花淚灑長空。一病醒來,多了許多本事,卻讓她不再那麽沒心沒肺,不再那麽堅強。


  “領命”,小虎子猛然挺胸,然後便倚靠在劉大嫂的懷中。


  而劉大嫂早已泣不成聲。好在劉士傑快回來的消息,衝淡了一些這樣的離愁。


  有些東西,不說,能忍,不代表不苦!
……

   …… ……

  日出東方,北漠流火!

  流火綠洲,綠洲令邵還傑的轄地,麵積不大,四季極不分明,365天,天天狂熱。


  蟲災後續工作,萬星堆考察工作,自然抽空了北漠七大綠洲的精英力量,而留守著的衛士,自然屬於非精英,上不了台麵的部分,簡稱恥辱。


  而流火綠洲,便有這樣一個恥辱中的恥辱,衛士中的孬貨存在,他便是計行時!

  計行時今年三十歲,五短身材,圓圓滾滾白白胖胖,小眼睛放光,大耳朵招風,沒脾氣,更沒什麽本事兒。


  而他爹計天龍卻是為了流火綠洲爭得過榮譽,奉獻了生命的人,所以這小子也勉勉強強混了個衛士頭銜。


  以前,衛士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吃不飽,餓不死且很危險。而今,五洲衛士待遇,全麵提高,便是計行時這樣的一星衛士,一等初級練氣士,也他娘的混個高薪,高福利,這讓其他元士甚至衛士如何能福氣?

  在這個年代,你沒有好的生活固然沒法博得別人的同情,但也沒有被嫉妒、迫害的困擾。可生活上去了,技能跟不上,周圍自然是一大片指責聲以及鄙視的目光。


  若非心裏素質好,計行時早就被洶湧的聲音與猛如刀劍的目光刺激的瘋了。


  流火衛士公所,麵積不小不大,坐落在綠洲東部邊緣處棕櫚林的深處。


  而今在公所紅牆綠瓦之外,棕櫚林間,一場廢柴之間的追打正在上演著。


  廢柴一,自然是計行時;廢柴二,二等初級練氣士邵猛。


  計與邵,本就是流火綠洲的大姓,幾乎9成生活在這裏的人,不是姓計,便是姓邵。


  作為天下繁忙,而留守隻能看家,二位本該相親相愛,如今卻起了爭執。


  一等練氣士計行時自然打不過二等練氣士邵猛,所以他隻能逃,逃的滿身大汗,逃的無比委屈。


  “姓計的,趕緊站住,讓你邵爺錘上幾下出出氣······你這個廢物,休走”,邵猛,與名字不同,長相有些瘦小枯幹,皮膚焦黃。而白白胖胖的計行時,無疑讓他鄙視著並嫉妒著。


  雖然平時遭受的白眼兒與指責,因計胖子的存在而減少了一半,但還是心中有氣。


  而今日,平時和和氣氣,唯唯諾諾的計胖子,竟然在他邵大人的連次問詢下,不聲不響,不應不答,該打!


  想到被第一廢柴鄙視了,忽略了,邵猛的火氣更大,腳步更快,眼見便追上氣喘籲籲的計行時了。


  “邵兄,邵兄饒命······呼~我實在不是有心的,我隻是,我隻是有心事兒······”,計行時邊跑邊回頭,邊回頭邊甩著汗,滿眼焦急。


  “我去,你他娘的還有心事兒”,邵猛被氣的狠狠一笑,差點追不下去。


  “你說我可以,別說我娘”,計行時猛然停住,轉身,回頭,眼中閃過一抹純淨燦爛的大漠黃。


  “你······你還反了不成”,差點與計胖子撞個滿懷的邵猛一驚之下,也連忙停下腳步。


  “我的話,你聽明白了?你罵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許說我娘”,計行時滿頭汗珠,以一種極其認真的表情與語氣,訴說著。


  “我說了,你還要咋樣”?邵猛猛然一瞪眼,雖然今日的計行時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一想到整個流火綠洲,自己就是修為最高的高手之後,不由心頭大定。


  “我與你拚了”,計行時泫然欲泣,甩著兩行淚,揮舞著短粗的胳膊,猛撲而上,與邵猛糾纏在一起。


  霎那間,棕櫚林黃沙漫天,土氣彌漫,大地動搖,無數棕櫚樹連根拔起,四處翻滾、倒塌。狂卷而起的沙塵彌漫了整座數十平方公裏的棕櫚林,久久不散。


  “瘋了,瘋了,計胖子,瘋了”!!!

  風暴過後,良久,邵猛四仰八叉的躺在林地間,灰頭土臉的不住的呢喃著,兩隻眼睛空洞的望著天空,張大了嘴巴,就算有灰塵不斷落入其中,也全然顧不得了。


  而計行時的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一日之後,北漠駝鈴古道與北漠的連接處,從遠而近飛速的滾來一個小沙包。


  “噗~”沙包破裂,計行時那顆短發貼著頭皮,渾圓的腦袋冒了出來。


  “土······宿命”,遙望西方,計行時的頭再次消失在大地深處。


  而流火綠洲的衛士公所,邵還傑的辦公桌上,赫然有一張字跡歪七扭八的“辭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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