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淚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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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我們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若不是你,我們不會有家的溫暖”!
“我們其實隻存在於您的夢裏”!
夏蟲,井蛙,小女孩叫如夢。
不是遙遙對話而是麵對麵,唐玄不光聽到了三人略顯稚嫩的聲音,還看到了三人的形貌。
“隻是夢麽”?唐玄放開吳狂花的手,向前一步,溫和的道,笑容異常苦澀。
“隻是夢”,製止了有些衝動的井蛙與如夢,夏蟲聲音清脆,但是很堅定。
當初的樣子,當初化為破裂光塵的樣子,就在這片刻間,無數次撕碎了唐玄的心。
金劍花海,花海中充滿溫馨的木屋,勞作一天回家那種迫切與幸福的感覺······恍然如夢。
“你們到底是誰”,唐玄想了想,揉了揉疼痛的眼角,依然笑著問。
“我們是天機之二”,夏蟲苦笑著,死死拉扯住井蛙與如夢。他們曾經有過很土的名字:淡淡,定定······
“和純於意有關”?唐玄道,聲音有些空洞。
“是。天機有二,我們便是天機第二。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言世界。這一切,其實都是夢”,夏蟲笑著,卻咬著牙,表情很痛苦也很複雜。
很難想象,這樣一幅滄桑的麵容,出現在一個稚嫩的麵龐之上。
唐玄點頭,卻驀然心痛。
“那是什麽?如何取”?唐玄指了指頭上那團沸騰的光,以及光團中浮浮沉沉的金色小箱子。
“天道之光,你先收著;天機庫藏,裏麵十三萬七千八百四十六個格子,保存著大宇之初到現在所有的元素序列,是你們人族衝出囚籠的希望”,夏蟲望了望頭頂,輕聲道。
“希望之光,不是人族的希望麽”?唐玄詫異了一下。
“對你有用,其實就是對人族有用”,夏蟲眼中崇敬,憧憬之色一閃而逝。
“為什麽”?唐玄更是愕然。
“因為你就是天機之一”,夏蟲望著逐漸平靜下來的井蛙、如夢,大而明亮的雙眼全是與年紀不相稱的成熟與憐惜。
“我······去”,唐玄有種墜入陰謀的感覺。夏蟲的話,讓他之前縈繞不去的窒息感有了很好的解釋。
毛的天機,毛的天機之一?還不是不明不白的按照某某劃定好的軌跡一點點的在舞台上表演?演的好,沒什麽好結果,演砸了,隨時被丟棄在歲月曾經經過而又沒有留意過的角落。
“我怎麽就是了?天下那麽多人,憑什麽是我?又為什麽是我”?唐玄握著拳,想著想著紅了眼睛,聲音漸大,嘶吼起來。
空間四壁,光搖曳,回音陣陣,說不出的淒涼與悲傷。
人生迷宮裏麵,唐玄反複經曆了短短28年人生,多次的演繹,使得他靈魂深處那種不幸福,孤獨感不知不覺間放大。
理想與現世,人間走的久了,自然不敢相信大宇之上手握風雲、縱橫捭闔的精彩;而淡笑、疏離之後,才驀然發現,自己也僅僅隻是個普通人,與沒落星球那些期期艾艾的活著的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從不敢相信幸福,從不敢相信明天,更不敢奢望別人對自己好一點,隻想安安靜靜的活著。
而所謂命運卻像是一隻力量無窮,卻無形無象的巨手,架著他,按照一個靜靜,卻沒有一刻停止的車上,緩緩前行著。
宛如紅日,東升西落,雖不見其動,但卻無時無刻不在動。
在這片荒涼的空間,一片死寂,就連光團的翻滾都在無聲無息間進行著。似乎詮釋著命運本就孤獨的至真含義。
四壁的光,映照著唐玄蒼白的臉,劇烈起伏的胸膛,聲嘶力竭的彎著腰,很可笑,也很可憐。
“你沒事兒吧”?井蛙歎息著開口,白嫩的小臉兒漲得通紅。而如夢則直截了當的哭了起來,而這哭聲,在這片空間內,卻顯得很動聽。
“好了,沒事兒”,良久之後,唐玄慢慢直起身子,笑了笑,即便這笑容很勉強,卻還是笑。
而這笑容,在吳狂花眼中,似乎比被她放生的那些小動物,更加的小心翼翼,更加的讓人覺得悲傷。似乎,他在隱藏著自己的情緒,把孤獨與悲傷都藏著,藏在自己的心裏,自己去嚐,可眼下,手法卻很拙劣。
這是,卑微的倔強嗎?
吳狂花想起自己曾經放生過的一隻幻彩蝶,一方麵想向這個世界展示自己的美麗,一方麵又小心的矜持的舞動著翅膀;它想和吳姑娘接近,卻又慢慢的越飛越遠,直到美麗的身影消失在蒼茫北漠的深處,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
“時間差不多了”,夏蟲伸出小手,拉住井蛙與如夢的手。他一定是個很負責的哥哥,很懂得如何照顧弟弟和妹妹。
“解脫了”,井蛙與夏蟲很像,隻是身形略矮一些,兩個小童,都是一身潔白的短褲褂,柔順的半長不短的發絲,大眼睛,很漂亮。
“好想回到過去”,如夢抽抽噎噎,渾身微微顫抖著,另外一隻小手死命的揉著雙眼,撅著嘴。
“解放啦”,夏蟲哈哈一笑,稚嫩的麵龐,放縱的狂笑,絕對矛盾的畫麵卻存在於同一張臉上。
四壁的光轟燃破滅,爆出漫天彩光;雲霧繚繞的四壁升騰起赫紅色的火苗;光團沸騰,金色的小箱子緩緩脫離光團,開始向上漂浮。
彩光、火苗、沸騰的光團,逐漸布滿整個空間,隻是將唐玄與吳狂花隔絕在外。
迷離的景色,宛如彌天緩流一般,在唐玄周圍環繞,流動著。
夏蟲三人在彩光中,歡呼著,笑鬧著,邁著天真而淩亂的步伐向唐玄狂奔而來。而當唐玄想要擁抱的時候,他們卻消失了,眨眼又從另外一個方向繼續奔來。
笑容清晰,表情更是清晰可見,卻沒有聲音發出。
這場全息極光投影一般的場景持續了好久,好久,最後才在光明的急劇收縮中戛然而止。
砰!極致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墜地之聲。
唐玄緊閉著雙眸,麵無表情,但眼角的肌肉卻劇烈的跳動著。
腦中又多出一團光,彩光!
它擠成一團,懸浮在落星神劍的劍柄上空處,不斷的鼓凸著,既不與五行戰陣之鑰接處,也不與劍接處,就這麽靜靜的懸浮著。
回想這次萬星堆之行,除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似乎留下的全是悲傷和難以割舍卻已經永遠失去的東西。
“唐玄”,吳狂花捧著剛剛撿起的金色小箱子,舉到了唐玄麵前,聲音低低,像是怕打壞什麽脆弱的東西一般小心。
“嗯”,唐玄在淡淡的金光下,望著吳狂花朦朧的臉笑了笑,應了聲。
“你說,我們該怎麽出去呢”?吳狂花望著唐玄的眼睛,死命的望著,探尋道。
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麽溫柔,隻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麽說,這麽做。若是從前,她可能早就蒙頭四處亂撞,大膽求證去了。當然,身處其中的吳姑娘也沒有察覺到自己這種性格上的變化。
“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唐玄語氣舒緩,但說著說著,便驀然心頭一陣劇痛。
金劍花海是夢,木屋是幻境,可這些都是他內心深處,極其真實的記憶,更有著重要的地位。如今卻要徹底割舍了,隻是這夢,卻才醒了一半。
那蕭紅顏怎麽割舍?薑劍眉卻又如何?
“嗯”,吳狂花就這麽不知疲倦的捧著箱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唐玄。連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表現嚇了一跳,卻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忽然傳來輕微的破裂之聲,就像被勻速敲碎雞蛋殼碎裂時發生的那種聲音一般。
光線與蒼茫,宛如無數把細長的劍,刺破了這裏的黑暗;大漠的昏黃與濃重的沙土氣息,也狂卷而至。
吳狂花舉著箱子,而唐玄眯起了眼睛。
“五行尊天,這大宇之中最後一縷五行靈苗,便當作最後的禮物,送了你們吧”!!!
就在唐玄與吳狂花完全暴漏在沙漠之中的時候,天地間,驀然出現一個聲音,熟悉而又陌生;切近而又遙遠。帶著遠離的不舍,淡淡的失落,回蕩在北漠原萬星堆遺旨上頭。
唐玄遊目四顧,一片蒼茫。而司馬陵,劉士傑,魯世傑,錢振傑以及先前進入到人生迷宮裏的衛士們,或彎腰,或直立,或趴伏,但都以一種極其茫然而失落的目光,望著自己,以及自己身邊,捧著黃金箱子的吳狂花。
再遠處,便是數前元士、衛士,人影幢幢的隊伍。
呼~風呼嘯著漫卷。
啪啪,卷起的沙粒,吹打在眾人身上,又發出一陣密集淩亂的聲響。
三撥人,就這麽對視著,任風沙肆意,卻沒有人發出一點聲息。
後方的大部隊,似乎沉浸在萬星堆亭台樓閣以及萬千星光突兀消失的震撼中;中間的突擊隊,似乎還在人生迷宮的沉浸中,緩緩救贖著自己已經迷失的靈魂。
吳狂花將黃金箱子高高舉起,雙目虔誠的望著,口中驀然發出一聲長嘯。
漸漸的,長嘯、嘶吼聲,緩呼雀躍聲,由小變大,此起彼伏。
唐玄當先舉步,渾然沒有發現,空中一縷五色宛如小樹苗一般的搖曳,驀然拉出一片無色的葉片,遊遊蕩蕩的飛入到吳狂花的後心,又緩緩的浸潤了進去。
隨後,似乎風沙太大,樹苗猛然崩裂,而四色光芒一閃便從各個方向,消失在北漠蒼茫的天際。
是夜,唐玄與大統國龍呈均通了一個時間頗長的電話,而那個金色的小箱子,被連夜送往霧城。劉士傑率領一千餘名綠洲衛護送,馬不停蹄。
是夜,原萬星堆處,帳篷煥然,篝火處處,歡歌笑語,觥籌交錯。大家不再緊張,誰都知道,這是在萬星堆最後的一夜,而之前的勞苦,犧牲,似乎都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第二日,在司馬陵率領下,考察隊主要成員,開始分批次趕往霧城北海,攜帶著數量巨大如繁星大海一般的資料、古物以及尚未來記得整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
唐玄沒有再見到吳狂花。
“小花兒病了,病了還不斷的喊著你的名字”,錢振傑絡腮胡子兀自殘留著酒漬,對著唐玄好奇的望著,不懷好意的笑著。
誰都知道,唐玄與吳狂花聯袂登上了天梯,進入了通天塔並取得了“人族希望之光”。中間發生了什麽?能讓名震北漠的吳狂花如此的依戀?
唐玄靦腆的笑了,笑而不答,隻是輕聲問道:“嚴重嗎”?
“沒啥大事兒,著涼了,有點燒”,錢振傑連忙擺手。可是口中說出“著涼”二字之時,目中笑意更濃。誰能想到老實巴交,麵色溫和的唐監洲,孤男寡女會是怎樣一番不正經的表現???
“那就好”,唐玄愣了愣,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再扯了,越扯越是扯不清楚。
“監洲何時回府”?錢振傑眯著眼睛問。
“該走了”,唐玄極目狂沙,對於大漠的浩瀚再次表示了心曠與震驚之後,淡淡說道。
“那我就等著監洲,再次威名傳遍五洲的時刻”,錢振傑恭敬抱拳,一躬到地。
誰都明白,若是唐玄沒有到場,又或者說換一個人過來,萬星堆的考察工作,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這,風流畢竟不是貶義詞,出眾的男人誰不愛?再說了,有人肯且能搞定小花姑娘,對北漠綠洲衛、綠洲令都是絕大的好事兒······感激,尊敬,甚至帶著些難以置信,都是真心的。
唐玄苦笑著搖著頭,內心卻有種危機感。
有些時候,看似是自己的際遇,看似是自己的決定,但真的就是自己的嗎?
想到此,唐玄思緒飄起,又陷入到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