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幻神星的驕傲生靈們(二)
倚紅樓的老鴇子剛剛盤點完昨日的金光閃閃的收獲,尚未來得及從無本萬利的迷幻感覺抽離出來,便被門口近乎咆哮的聲音驚醒。
“這他媽的誰呀,一大早就跑著來號喪······呸呸呸,瞎幾把嚎······”已到中年,徐娘已老的老鴇子罵罵咧咧的走下包綢裹緞的木製樓梯,穿過金碧輝煌尚有奢靡餘韻的廳堂,經過各個房間的時候,刻意的壓低了聲音,生怕擾了早起拚搏弄出陣陣響動的大爺們的興致。
一路小跑著的來到門口,猛然推開房門。
撲麵而來的清新空氣讓她愣了愣,似乎很久沒有感受到這股別樣的氣息,感覺那麽的陌生。
往前一望,對麵的凝翠閣殘存的燈火在逐漸展露的晨曦中顯得那麽暗淡,左右四顧,大街空蕩蕩的。眼角餘光一掃,這才發現幾乎就在眼皮子底下站著這麽一個小人兒,狼狽的小人兒。
稚氣的麵龐布滿了傷痕,臉上是種歇斯底裏沒心沒肺的笑。雙手叉腰,頭昂的高高的,渾身濕淋淋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若非華服閃閃,頭頂金冠,老鴇子早就怒罵趕人了。起碼也要喊些狗腿子出來好好教訓一下這一大早就跑來雞貓子喊叫的可惡小子。
一股貴氣撲麵而來,老鴇子不得不壓製怒火。將已經上了頭,蒙了眼的怒氣通過強大的自製力緩緩從眼中,頭上又壓了下來。
再仔細定睛一看,老鴇子那張冷如寒霜的麵孔驀然在寒霜中解凍,嬌笑著趕忙點頭哈腰,順勢攔住了小人兒的細嫩胳膊:“我當誰呢,原來王爺駕到。裏麵請,快,裏麵請······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們這些死人,王爺來了都沒看到就他媽的知道偷懶,還不趕緊出來迎接王爺!!!”
老鴇子一邊將萬曆皇子往裏麵親熱拉扯,一麵拉長了嗓音開始叫喊起來。超高的分貝讓這座頗為壯觀的倚紅樓震蕩了起來。
霎那的寂靜之後,從樓下各個房間處奔出十餘個仆從打扮的人,他們衣著不整,做狼奔狀,好在訓練有素,片刻間倚紅樓的大廳一改昏黃的曖昧,變得燈火通明。
而樓上的撞擊聲霎那凝滯之後,似乎是消化了老鴇子的叫喊表達的意思,尚未來得及表達一下對勇猛變疲軟的抗議,就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仆從們點亮了燈,捧著熏香爐,拎著鮮花果籃,簇擁著,而萬曆皇子則在老鴇子的引領下,熟門熟路的來到頂樓最大的雅間。
不多時,酒菜、姑娘們上齊,而老鴇子招乎幾聲之後,就識趣的出了房,掩上門,後背輕輕的靠在門邊,這才感覺到後麵的衣衫已然被汗水塌濕,顧不得埋怨這難受的感覺,反而慶幸的不停的用那隻尚且白皙的手輕輕的拍著胸口,一臉慶幸的表情。
隨後,在驚魂未定的老鴇子的指示下,仆從們下樓開始分別行事,引領著意猶未盡,卻各個麵露惶惶之色的客人們輕手輕腳的從樓梯兩側而下,不多時,數十衣冠楚楚的客人們如鳥獸散,整條街又變的空空蕩蕩的了。
不管認識的還是相熟的,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彷佛大家都沒有來過一般。
“謝天謝地,還好這位爺今日沒有例行查房,否則······”老鴇子兩眼翻白,怎麽也想不明白幾個月沒來臨幸的三皇子安樂王,怎麽一大清早就有此雅興跑來招技,更想不明白整個盛京城有誰敢把三皇子打成這般模樣······
一想到三皇子在這燈紅酒綠一條街一本正經,不定時查房時候的場景,老鴇子如做噩夢一般,盡是難堪的回憶。而客人們不管是王公大臣也好還是富商巨賈也罷,拎出來毒打一頓也就罷了,扒光了遊街示眾這算怎麽回事兒。
而正兒八經的清完場之後,三皇子總是斥退眾人,開始大模大樣的體驗生活,我呸,小毛孩子懂得什麽叫生活?
別管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怎麽不懂生活,可畢竟是日月王朝的天-正統皇帝的三兒子,據說還是比較受寵的兒子,連太子拿他都沒轍,你讓別人怎麽辦?
思潮起伏了半晌,刻意叮囑了仆人們小心伺候著之後,老鴇子怎麽也放不下心,親自在隔壁扒起了牆根兒。
室內,燈火輝煌,更映襯著陳設奢靡,酒菜精美,美人如玉。
盡管這美人們各個頂著黑眼圈,可還是盡職盡責的鶯聲燕語著,盡量給尊貴的皇子萬曆營造出一種賓至如歸,任君采擷的氛圍。
“王爺,您得再罰一杯,奴家這幾日可是想的你苦呢······”拉長的尾音,白玉般的肌膚,清純的麵容,口吐芬芳。盡管桃紅很難受,可還是表現得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的模樣勸著酒。
沒辦法,剛從一個大腹便便的巨商闖上爬起來,很多收尾工作並未做的很好,渾身更是散了架般的疼。隻希望早點把這小皇子灌醉,好歹出去洗漱一下,雖然職業習慣已經不覺得自己髒,可這難受的感覺總是真實的。
“好,好!”萬曆小皇子望著桃紅那張殷紅的俏臉,似乎是因自己到來而嬌羞;再凝望那雙閃爍著真誠與愛慕的眼神,他心懷就這麽的舒暢起來,毫不推據的幹了這明顯比平時量大的一杯。
桃紅完了自是柳綠,柳綠完了還有春花,春花唱罷輪到秋月,秋月完了冬雪登場······
姑娘們帶著自己不能說的難受,忍著一夜的辛勞引發的陣陣疲憊,忘情的投入著。
而萬裏小皇子摸了下桃紅的臉蛋兒,一杯;吃了柳綠遞過來的一顆撥了皮的葡萄,又一杯;春花的荔枝、秋月的舞蹈、冬雪的清歌,不禁樂的手舞足蹈起來。
不過動作卻僅限於調笑幾句,摸摸誰的臉蛋兒······這在他看來,已經是人世間至極不要臉的事情了。
可有些心緒,卻也總是在這放縱中才得以慢慢撫平。
今天的萬裏小皇子的表現,讓姑娘們在逐漸崩潰中,刮目相看。
不光千杯不醉,甚至連點喝醉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興致更高。
時間一點點從清晨走到正午,又從正午走到黃昏······
姑娘們餓的受不了還可以偷口吃點東西墊補墊補,可這困與倦,滿身的酸疼卻早已達到了身體的極限。
桃紅呢喃著:“就是殺了我的頭,我也······我也要睡覺了。”下麵長裙濕潤了一片,也不是酒漬還是其他。可她不管不顧的一頭栽倒在床榻上,就這麽打起了鼾。
柳綠、春花、秋月、冬雪,加上桃紅已然是倚紅樓最豪華的陣容號稱五朵金花了。
此刻她們東倒西歪的躺著,姿勢不甚雅觀,可是卻睡得很安詳,很放心。
是她們知道這個十二歲的孩子無法幹出力所不能及的事兒麽?還是因為她們太累了。
生活,生活,哪個時代都有生活。不需要去強調,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也無需更無法給生活下一個準確的定義,這本也是無法言語道斷的真理性工程,光是幾句看似很有哲理,細思卻毫無用處的屁話是不管用的。
“呼~”萬裏小皇子小臉喝的紅撲撲的,愁懷盡去。
他吃力的將姑娘們一一在床榻上放好,並替她們蓋上被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滿懷感慨的望著闖上五張嬌容,橫陳玉體,心中卻有股自豪的念頭升起:這一天,他又和一群最純潔,最可愛,最懂自己,最體貼自己的人兒度過了。自己人生的這一天,多麽有意義嗬。
王朝時代,男權世界,女人如貨物一般可憐。
行了,成了謀利、謀權的工具;不行,又成了打壓的對象。即便以日月王朝的強盛,對於女人生存、就業而言也是極其受限的。而剝奪了她們靠本錢生活的權力,本身就是一種肆無忌憚的壓迫。
“放心,盡管在這上班。我會收拾那些壞人,讓他們不敢欺壓你們的······”萬裏小皇子的聲音低沉。
隻是他的話,卻再也沒有了聽眾,就連隔壁的老鴇子也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在日月王朝的盛京,萬曆小皇子一向是個奇葩存在。
曾有一段時間,太子與永平王聯合起來取締聖經燈紅酒綠一條街,其目的不過是使得市場有序化,產業高端化,稅收豐富化······可這一英明舉措,卻換來三皇子的以死抗爭。
竟然還大罵太子、永平王虛偽無恥。說什麽:有種你先讓父皇取締三宮六院,自己隻娶一妻,豪門貴族們都不得納妾,不得出去亂搞,能做到,我便不反對。
甚至還說,別想著做表麵功夫,通過自己的權力和財富背地裏搞些什麽三宮六院,我會監督你們的······竟還大張旗鼓的組建起了皇室風氣糾察院?
若非正統皇帝各打一巴掌及時叫停,還不知道這場風波會演變成什麽樣子。
這什麽謬論?
皇族豈能與平民同日而語?有錢人和窮人怎能相同?
事實怎麽了?形式怎麽了?我高喊道德的旗號,難道錯了?
風流和下流怎麽能一樣呢?
這場風波,其實也成了太和殿鬥毆事件的導火索。好在三個皇子連同太子公共場合大打出手,這在日月王朝也不過是奇聞,也並非什麽了不得的醜聞。
憑窗遠望,萬裏小皇子望著看似無限的江山,隻覺得一陣壓抑,似乎這盛京的空氣竟是如此的稀薄,以至於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這世界,真他媽的虛偽無恥!”說完,萬裏小皇子嘴角帶著冷笑,咕咚一聲栽倒在溫軟的紅毯上。
怡紅院徹底寂靜了,房間內的金碧輝煌在這寂靜中更顯得落寞。
隻是不知什麽時候,昏睡中的萬裏小皇子出現一道身影,用憐惜的目光望著地毯上扭來扭去的小子。
又過了半晌,身影消失,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熟睡中的萬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