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來自弟弟的敵意
成婚當晚,確定院兒裏的人都被打發下去了之後,賀長影是搬了鋪蓋在床邊的地上睡下的。
“雖說答應了你先分院別住,可才新婚,不在一個房裏,叫人瞧見是要議論的。公爵府裏人多口雜,也最生是非。我若不與你同住,恐怕他們要覺得你是不受我待見,回頭再薄待了你就不好了。”
他一邊鋪褥子一邊解釋,又說最近先將就著,趕丫鬟們早起進來之前再把被褥搬回床上就是了。
這下徹底把陳予懷感動得一塌糊塗,待他吹了燈,她一個人抱著被子窩在床上偷偷傻笑了好久才睡過去。
翌日清晨因著禮數,是合該去給安國公夫婦倆敬新婦茶的。
陳予懷也是半刻都不敢賴床,在賀長影輕手輕腳把被褥搬上床的時候,她也急著要起身了。
“恭賀小侯爺、侯夫人新婚之喜。”
采瑛一直在門外候著,聽見屋裏有了動靜便端了水走進來,請陳予懷洗手擦臉。
她算是陳予懷帶來的陪嫁丫頭,原先在外頭的時候賀長影就說了是按大丫鬟的份例給她,如今進了公爵府,更是處處都比旁的丫鬟們高一等。
主子新婚,賀長影的岱星閣裏裏外外都喜氣洋洋。
雖說奴仆們穿得都喜慶,可也唯有采瑛得了陳予懷親賞的一對兒珠花,叫她戴在頭上,夠讓這滿院兒的人高看她一眼、知曉她的地位。
陳予懷梳洗畢了便跟著賀長影去給父母敬茶。
她那天初來的時候就大概估算過,從岱星閣到青竹軒的路程不過十來分鍾,可謂是岱星閣吹什麽風,青竹軒那邊兒就下什麽雨,足見公爵夫婦對這個長子的重視。
“兒媳陳氏予懷給公婆敬茶,願父親母親平安長樂、福壽綿延。”
說到底她是正房的兒媳婦,所以今兒座上隻有賀賢、林婉清兩人,多不過是賀長風被母親硬叫來湊個一家團圓,姍姍來遲又坐在了邊兒上。
旁的姨娘一概沒來,屋裏沒有初來時那麽多人,陳予懷倒是也沒多緊張了。
“也願你與長影能夠舉案齊眉、夫妻和美。”
賀賢的話不多,威嚴多過慈愛,接過茶之後也不忘了回她幾句吉祥話。
林婉清輕抿了一口茶,堪堪放在桌上,這才拿出了婆母的神色來,淺笑著將人喚至身邊。
“予懷啊,長影是賀家長子,安國公府的小侯爺,日後你們少不了還要另立侯爵府。咱們家的身份在這兒擺著,所以連帶著你也得謹言慎行、拿出侯爵夫人的氣派來。
打今兒起,會有專門的嬤嬤去你們房裏教授你如何做主母、如何掌家,你須得細心、虛心。我一天天老了,往後長風入仕、娶妻,都得你這個長嫂替我多操心著些了。”
她的話說得也很委婉了,按道理講,能嫁進公爵府作長媳的姑娘,必是在沒出門子之前就學會了這些治家門道和閨秀體麵的。
坐在一旁的賀長風麵上閃過一絲不虞。
而陳予懷也不是沒聽出來她婆婆這層意思,便趕緊點頭表態:“請母親放心,予懷算是笨鳥,自會想盡了法子先飛,絕不丟安國公府的人,也定會全力幫襯母親。”
要是按她自己的想法,實在是看不上古代這些束手束腳的高門規矩。
可偏偏賀長影對她那麽好,處處為她著想,她自然也得給他的家人麵子、不給他添麻煩才是。
反正長輩說話就點著頭順毛捋嘛,身上又不會少塊兒肉。
瞧著這兒媳婦這麽上道兒,林婉清似乎也很是滿意,沒再對她的出身表現出什麽微詞來,又拉著她說了幾句不冷不熱的客套話。
而後賀長影被賀賢叫去書房談論公事,陳予懷便主動說自己先行一步回岱星閣去了。
昨兒折騰了一天,今日又早起,她也實在是累了,隻想著回去先往那大床上躺一會兒才好。
可誰知才剛剛走到連接兩院兒的小花園,就被身後一道帶著痞氣的聲音叫住了,對方叫的還是她的大名。
陳予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這個賀長風,自己總共才見過他兩麵,也不記得得罪過他,他卻總是凶巴巴的。
但畢竟在別人屋簷底下,她再不待見這人也得忍著,強裝好脾氣地笑著轉過身:“弟弟有什麽事兒嗎?說起來,我昨兒已進了門,你該叫我聲嫂嫂的。”
“陳予懷,我見多了你這樣想攀我們家門戶的寒微女子。”賀長風沒好氣地走至她麵前,“你不過是我哥退而求其次的人,就算母親看得起你,你也得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少管我的閑事。”
原來是聽了林婉清的話,生怕自己真的管他啊。
還退而求其次的人,她當然有這個自知之明,自己跟公主比嘛,那退的可不止是一步兩步,自然是雲泥之別。
不過想想人家本來可以是堂堂平陽公主的小叔子的,如今忽然被她這麽個“寒微女子”稱了弟弟,心裏有落差也情有可原。
陳予懷沒忍住真笑了,搖搖頭正色道:“弟弟放心,我原就不稀罕什麽公爵府侯爵府的,隻是遇上了你哥哥,緣分罷了。他若是個鄉野村夫,隻要待我好,不管他是不是退而求其次,我也照樣嫁他。
至於你,你縱有閑事.……嫂嫂我也沒那個閑心去管。”
賀長風原先覺得她伶牙俐齒,來找她之前就已經作好了聽人一堆大道理的準備。
可她這麽輕描淡寫,連自己是個替代品都不介意,倒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接招了。
好在一直跟在陳予懷身邊的采瑛機靈,一見自家夫人的眼神就明白了,立刻上前給人台階。
“二公子,這地兒站著冷,夫人又新婚勞累,您若是沒什麽事兒,奴婢就先扶她回去歇息了。不然夫人身子不爽,回頭小侯爺就要尋奴婢的不是了。”
陳予懷順勢微微福身行了個禮,叫了采瑛轉回身繼續朝住處走。
而書房裏那父子二人此刻卻有些要紅了臉的架勢。
賀賢手上原先把玩著一方鎮紙,不知聽賀長影說了些什麽,隨即將鎮紙重重往桌上一放,對著兒子怒目而視。
“你這麽做是在拿安國公府的臉麵和別人的性命冒險,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