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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青出於藍

  “賀家這父子二人還真是如出一轍。”


  回了翠翎閣的白苒夏一麵坐下,一麵自言自語,神色之間盡是惋惜。


  她這院兒裏沒有旁人伺候,隻一個丫鬟花溶是自她進府之後便跟著、裏裏外外照應的。


  主仆二人這麽多年早已十分默契,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一旁沏茶的花溶稍作思索便能知曉她的意思。


  “主子今兒是見了小侯爺新娶的夫人吧,奴婢早就聽聞那侯爵夫人不一般,隻匆匆數眼,便將咱們小侯爺收入囊中了。”


  白苒夏抬頭瞧她,笑問道:“旁人不知,你會不明白?究竟是侯爵夫人不一般,還是小侯爺擺了他夫人一道,這都未可知。”


  花溶淺淺勾唇,不再接茬,隻專心侍弄著手上的茶盞。


  她這主子原是戲班子裏唱青衣的,當年安國公賀賢也是隻出入了幾回茶樓,便發了瘋似的說喜歡白苒夏,非要接進府裏來做姨娘。


  可戲子到底微賤,都用不著正房夫人發話,餘下的幾個姨娘便不依不饒,硬的也好軟的也罷,隻纏著賀賢不許他抬個戲子來與大夥兒平起平坐。


  但安國公瞧上的人,哪裏是那麽容易就放手的。


  最後白苒夏還是被接了進來,隻是沒給姨娘的名分。


  後因著林婉清也三言兩語的朝賀賢放酸水兒,他便連貴妾都沒給抬,最終白苒夏雖得了獨門獨院兒的恩寵,名分上卻隻是個收房賤妾,也僅撥了花溶一個下人使喚。


  花溶初來時還滿心的不歡喜,聽了幾位姨娘的風言風語,隻道自己即將伺候的這位新主子是個狐媚角色,叫人瞧不起的那種。


  可真進了翠翎閣,她才發現白苒夏根本就不是外界說的那樣,反而比旁人都要清高。


  別說狐媚爭寵了,她自打進來,話裏話外都是不樂意見那公爵,甚至覺得到祠堂裏抄經都比待在公爵跟前舒坦。


  熟絡起來之後,花溶也忍不住問過她,既不願意,當初為何要從了。


  白苒夏當時隻說了一句,各人都是棋子罷了,便不再多言,眉目之間也都是無奈。所以後來花溶知道的許多事情,也全是靠著道聽途說,拚湊而已。


  可今兒見著了陳予懷,白苒夏塵封多年的心思卻好似決堤了一般,回來就禁不住開始與花溶念叨。


  “我原以為安國公為了安撫人心,不住地往家裏塞姨娘、又擔著個豢養戲子的名,已是不可思議。沒想到他那兒子簡直青出於藍,連正房娘子都直接娶了個寒微之身,隻是可惜人家好好兒的姑娘了。”


  像賀家這樣的武將之門,最怕的便是別人讚他功高。


  倘若功高之家的男丁再一個個兒的完美無瑕,不論從德行還是名聲都挑不出毛病來,就更是可怕。


  所以賀賢這麽多年一直在給自己營造一個“魯莽好色”的名,放眼望去,滿朝文武沒有比他家內院兒更荒唐的。


  人人談起他來便都是“一直隻會打仗的放浪人兒”,可隻有白苒夏知道,他最是通透,也最會自保。


  一個初見她便能將整本桃花扇說得頭頭是道的人,又怎會是別人口中那沒讀過書、放浪形骸的。


  後來他口口聲聲真情實意要娶她進門,卻不給名分。


  她不解,他也隻是說:“總有一日你能明白,我是為你。”


  可惜一晃數載春秋,白苒夏漸漸明白了他的用意,卻再沒了當初的心性兒,也攢夠了失意,不再窺探他到底有幾分真情。


  如今他那兒子倒也“爭氣”,小的整日價隻知道風花雪月、為人也直來直去,一副扶不起的公子做派。


  大的娶了親,卻比他老子還要荒唐,直接叫孤女做了主母。


  或許賀家父子自詡身上擔著安國公府的前途,連帶著心裏也注定不會有什麽男女情愛吧。


  隻希望那個可憐單純的女子能如她似的早日看透這公爵府,早日收心、抽身罷。


  眼瞧著日上三竿,陳予懷還在祠堂裏咬著筆杆發愁。


  采瑛出去給她倒水喝,回來時的眉眼卻舒展開了:“夫人夫人,別抄了。公爵夫人身邊的花穆姑娘差人來了,說青竹軒請您呢。”


  桌旁的人聽了即刻起身,如獲大赦。


  她這婆婆還真是夠意思,來得真是時候。


  陳予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連往青竹軒走的速度也比前幾天快了。


  大丫鬟花穆果真就在門前迎她,見了她便趕忙將人領進去。


  “兒媳給母親請安。”


  這還是陳予懷頭一次進青竹軒的臥房,隻覺得屋裏香氣淡淡的沒那麽肅穆。前幾次與婆婆見麵不是在前廳就是在正房,叫人緊張得很。


  林婉清正站在衣櫃旁擺弄著什麽,見人來了,便回身朝她招招手:“予懷啊,快過來瞧瞧,母親新給你做的衣裳,看看喜歡不喜歡。”


  陳予懷沒料到花穆這麽著急的將她帶來,林婉清卻隻是要給她件新衣裳。


  可她一直提著的心也正因此而在刹那間放了下來,隻道她遇見這婆婆是出乎預料的慈愛。轉而小心思一動,走上前去乖巧地撒了個嬌。


  “母親對我這樣好,我倒要臉紅了。今兒早起忘了來給母親晨昏定省請安,叫鄒嬤嬤好一頓罰,到現在還沒抄完那些佛經。”


  “怪不得花穆剛才說在別院裏找不著你,卻跑到祠堂去了。”林婉清笑著聽完,果真也不惱她,“這個鄒嬤嬤也是的,太過認真了些。我知你是個不受拘束的,要我說,孝與不孝原在心裏不在手上,你有心便是。”


  陳予懷趕緊表態:“那是自然,都說上慈下孝,母親這般慈愛,兒媳怎會沒那份兒孝心。”


  “花穆,去岱星閣的別院回了鄒嬤嬤。就說我今兒要帶予懷去城外廟裏上香,她布置了什麽功課且先作罷,從明兒起隻教當家掌事的本領就好,旁的不必太過苛責。”


  瞧著花穆領命出門去,陳予懷抱著新衣裳,與采瑛的眼神一碰,笑得更歡。


  這才對嘛,果然把婆媳關係搞好就是解決一切家庭問題的好辦法。


  林婉清甚是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指指裏屋道:“快去換了衣裳,母親領你去上香,這會兒還能趕上廟裏的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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