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初心
“今日不明白，也總有一日會叫你明白的。到那時，本宮或許會不計前嫌，同長影哥哥一起好好兒供奉著你的牌位。”
平陽公主“示威”之後便領著她那些人得意洋洋地走了。
陳予懷在原地愣了許久，直到林婉清出聲叫她，采瑛又上前來悄悄兒拿胳膊碰了碰她，她才直起身子，失了魂一般。
“平陽公主這孩子也算是我瞧著長大的，她那性子就是直來直去，再加上宮中眾人寵愛，難免跋扈。她若是說了什麽啊，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林婉清看到平陽公主不知說了什麽，陳予懷便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過來安撫她。
陳予懷嘴皮子動了動，可終究還是沒把“公主要殺我”這話說出口。
就算她說了，除去多添一個大不敬的罪名意外，誰會相信呢。
“好孩子，她對長影的心思母親是知道的。可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一日，平陽公主就成不了賀家的兒媳。”
林婉清這話無疑是給六神無主的陳予懷喂下了一顆定心丸。
她聽了這話，一時沒崩住，差點就哭了出來。
一直生活在法治社會，她長這麽大沒被誰用性命威脅過。
但同樣的，也沒有誰在她受了委屈之後這麽關切地安撫過她，讓她心頭忍不住攀起一層暖意，剛才的驚懼也減輕了不少。
是啊，這個時代是最重“禮”的。
她是賀長影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妻子，縱然那平陽公主再驕矜跋扈，皇家也是要麵子的。
人命的事兒，怎會縱容她胡來。
更何況，陳予懷心裏還是相信賀長影的。
他那麽一個處處都為她著想的人，當然能夠護住她的安危，不許旁人平白害了她。
再加上婆婆如今也疼她，她自個兒小心些，原本也沒什麽出府門兒的機會，日後出來進去的禮數上別出什麽差錯，自然成不了平陽公主所說的“牌位”。
“有了母親這話，予懷自然最最放心。”
林婉清聽她回應了，便忙拍拍她的手，牽著人往佛堂裏去：“好了，別胡思亂想了。咱們到佛祖跟前兒去，別耽擱了時辰，一會兒母親還要帶你去禪房裏見見各位常來咱們府上祝禱的高僧。”
陳予懷乖巧點頭，跟著她走進去。
上罷了香，她又隨林婉清去後頭禪房吃齋。這雲通寺是建在城郊一處山上的，雖在冬日，可周遭也是開遍了紅梅，一派秀美的風景。
去往禪房的路雖微微有些滑不好走，但一路上隱隱約約有梅香飄來，又有遠遠近近的木魚聲入耳，倒讓她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婆媳二人在雲通寺裏待了半日，下了山回了府，時辰已然不早。
“你回院兒裏歇著去吧，才走了山路定是累壞了。鄒嬤嬤那邊我已經差人說過了，該學什麽的，明兒再說。”
進了大門，林婉清這話簡直是要叫陳予懷高興得跳起來。
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中學那會兒，累了一天忽然聽說今兒不用上晚自習，那是要多開心有多開心，忙福身道了一句“多謝母親”，便帶著采瑛往岱星閣去。
誰知才一進院兒，她就聽見賀長影的書房裏傳來砸碎了茶盞的聲音，剛要走過去，站在書房門口的泰平便直衝她擺手，小跑著過來同她咬耳朵。
“夫人別進去，小侯爺適才奉了老爺的命，勸二公子科考為官，這還沒說幾句呢，哥倆兒便杠上了，誰也不讓誰。也是二公子年少不懂分寸，這才氣得咱們小侯爺動了手。”
陳予懷皺眉：“那我更要進去了。他們倘若隻是拌嘴還好，這都開始砸東西了，隻怕是侯爺生起氣來手上沒輕重，要誤傷了弟弟。”
她倒也不是真的有多擔心那個賀長風受傷，隻是自己好歹算是這院子的女主人，有事兒不能坐視不理。
再者她婆婆又常把“長嫂如母”掛在嘴邊，兄弟兩人動起手來她要是不攔著些，真出了什麽事兒，人家到底是心疼兒子的，恐怕會因此對她不滿，生了嫌隙。
她可還沒享受夠這種有母親疼愛的日子，婆婆對她好，她也總得盡心盡力扮演好一個能幹的兒媳的角色，才能讓自己在這府裏過得更加滋潤些吧。
於是陳予懷也不顧泰平的阻攔，吩咐采瑛去堂屋沏茶，而後自個兒走近書房敲了敲門。
“說了不準進來的！”賀長影怒氣衝衝來開了門，以為外頭是泰平，嘴上也沒好氣兒。
可等他看清了立在門外的是陳予懷之後，便不自覺地斂了眉目，隻沉聲問道：“回來了，什麽事？”
“才從母親那兒得了些新茶，我叫采瑛泡了等在堂屋呢，你要不先去嚐嚐？”
泰平在身後聽的是一頭汗，他家主子幹正事兒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尤其是這種不痛不癢的理由，也不知夫人是怎麽想出來的，竟不怕被小侯爺攆出去。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賀長影聽她說完之後居然真就點了點頭，長袖一甩，往堂屋去了。
陳予懷一開始也沒想著一句話就能把他叫走，這會兒倒還有些小得意，衝著一臉驚詫的泰平眨了眨眼，示意他快跟過去伺候著，自個兒轉身進了書房。
賀長風靠在書桌上，見她進來，抱臂皺眉：“你要是來替他們勸我的，那大可不必，我也不是什麽人的話都聽。”
“我當然不是來勸你的，你連你哥哥的話都不聽，又怎麽會聽我的。”陳予懷笑笑，“要我說啊，不管你做什麽，隻要保持著初心，對得起自己就好啦。”
她也沒什麽教育人的本領，不過瞧著賀長影為了這個弟弟的操心勁兒，想幫他分些憂罷了，便拿出自己過去兼職作輔導老師的經驗來，把賀長風當作那時的學生對待。
“初心？”
“嗯，其實你沒必要在意別人說什麽，自己最開始想做什麽，就沿著那條路走下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總會有出息的。”
陳予懷這話說完，反而輪到賀長風沉默不言了。
半晌之後，他第一次對著陳予懷笑了：“你是這整個公爵府裏，頭一個說我日後會有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