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貴妾進門
陳予懷從平陽公主府回來之後已是深夜，進了岱星閣便聽下人說公爵夫人已經轉醒，喝了些湯湯水水的，身子已無大礙。
她點了點頭，目光四下裏轉了一圈兒卻沒見著賀長影，雖然知道他照料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卻還是不由得有些失落。
看來今晚多半又得是一個人躺在這屋子裏了。
也不知道賀家如今到底是個什麽境況，陳予懷心中七上八下，想撐著等賀長影回來問他一問，可直到迷迷糊糊睡著也沒見人影兒。
近來她害喜的症狀倒是減輕了不少，吐也吐得不那麽厲害了，除卻偶爾身上有些不痛快，旁的也隻是嗜睡。
再加上這一晚上心思也是極重，陳予懷幾乎一夜沒斷了夢。
而翌日清晨她醒來時已經不早了，催著采瑛幫她梳洗完畢，主仆二人便忙著往青竹軒走。
昨兒剛出事的時候她本就該來的，可忙忙亂亂又去了一趟公主府，直耽擱到現在，陳予懷進門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林婉清服了藥睡下還未醒，她打眼瞧見這原本威嚴的婦人如今躺在榻上緊閉著雙眼，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不過是一日之間的事情，倒真有點兒引人唏噓。
賀長影並不在院中，陳予懷轉了一遭，吩咐了屋裏的花穆幾句叫她好生看顧，便借著不打擾婆母休息的由頭折身出了臥房。
可才剛一出門，她便險些迎麵撞上步履匆匆的賀長風。
“你怎麽在這兒？”
自那日賀長風從雲通寺把陳予懷接回來之後，叔嫂二人還沒再見過麵。時隔了許久，他這會兒瞧見了來人，恍然間還有點愣怔。
陳予懷瞧了他一眼，失笑道：“母親病了，我自然是該來瞧一瞧的，你不也一樣麽？”
賀長風打量著她，目光掃過她的小腹，正是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
在陳予懷又一次追問下，他才輕咳了一聲，話裏帶了一絲小心：“我……我是去父親書房裏拿打賞下人用的紅紙。林家的花轎已經在門外了，哥哥這會兒正預備去沁心齋，我以為你也在的。”
他原就是個不會說謊話的人，方才又以為陳予懷知道他哥哥今兒迎貴妾入門的事兒，這會兒卻有種說漏了嘴的懊惱感。
陳予懷愣了一愣，隨即了然道：“是，我是該在沁心齋的，這就要過去了。你先去忙吧，你哥哥昨兒在青竹軒守了一夜，今兒又迎貴妾進門，咱們也合該替他分擔著些。”
她的反應是賀長風意料之外的冷靜，直到采瑛也跟著離開了，他才從自個兒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拐進了青竹軒的大門。
他原本已經打算安安心心溫習一段時間的功課，至少按著父兄的意思應付了這次春試，卻沒想到一夜之間父親蒙冤、母親病倒，自個兒家中險些換了天日。
到底也是家裏成了人的男丁，賀長風不顧哥哥的阻攔，硬是從書院裏跑了出來，跟個尾巴似的候在他旁邊兒說要幫他一起負擔起這個家來。
賀長影心裏有感動，卻也十分無奈，又怕累著了他耽誤春試，隻好吩咐他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跑跑腿送送東西，也算是叫他盡了自個兒的心。
卻沒想到賀長風這一出門就遇上了他嫂嫂，三言兩語把哥哥今日納妾的事情說了出去。
賀長影本來是沒打算告訴陳予懷這事兒的，左右依他的心思，迎了林若恬進門，安頓進獨門獨院兒裏，叫她們二人永遠都別見著麵才好。
所以他現在站在沁心齋的門前等著林家的花轎抬進來，猛然瞧見走過來的陳予懷和采瑛，竟有種渾身都不自在的感覺，仿佛做什麽錯事被撞見了。
陳予懷卻沒心思在意這些明裏暗裏的情緒，徑直朝他道：“怎麽這樣急，今兒就辦事也不同我說一聲。好在我昨兒叫人趕了工收拾這裏，不然人家進了門要說咱們慢待呢。”
“昨兒在青竹軒守了一夜，我早晨回去換幹淨衣裳的時候你還沒醒，想著你有身孕入眠也不容易，就沒叫醒你。”賀長影頓了頓，“原也不是什麽大事，把人抬進來安頓好了也就罷了，不值當驚動你。”
他自覺昨日心裏不痛快與她生了點兒氣，所以這會兒說話的時候語氣格外溫柔，仿佛忙著解釋一般，竭力證明自己其實並不看重林若恬進門的事。
“我雖不懂，可也知道舅舅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他肯把女兒給你做妾就已經是讓步了，我做正妻的若不喝了表妹給的這杯進門茶，要叫林家多心的。”
陳予懷上前握住他的手站定，沒有了往日的嬌嗔，正兒八經地同他把這事兒說明白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好似還不夠一般，又望著他小聲道：“還是父親的事要緊，你不用管我。”
這溫柔信賴的聲音一時間鼓動了賀長影，他這才暫且放下了昨日心裏彎彎繞繞的那些感情，同樣回握著她，點了點頭：“予懷，謝謝你。”
隨著外頭的一陣鞭炮聲，吉時已到，林家的花轎才又重新被抬起，從側門進來繞了一圈兒，穩穩落在沁心齋的門外。
轎簾被打開的一瞬間，陳予懷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澀感，真可謂是此一時彼一時，沒想到有一日她會挽著自己丈夫的手去迎他的貴妾。
穿著一身玫紅色衣裙的林若恬在丫鬟的攙扶下從花轎上下來，因預備的匆忙，又不是正妻，所以兩家人也隻備了花轎，也沒有旁的什麽儀式，簡簡單單就算是讓她進了賀家的門。
林若恬走至賀長影夫婦二人的麵前，仔細描畫過的臉雖說不上是容光煥發，卻也比當日陳予懷初見她時，她在大街上的狼狽樣子要好得多了。
可她一回想起那日，心底裏還是不由得竄上來一股子自卑的感覺，忍不住低了頭才福了福身。
“大哥安好，大嫂安好。”
陳予懷瞧了她一眼，心裏真的說不上高興，卻還是顧著賀長影的麵子硬擠出絲笑來，走上前伸手將人扶起：“跨過了這個門，就該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