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觸及底線
“予懷.……”
賀長影張口喚她，可還沒等下麵的話說出口，陳予懷就伸手摸了自己身邊的一隻枕頭朝他扔過去，將跪在床邊的采瑛也嚇了一跳。
“你出去！去跟你的好妹妹生兒育女，從今往後你們是孤獨終老也好，兒孫繞膝也罷，都與我無關！”
她這一扔一喊，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可還是一邊喘著氣，一邊對床前的人怒目而視。
采瑛瞧她這樣子實在心疼，心一橫，皺了眉頭站起身對著屋裏的人道：“小侯爺、二公子，請你們都出去吧。夫人醒也醒了，您二位瞧也瞧了，就別再煩擾她歇息了。”
她現在看著陳予懷難過，心裏自然對賀長影十分不滿。
至於賀長風，若不是他巴巴兒地跑來同人說那些有的沒的，她家夫人也不至於被氣成這樣，左右這兄弟二人這會兒在采瑛心裏都不是什麽好人了，她隻想將他們都攆出去、還陳予懷一個清淨才好。
“哥哥，走吧。”倒是賀長風先忍不住開了口，上前扯了賀長影的一隻胳膊，“采瑛說得對，是該讓她好好兒歇一歇的。”
床上的人沒了力氣，也懶得聽他們掰扯，兀自轉了頭，將臉朝向牆閉了眼睛假寐。
賀長影靜默了半晌，煩躁地甩開弟弟的手：“走走走，你這會兒又來裝什麽好人！既有這份兒心，當時氣你嫂嫂做什麽。”
陳予懷聽到這話不由得冷笑，任由眼淚從臉頰滑落。
都到這時候了，他竟還沒有明白自己是為什麽才成這副樣子的，他竟還在埋怨那個將真相說出來的人！
那些事.……賀長風不該告訴她嗎？
難道就非得等到她自個兒發覺她甜甜蜜蜜維持著的夫君和家庭都不過是因為另一個女子，卻還歡歡喜喜地接受、甚至對他的垂青感恩戴德嗎？
在他心裏，她陳予懷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心肝的人嗎！
“夫人，夫人您別難過了。奴婢以前聽祖母說過，婦人在小月子中不能哭，會落下病根兒的。”
等賀長影兄弟倆終於一前一後推推搡搡地出了門，采瑛趕緊將門關上，簾子也放了下來，又跪坐回床邊，輕輕撫了撫陳予懷的臉頰，小聲勸慰。
陳予懷瞧著她，眼淚更是啪嗒啪嗒不受控製地往枕頭上掉，過了不知道多久，才又甕聲甕氣地開口：“采瑛，我若要離開這公爵府，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夫人.……”采瑛瞪了眼睛，隨即又抿唇，忍著眼淚點了點頭，“奴婢當然願意，自初識起奴婢就把您當作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您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她知道自己可以勸陳予懷不要難過、可以勸她不要哭，但是絕對不能勸她忍了這委屈。她無論如何也要支持陳予懷，無論如何也要護著她的。
陳予懷得了采瑛的答案，眉頭才終於放鬆了些，沉默了半晌，似有些艱難地扯開唇角笑了笑：“好，那我就無論走到哪兒都帶著你。不然來日侯爵夫人若換了人做，你這樣不肯服軟的性子在別人麵前是要吃虧的。”
尤其是那個林若恬，瞧著柔柔弱弱的一個，當初被挪出公爵府的時候是一聲不吭，卻能藏著自己的肚子兩個月，留到這時來給她致命一擊，可見不是什麽善茬兒，來日又如何能容得下采瑛。
“夫人別說了，您先養好了身子。等您的身子好起來了，想去哪兒奴婢都陪著您。”
采瑛見她都傷心到這樣的地步了卻還想著自己，更是無比動容，一張小臉兒也哭花了，抽噎著抱住床上的陳予懷。
陳予懷深吸一口氣，斂了情緒輕輕拍著她的背，望著簾子外頭的一片大好天光出了神。
時近晌午，前麵的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公爵府裏前廳後院兒雙喜臨門，賀家的前途也如這天色一般光明一片。
這世上多的是繁華盛景，至於她的傷心，那些雲端上的人大抵也不會真的多在意吧。
這小半年的時光恍如一場美夢，不過今日破了也就罷了。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卻說賀長影不情不願出了岱星閣的大門，見自家弟弟已經闊步往前院兒走了，忙追上去拽住他責問道：“賀長風，你如今考中了，翅膀硬了，便是連我這個長兄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這回倒輪著賀長風將他甩開了：“哥哥，我尊你敬你，可你好歹首先應該是個人吧？自她進府以來為你受了多少委屈，母親幾番刁難你坐視不理也就罷了，如今你那舊情人嬌貴妾懷身大肚進了家門，你還要佯作無奈去騙她，我看你那聖賢書才是讀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如何就知道我是佯作無奈？你如何知道我心中就沒有她，你如何知道我不喜歡她！我與林若恬已是八百年前的事情，誰叫你拿出來去刺激你嫂嫂的！”
賀長風看了麵前的人半晌，冷笑了一聲：“你從別人身上分下來的喜歡，她定是不稀罕要的。林若恬如果從未出現在咱們家，這事兒或許能就此打住。可你偏偏將她迎進了府還讓她懷了孕，溫香軟玉的嬌妻和青梅竹馬的貴妾你竟都想要？如今明明是你負了陳予懷，是你刺激了她，幹我何事。”
他幾句話說完甩手便走，賀長影也沒有心思去細想自家弟弟怎麽突然這樣關心陳予懷。
隻是猛然間想起自己那日在花園裏無意聽到她說的，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感情上的欺騙。
所以這一次，他是真的觸及到她的底線了……
“及時止損，趁早抽身……”
整個酒宴上觥籌交錯，赴宴的同僚們不住地前來敬酒祝福，可賀長影腦子裏卻隻盤旋著那日聽到陳予懷的這一句話。
他有些莫名的心慌，他開始害怕她說的及時止損，怕她真的想要離自己而去。
賀長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到宴席結束的，送走了一桌子的賓客之後，他頂著微醺後有些發沉的腦袋就往岱星閣跑，推開臥房的門後隻瞧見采瑛在床邊收拾著東西，陳予懷已經不見了人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