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為人替身
“哥哥頭一回將你帶回來時我還有些詫異，你的性子也是那樣不拘小節，甚至連眉目間有幾分像小時候的林若恬，但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我隻道他是恨極了那個毀了婚約的人，卻沒想到再遇到一個像她的人時，他還是會動了心。”
賀長風一邊說話一邊悄悄兒觀察著陳予懷的表情，見她的臉色愈發難看，似乎是生怕自己的話刺激到她、傷了她腹中胎氣，於是又忍不住勸她放寬心。
“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瞧我哥哥如今的表現，他上一次巴巴兒地要我去雲通寺保護你，前幾日又肯為了你將林若恬挪到別院去住，說明他是喜歡你的，他的心裏已經完完全全叫你占了。我細想來，今兒他們應該也不算是舊情複燃，不過是那林若恬趁虛而入罷了。前塵往事不必再提，你已經是他的正經夫人，還怕什麽呢。”
可他越是這樣替自己的哥哥開脫解釋，陳予懷放在身側的手就越攥越緊。
“長風，你不要替他圓了，我也不要你們任何人可憐。”她冷著臉站起身來，卻是竭盡全力想要維持著自己在這個弟弟麵前的尊嚴，佯作沒事的樣子。
“你先坐一坐，我去瞧瞧采瑛上哪兒去了。我肚子都餓得痛起來了，她這拿吃食的人還沒回來。”
賀長風有些緊張地瞧著她，她那四個月的身孕已經顯懷，可這會兒走起路來卻輕飄飄的像一張紙，仿佛隨時就會跟著風晃蕩起來似的，叫人打心裏擔憂。
他站起來想去護一護將要出門的人，陳予懷卻執意不讓他扶，幾番躲閃著將他伸過來的手拂開，自個兒握著門框跨過了門檻。
“去吧，你去坐著，不用管我。你們兄弟倆今兒大喜，一會兒都要去前院兒見人的，好好兒歇一歇罷。”
她自言自語似的往前踱步，賀長風沒法子，隻能站在原地皺眉望著她。
他正出神想著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說得有些多了，忽聽門口“咚”的一聲，而後緊接著便是一陣碗盤落地的聲音，隻見采瑛驚慌失措地從院子對麵的小廚房跑過來。
“夫人，夫人您怎麽了？快，快去叫周郎中來！”
賀長風猛地回過神來往門口跑去，低頭一瞧，剛才還好好兒站著的人如今已經倒在了台階下，月白色的衣裙上沾了一片刺目的暗紅。
采瑛抱著陳予懷，抬頭瞧見他，一麵喊院中的下人去找郎中，一麵哭著求道：“二公子，二公子快去前廳找一找小侯爺吧，快叫他回來！”
陳予懷費力地從她懷中撐起來，氣若遊絲：“采瑛，不要，不要他回來。你扶我起來，我進屋去就好。”
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賀長影，本應該要好好兒與他說道說道的吧，可她現在肚子有些疼，已經沒有力氣罵他了。
想來也真是可笑，她剛才還怕賀長影走上極端，還勸著他去接受林若恬和那個孩子，卻不知竟是自己在成全人家一家三口。
此刻就算是與林若恬刀斧相見，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拿出什麽底氣來。
正妻又如何，她竟是一個妾室的替身，是賀長影從路邊撿來、聊勝於無的一個玩物罷了。
如今正主入府，她又算什麽呢。
“賀長影，你好沉得住氣，你真是穩重不動聲色.……你這個騙子！”
陳予懷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隨即隻覺得眼前一片空洞，看不見院子裏的一片狼藉和眾人的手忙腳亂，也看不見匆匆從院門外進來的周郎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蒙中有人拉扯著她的雙腿，腹中的疼痛一陣比一陣劇烈，仿佛要撕碎了人似的。
再醒來時，她躺在床榻上，有幾個麵生的婆子正端著銅盆出門，周郎中已經在外屋的桌上寫藥方了。
一見床前采瑛抬手抹著眼淚，陳予懷又將手輕輕挪到了自己歸於平坦的小腹上，瞬間便明了。
而賀長影似乎是剛剛趕回來，一進臥房便去捉了自個兒兄弟的衣領，厲聲質問。
“賀長風，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岱星閣的小廝出去找他的時候說，隻瞧見二公子與侯爵夫人在房中談天，出來時夫人就倒地不起，身下還出了大紅。
賀長風仰著脖子，冷冷地看著他：“我隻是將你的前塵往事同她說了，如今林若恬有孕，過幾個月你喜得麟兒終究是團圓美滿，母親也站在林若恬那邊。你們忍心騙這可憐人，我卻看不過去！”
賀長影正欲接話，便聽床上的人沙啞著嗓子開了口。
“你自己做下的事，問長風幹什麽？還是你覺得這世上就真有密不透風的牆，能將我一個人傻傻的隔絕在裏頭？”
“予懷，予懷你醒了！”賀長影連忙放開手上的人，回過頭去幾步走至床前，蹲下身子瞧她，“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什麽都沒想，也不願意再費心去想你的那些破事兒了。”陳予懷笑了笑，蒼白幹裂的嘴唇撕扯著，她卻好似已經感覺不到細微的疼痛了，“我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為人替身，枉我先前還一心想與你生兒育女共度此生！”
“孩子沒了，沒了也好，是老天有眼。不然我還要費勁一個人將它撫養長大，若真是那樣，想必來日瞧著孩子頗像你的容顏，我也會忍不住遷怒於它。沒了好，沒了好啊。”
“予懷，你是糊塗了。孩子我們日後還會再有的，我們會生兒育女，共度此生。”
賀長影皺眉，伸出手去想撫一撫她的臉，卻被她不動聲色地偏頭躲開。
“你別騙我了，也別騙自己了。你那青梅竹馬的人已經回來，你不必再瞧著我這張臉聊解相思了。不日她的孩子出世，你再將她抬了正妻，從今往後你們一家三口不是正好麽。”
“你在胡說什麽，你才是我的正妻，什麽青梅竹馬，我何曾有過相思！”
陳予懷怔怔看他，沒什麽力氣再同他爭吵，而後見賀長影再不反駁自己先前的話，又落下淚來，心底泛上一陣陣酸楚。
她與小時候的林若恬長得相似.……如果不是愛之入骨，他又怎麽會一眼就瞧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