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孤男寡女
采瑛見陳予懷已經出來了,便很是乖巧的折身回了鋪子裏頭去招呼客人。
而泰平瞧了瞧她的臉色,又轉頭看了一眼賀長影,在得到一個應允的眼神之後俯首道:“侯爺,咱們在這兒等了這麽久了,奴才該去看著些馬車,免得馬兒見半天無人,一會兒冷不丁再受了驚。”
等鋪子門口隻剩下兩人的時候,陳予懷抱臂站在門邊,也不開口,隻是就這麽瞧著賀長影,直叫人心裏發毛。
賀長影站起來,也顧不上自個兒的官服有沒有沾上灰,清了清嗓子便急道:“予懷,我.……昨兒那話是我混賬,我不該那麽說你和長風。”
“其實長風說得對,你我既已和離,那便合該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再見麵更是沒意思。我與誰珠胎暗結,您無須過問。而小侯爺心裏怎麽想,我也管不著。”
陳予懷徐徐吐出這一番話來,轉首就要進門去不再搭理他,卻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賀長影聽了她這話心急,隻想著將人留下別叫走了,手上的力氣便也不自覺地重了三分,捏得陳予懷微微皺起眉頭來。
但他心中有別的事兒,一時間沒那個憐香惜玉的覺悟,又是堪堪一扯便把她收進了懷中。
這動作一氣嗬成,仿佛隻是攬了一個什麽物件似的。
可懷中的人對賀長影而言卻是久違的思念,兩人四目相對,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亦似在他心上漫起了一汪溫泉,柔柔地包裹著他的魂靈,叫他舍不得撒手。
陳予懷在落入他寬厚的胸膛之時,心便是一沉,咬牙懊悔。
她就知道,就知道一見他必然是這樣的結果。
明明知道眼前這人慣會在她麵前耍賴撒嬌,動不動就這樣,可她卻還是出來見他、讓他得逞了。
早該狠心回身不見他的,可心底裏總有個聲音軟軟的勸著她叫她不要如此絕情。
再這樣下去,陳予懷覺得自己非精神分裂不可。
她輕輕伸手推了推他:“小侯爺若是有話大可直說,這街上人來人往的,孤男寡女叫人瞧去了不好。”
賀長影氣結,她這才單方麵宣布與他和離不到一個月的光景,自己與她竟就成了“孤男寡女”?
而且她一口一個小侯爺的,那生疏的勁兒直剜得他心肝兒疼。
也許作為一個武官,身體的反應總是比腦子快的。
賀長影在她話音落下之後將手臂收得愈發緊,把人困在懷裏掙紮不脫,又低頭以最野蠻卻最有效的方式將她口中那個疏離的稱呼堵了回去。
陳予懷沒想到他真會在大街上就吻了自己,驚得瞪大眼睛,卻被他騰出一隻手來將視線遮住,被迫閉上了眼。
人的視覺受阻的時候,其餘的感官便會被無限放大。
街上零零落落車馬的聲音入耳,眼皮被賀長影的手掌擋著,隱隱約約能覺出暖意來,而唇上.……是全然不同於他往日那般溫柔的強勢掠奪。
近乎撕扯的一個吻,賀長影將自己心中的思念、愛慕,還有連日來的委屈和憤恨一並都融到了裏頭,似乎是在用行動控訴她的不辭而別和決絕離開。
直到身前的人幾近呼吸不上來,用力抵著他的胸口,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唇,收回放在人麵前的手掌,低頭瞧著她眼中迷蒙的水霧。
“予懷,你和賀家之間,我並非隻能選擇賀家。等我功成之日,你依舊會是賀家主母、侯爵夫人,甚至公爵夫人。我一定會叫你錦衣華服與我站在京城的最高處俯視天下人,我會讓你不後悔當時嫁給我。”
或許這才是賀長影。
不同於陳予懷記憶裏那個處處為她著想的人,相反,真正的他,也許就是這樣強勢而霸道。
他往日溫柔建立的基礎一直都是他們二人琴瑟和睦,倘若她非要走,那他自然不介意用一個侯爺該用的手段留住她。
賀長影伸出一根手指摩挲著她方才被自己蹭得通紅的唇,似乎還能感受到微微發燙似的,而後順手挑起她的下巴,叫她與自己對視。
“這些日子我全都想明白了,你從來不曾為人替身,從一開始我喜歡的就是你。隻是心高氣傲如我,麵對你一個來路不明的鄉野姑娘,就算是騙騙自己,也該找些理由的。更何況,你一點兒都不像若恬,你是陳予懷,你不像任何人。
我知道我這麽說你不一定能相信,但我別無選擇,我得說出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我的親弟弟奪走,你也不能因為我的一時鬼迷心竅就判了我終身的死刑。
予懷,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我不是一個隻能戰戰兢兢以納妾來保全賀家的名聲和安危、名不副實的小侯爺。我能靠自己功成業就,也能靠自己讓你昂首挺胸做我夫人。”
他這一席話,在陳予懷心中激起了千層波瀾。
這些時日小打小鬧,她隻當賀長影是接受不了自己作為賀家小侯爺卻被一個女人甩了的事實,想著總有一天他會覺著無趣,到那時兩人也就該真正分道揚鑣了。
可今兒這一麵見得.……讓她有些動搖了。
賀長影竟真的將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放在了心上,真的想要把自己的能力證明給她看,告訴她,他是一個可以倚靠的夫君。
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賀家、妾室、孩子,包括兩個人最初那稀裏糊塗帶著些欺騙的開始.……哪一樣不是分明將她劃分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她是一個受不了這些膈應的人,偏偏賀長影把這些占了個遍。
陳予懷微微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他瞧出了心思似的,一句一句堵了回去。
“你放心,我的未來,我的父母,我的妾室,還有若恬肚子裏那個意外存在的孩子,這些所有所有的事情,我一定都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予懷,你等著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對麵的人聞言抬眼望他,愣怔半晌之後,嗓音帶著些微啞:“你……這些話全都當真?”
不知怎麽的,陳予懷心中沒由來的有些慌亂。
她不知道賀長影所說的交代是如何交代,也不知道他要證明自己的途徑究竟有多凶險,竟讓他如此著急地表明心跡、近乎逼迫似的要她一個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