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情場無兄弟
林若恬故意將“林府用慣了”幾個字說給林婉清聽,便是生怕她不信,或是又派了什麽別的郎中來給自己診脈,到時候就全然敗露了。
而林婉清聽了她這話,果真也不疑有他,當即雙手合十朝著門外拜了又拜。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陳予懷那個孩子沒了之後她還日夜有些不安,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孫兒,嘴上雖那麽狠,可當初既然真留下來了,她心裏還是將那孩子區別於自己過去害死的那些小妾的骨血的。
如今當真是老天有眼,沒了一個,來了兩個。更別說這兩個還是林家女兒腹中懷的,不知比那陳予懷肚子裏的高貴多少倍。
林若恬如今倒也是個嘴甜舌滑的,當即攙住姑母道:“老天眷顧,可也是姑母行善積德,才給了兒孫這般福氣啊。”
身邊的人眉開眼笑,一時間把昨日那被僭越了的不舒爽都拋到了腦後去,拍著她的手:“若恬啊,難得你乖順,不過長影那孩子也真是委屈了你。左右現下侯爵夫人的位子空著,你放心,等這孩子生下來,姑母替你做主,定不再叫你伏低做小。”
這算是許了她個名分,林若恬隻道自己是因禍得福,連忙就要叩首謝恩,卻被人一把拉住不許她跪,姑侄兩人又是一副上慈下孝的好景兒。
隻是後頭站著的花穆與冬春各是各的臉色。
冬春自然為自家主子守得雲開見月明而高興,可也對這其中的醃臢知道得一清二楚,現下不敢過於高興是為心虛。
而花穆瞧著這一派和和美美的景象,心中卻是涼薄如一潭死水的。
算起來她是自林婉清生下長子後不久就跟著的,從十來歲出頭熬到了快三十歲,將近二十年的日子裏,林婉清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她是瞧在眼裏的。
現下看著那人雙手合十拜謝天恩,林若恬竟還說她姑母是行善積德給了兒孫的福氣,倒是怎麽聽怎麽覺著滑稽。
花穆低垂下頭佯作添茶倒水的樣子,真不由得想笑。
她做的那些事,奪人所愛、殺人親子,不報應到她的兒孫頭上叫他們絕後就算好的了,怎的竟還能有福氣恩蔭、盼來雙生子呢。
不過想想這世事也真是無常,怎麽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偏就事事順意到了如今呢。
她原還覺著小侯爺娶的那位侯爵夫人並非池中之物,興許能治一治這表麵和善蛇蠍心腸的林婉清,可沒想到侯爵夫人終也沒熬過這惡婆婆,自請和離出戶了。
“花穆姐姐,花穆姐姐?公爵夫人叫你將那如意放進庫房去入冊呢。”
直到冬春小聲喚了她兩聲,花穆才緩過神來似的,忙抬頭應聲:“是,夫人,我立刻就去。”
好在林婉清今日心情甚好,並沒有因為她走神而為難她,隻揮了揮手叫她快些去,順便把茶水拿下去再溫一溫。
花穆連連點頭,捧了那如意路過的時候又瞥了一眼冬春,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可還沒等出了林婉清的房門喘口氣兒呢,她就迎麵撞上了從書房出來的賀長風,待看清了人,趕緊低頭行禮。
“姐姐幹什麽呢,這樣慌慌張張的。”賀長風抬手製止她將要叫出口的“二公子”,看了看她手裏的錦盒和茶壺問道,“裏頭是什麽客人,倒需要你親自端茶送水。”
花穆微微福身,小聲答話:“哪裏是什麽客人,沁心齋的林姨娘罷了。今兒公爵夫人興致上來,請她過來敘敘,自然得奴婢用心招待著。”
她是知道這府裏上上下下除了林婉清之外都對這個林姨娘沒什麽好印象,再加上賀長風從小到大就對她們這些下人和善,從不端公子的架子,常與人頑笑。
所以花穆見了他,也不免捎帶嘴的就帶出了自個兒不甚樂意伺候林若恬的心聲。
賀長風了然一笑,故意放慢了腳步往前走,將她帶離了那間屋子門口,這才又道:“說起來她一個再嫁的妾室,身份也沒比你這青竹軒的大丫鬟高貴多少,你怕她做什麽。”
“二公子有所不知,奴婢終究隻是低賤的奴婢,人家雖為妾室卻有機會飛黃騰達。更何況她今兒來可是帶著好消息的,說腹中懷的是咱們小侯爺的雙生子,現下公爵夫人正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愛憐她了。”
賀長風聞言作無奈狀,片刻之後也再沒多說什麽:“人各有命吧,這也是人家的本事和運氣。”
花穆歎了一聲,行禮告辭。
而身後的人瞧著她離開的背影,仍舊若有所思,而後立即轉身出了青竹軒的大門朝沁心齋走去。
林若恬還在林婉清那兒沒回來,賀長風便就這麽等在門前,直至瞧見那主仆二人不疾不徐地走過來了,這才起身朝著她拱了拱手。
“林家姐姐。”他還是依著小時候那稱呼,對她畢恭畢敬,倒是叫林若恬有些不自在,忙伸手虛扶了他一把。
“今兒長風弟弟怎麽有空上我這兒來了,自我進門以來,咱們還沒怎麽好好兒見見呢。”
她這麽客套著請他進門,一句“長風弟弟”叫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賀長風忽而想起陳予懷過去也是這樣稱呼自己,可他卻從沒覺著這樣不舒服,看來這親疏與否果真還是分人的。
但現在畢竟是他找人家有事,就算不親昵也得裝著客氣。
他這兩天本就為了陳予懷的態度傷神,再加上隱隱覺著她與自家哥哥仿佛藕斷絲連尚有情分似的,便沒由來地心慌,生怕那兩人和好,自己就一丁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方才聽花穆說了林若恬腹中雙生子之事以後,賀長風覺著這人手中的籌碼是越發的大了,興許還眼巴巴兒盯著侯爵夫人的位子呢,倒正好拉過來做個同盟,幫他拖著些他哥哥。
倘若到時候林若恬真的被母親或是哥哥扶正了,依陳予懷的性子斷然是不肯回來做小的,他也就能光明正大去追求她,不必為了哥哥這邊的威脅日夜煩憂。
賀長風雖不至於把親哥哥當成敵人來看待,但說到底情敵也是敵。
沙場無父子,情場自然也無兄弟,他如今的想法也不過是借了東風的小小算計罷了,誰讓賀長影行事有失叫小妾大了肚子,這才給了自己這麽一個裂縫,能讓他對準了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