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不許見人
陳予懷是習慣了用這種長姐一般的語氣同賀長風說話的，他便聽得愈發窩火，伸手攔下正要開口的潤平，徑自走上前去與穆龍一拱手。
“穆寨主，我會親自去邕州說與哥哥，借調兵馬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勞煩你好生照料予懷。倘若她在你這山寨裏有半點閃失，我帶來的兵馬，可就是要將你黑風寨夷為平地的。”
他說罷也不待穆龍有所回應，喚了潤平往外走，路過陳予懷時又駐足望她。
“自打認識了你之後，我做的所有事，從不為旁人能看得起我，而隻為你高興。”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直到主仆二人出了這間房門，穆龍帶著些打探的目光落在陳予懷身上，她才回過神來，一時間隻覺得臉上燒得慌。
“真沒想到，你這丫頭竟還有把兄弟二人一同吃死的本事。”
明白過來穆龍是在調笑自己之後，陳予懷十分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可也並不否認什麽，反倒大大方方：“穆大哥這是取笑我，長風年紀小不懂事，想必再過個一二年的，他自個兒想明白了也就覺得今日的想法是笑話了。”
“你自己也沒有多大，怎的總是這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當心真的老得快。”
陳予懷自昨日起便難得在穆龍臉上看到笑意，這會兒見他微微笑了，便也不說什麽，隻勾起唇角，作無奈狀搖了搖頭。
其實自從聽穆龍說了他自己的身世之後，陳予懷便不再將他當成什麽土匪，反倒對他這命途坎坷孑然一身的人存了許多同情似的，隻盼著他來日能過得好些。
“穆大哥，趁著長風去找他哥哥，你也得抓緊時間叫人把沈姑娘的畫像作出來了。就算是精兵良將出門尋人，也總得手中有個樣子比對不是？”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穆龍，隻見他靜默片刻，而後起身，一邊提了筆鋪開畫紙，一邊淺笑打趣自個兒。
“山寨裏都是些會舞槍弄棒的，這事兒啊，我還真是求人不如求己了，怎麽著也能畫個六七分像吧。”
穆龍蘸墨揮毫，不出片刻，一幅人像便已躍然紙上。
陳予懷湊過腦袋去一瞧，不說與沈蔓十分相像，可卻也是相當神似，直叫她又不禁對穆龍刮目相看一番。
他們這廂已安安心心等著賀長風帶人回來，而隔壁院子裏，幾個粗壯大漢正抬了被五花大綁的泰平從屋裏出去。
因著方才的教訓，底下的人生怕他再大喊大叫驚擾了穆龍，便索性綁了人、又堵住了嘴，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兄弟來幫忙把人打發出去。
饒是泰平如何機靈，力氣上自然也拗不過這麽些個徒有蠻力的漢子，隻狼狽地不斷掙紮著，口中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心道自己這輩子也從未有過如此屈辱的時候。
眾人將他抬至山寨外，其中一個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隻黑漆漆的布口袋，不等泰平反應過來便伸手套在了他的頭上，隻叫他瞬間便覺著眼前一黑，而後再被人騰空拽起、更是不知道方向了。
也不知道就這麽被扛著走了多久，隻聽得幾個人似乎是商量了一下，泰平便覺身子一跌，實打實地叫人拋在了地上，在他掙紮之間，那幾人早已回頭行遠了。
卻說那賀長風主仆二人進了城中，晌午已過許久，邕州城內因著戰事也沒有往日那般繁華，家家吃了飯都門窗緊閉，兩人隻見得一派蕭瑟的景象，不免覺出淒涼來。
“二公子，咱們真的要去軍營找小侯爺和國公麽？”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了，潤平的語氣裏卻隱隱約約透出一絲膽怯來。
小侯爺倒是好說，畢竟陳予懷曾是他的夫人，如今看來也是藕斷絲連的，他必然不會在此事上過於為難。
可安國公聽聞此事會作何，反應確實是叫人心下有些忐忑。
潤平也是賀家從小就養在府裏的下人，自然對府中主子的脾氣早就了如指掌。
安國公賀賢雖常年不在家，但對家風子女的管教卻樣樣沒落下。
今兒這事情，作為父親來講，他定然接受不了自家兒子為了一個姑娘向土匪低頭；作為朝中武將，也更沒有出兵幫著土匪辦事的道理。
所以這事兒一提恐怕是接連觸及了他的底線，別說是他家二公子提出來，就算是向來都受國公青睞的長子小侯爺去說，也難保國公不會大發雷霆。
瞧著潤平心事重重的樣子，賀長風反倒是一麵走著一麵笑了。
“怎麽，怕我不敢與父親說，還是怕哥哥知道了會遷怒於我？其實若非予懷開口，我是斷然不想去找父親和哥哥調兵遣將的。並非懼怕或是膽怯，隻不願這個好人又叫哥哥做了去。”
潤平哪裏會瞧不出主子的心思，可平日裏小打小鬧的也便罷了，今兒這要借官家的兵去尋土匪的人，一出手就是碰了國公底線的，如何叫人不擔憂。
可容不得他再有什麽異議，賀長風是鐵了心要將這事兒做成。
且不說是不是能討陳予懷歡心，就單從保她性命來說，也沒有與那土匪硬拚的道理，不過是尋一個女子，他想著以賀家的能耐倒是不足掛齒的。
兩人一路尋至城郊，見著了插著安國公府旗幟的營帳，見天色不晚，雙雙鬆了口氣。
賀長風從腰間掏出賀家的玉佩來給那門前站崗的士兵瞧了，說要找他哥哥賀長影，那人卻支支吾吾，麵色十分為難似的。
潤平見狀，連忙趁著賀長風還沒開口，上前皺眉替主子斥責道：
“愣著做什麽，快去通報一聲，隻說二公子找小侯爺有要緊的事兒！”
可那人聞言，神色卻愈發躊躇了：“二公子，並非小的不替您通報，隻是……”
賀長風到底是沉不住氣了，冷聲打斷他：“隻是什麽，有事直說便是。你這般支吾，一丁點兒也不像是我父兄麾下的將士，反倒如同個姑娘一般，頗給賀家丟人！”
“回二公子的話，隻是小侯爺今兒清早剛被國公下了命令不許出軍營不許見人，便是您來了，也不一定能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