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名正言順
冬春聽罷,隻覺得自個兒的指尖發涼,躊躇了好一陣子才問出口:“那昭王殿下想讓您怎麽做?”
林若恬抬眼,眸中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要說怎麽做,那該是他自個兒的事兒了。至於咱們,隻需好好兒地護著我腹中這孩子,畢竟到時賀家父子戰死沙場,這孩子就是安國公府唯一的血脈了。”
而薛琌向來不打無準備之仗,他今兒既然給林若恬送了書信來,那就必是已經有了自己的籌謀。
黃昏後的昭王府,那一圈圈琉璃綠瓦的上空,一隻白鴿被人突兀地放飛,漸漸融進泛著金光的天幕中,向南而去……
帶著大隊人馬的賀長影是在接到軍令的第三日趕到邕王麾下的。
此時的北靖邊界早已是硝煙彌漫,軍營裏時常會有殘缺著身子被抬回來的士兵,一匹匹白布遮住了後頭將士們的瘡痍狼藉,卻遮不住那此起彼伏的痛呼聲和嗆人口鼻的濃重血腥氣。
賀長影隨著前來迎接的衛兵往進走,瞧著這目之所及的狼狽,一時間覺著心中百味雜陳。
“小侯爺,邕王殿下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直到衛兵在一個帳子前站定,出口提醒他,他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就著那人幫他撩開的簾子走了進去。
“微臣賀長影,見過邕王殿下。”
隨著他的一聲問安,原本背對營帳門站著的邕王薛玗轉過身來,堪堪回了一禮。
“車馬勞頓,辛苦賀侍郎了。”
薛玗這稱呼聽得賀長影愣了一愣,而後明了,淺笑拱手。
他入仕以來,雖有自個兒的官職名號,可人人都還是習慣將他稱為“小侯爺”,就仿佛他賀長影走到哪兒都得靠著他父親的頭銜似的。
而今乍一聽薛玗對自己的稱呼,他竟還有些欣喜。
看來這邕王殿下是要以正經君臣之禮相待,而非將他視作安國公府的一個陪襯,直教賀長影心中對他的印象好了百倍。
“邕王殿下與微臣皆是為天下蒼生著想、為北靖百姓著想,何來勞頓一說。”賀長影直起身子,坦然地與對麵那人目光相對,“微臣帶了三千精兵前來,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薛玗似乎對他這番不卑不亢的表現很是滿意,抬手叫來等在一旁的人:“阿壽,去給賀侍郎安頓安頓住處。另外今晚本王與賀侍郎商討軍情,就不要放無關緊要的人進來了。”
“是,王爺,奴才這就去。”
那被喚作阿壽的男子躬身應答,隨即也很是會看人眼色一般,不僅自己出了門,連帶著帳中原本站著的幾個衛兵都一並叫走了。
四下無人之時,薛玗才將賀長影叫至身邊,一麵賜了座,一麵邀他同看自己身前的那方沙盤,隻道戰事不容樂觀。
入夜時分,京城的昭王府裏燈火通明,一個身著薄紗的姬妾正赤著腳在地上起舞,極盡婀娜曖昧。
薛琌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心不在焉地瞧著這討好似的表演,又接過秦牧雲剝好的一粒葡萄放進口中。
但那冰涼微酸的汁水顯然不能平複他略帶煩躁的心情,他一吐口,兩顆葡萄籽不偏不倚就落在了地上那人未穿鞋襪的腳麵上,實實在在嚇了人一跳。
秦牧雲素會察言觀色,瞧見薛琌仍不高興,忙朝那立在中央不知所措的女子擠了擠眉眼示意她下去。
待書房的門被關上,她這才如往日一般攀近了薛琌的肩,巧笑道:
“這樂府送來的人可是愈發沒什麽水平了,王爺若不喜歡,臣妾明兒叫人去城中那勾欄裏踅摸幾個有姿色的來。聽聞這民間的青樓女子,可比官家調教出來的舞姬知情識趣得多。”
薛琌聞言微微轉了頭,伸手覆上她擱在自己頸窩的柔荑:“我看她們竟都沒有你這般知情識趣,倒上趕著給自己的夫君找姑娘瞧,也不見你吃醋。”
“這有什麽可醋的?到底是臣妾找來的姑娘,她們若不能將您服侍好了,您到頭來還得進臣妾房中尋個舒坦;您若瞧著她們舒心,人雖不在臣妾身邊,可心裏自然也會記臣妾的幾分好,左右我不虧的。”
秦牧雲說著慢慢上手揉捏他的肩頸,也不知是恰到好處的力度真叫人舒坦起來了,還是她這話說得討人歡心,總之薛琌閉起了眼,原本繃著的身子也漸漸開始放鬆了。
半晌無言之後,他睜開眼,又去撫摩她的手背:“你可當真是我身邊的一朵解語花,我心中什麽憂愁怨恨,隻要見著你,便都煙消雲散了。”
秦牧雲是等了半天才等來他這句話的,她雖是寵妃,可也清楚自己的地位,從不僭越。
有些事薛琌不願意同她說,她是斷然不會也不敢過問的。
可要是他挑了頭,她便也能順著杆兒往上爬,接著問下去,才得做那朵溫柔識趣的“解語花”。
這也是為什麽薛琌開府這麽多年,身邊女人不斷,唯有她秦牧雲穩穩爬上側妃之位的原因。
“那臣妾猜猜,王爺自打給那賀家送了信兒之後就悶悶不樂,難不成今日您也是有了什麽憂愁怨恨,想與臣妾這朵花兒一吐為快?”
薛琌對秦牧雲這哄孩子一般的語氣很是受用,一伸胳膊將人圈進懷裏,抱著這軟玉溫香,心似乎也靜下來了、能開口了。
“能控製住賀家是好事兒,讓那賀家父子戰死沙場倒也不難。可現下的問題是賀家還有一個二公子,那公爵夫人也不是善茬兒。單憑一個林若恬,你信她能搞定這兩個人麽?”
被他抱著的人想了想,順毛似的撫了撫他的後背。
“王爺何苦為這事兒心焦,臣妾早就聽說那賀家二公子是個玩世不恭的主兒。
今年春闈考上了卻不去做官,眼瞧著也不是什麽有頭腦有抱負的人,聽聞近些日子他也不在京中,想必是又到什麽地方遊山玩水去了,您略施小計不要讓他回到京城來便好了。
總歸等林若恬肚子裏那孩子生出來了,咱們生米煮成熟飯,長房長子還怕沒有他個老二名正言順?
至於那公爵夫人……左右是女人堆裏的事兒,王爺若是信得過,就還讓臣妾去會會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