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遺腹子
“那是自然，待本王登基，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母儀天下的皇後。”
薛琌似乎並未察覺出秦牧雲眼神裏略帶了些醋意的情緒，也並不將伏在自己身上的那歌女推開，反倒一把捉住秦牧雲的手將人拉近了與她承諾著，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那殿下可得說話算數。”
秦牧雲巧笑，她向來不屑於說什麽淡泊的話，難得他樂意給她，她自然接著。
卻說陳予懷歇了兩日後，隻覺著自己氣色好了不少，便催著泰平和采瑛收拾東西，預備往邕王的軍營去。
她的脾氣那二人是知道的，既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便不如索性依了她。
泰平想得周到，趁這兩日先寫了封書信托人送到了軍營去給薛寧燕，因此他們三個抵達了軍營外頭也並沒有受到阻攔，反而有公主親自相迎，進去得也十分順利。
“予懷，其實長影並不希望你做這種事的。我和皇兄也想盡快找出凶手，可你拿自己作魚餌，著實是冒險了些。”
進了帳中坐下，薛寧燕躊躇半晌，還是忍不住勸說了幾句，想著趁現在侯爵夫人進軍營的事兒還未聲張出去，能把她勸走也是好的。
可陳予懷卻仍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寧燕，我今日也不與你行什麽君臣之禮，你我以姐妹相稱這麽長時間，你也是了解我的。我並非什麽貪生怕死的弱女子，如今我的夫君是死是活連個屍首都沒找到，我自是要為他出頭的。”
“那你想好了，你這一來，明兒個連邕州帶京城，可就漫天都是小侯爺殞命、侯爵夫人悲痛欲絕闖軍營的消息了。”薛寧燕望著她開口，
“這事一旦開始就沒有退路，賀長影他到底傷過你的心，你們也已經和離，你……真要為他做到這份兒上麽？”
畢竟現在大夥兒都認定賀長影是已經死了的，陳予懷又隻是個與他和離過的前任妻子，若是就此不出現，那幫凶手真不一定會找到她頭上。
饒是薛寧燕已經將話說得這麽明白了，陳予懷還是起身瞧著她的眼睛，沒有半點退卻。
“恩恩怨怨皆是過往，我想清楚了，賀長影給我的遠比他傷我的要多，而且感情也不是能功過相抵的東西，反正他值得！”
薛寧燕聞言愣了愣，旋即綻開了她這麽多天以來的第一份兒踏實的笑意。
“好，你心中有數就好。賀長影就算真的命至於此，娶了你也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事。”
陳予懷還來不及細想她這話中的含義，便又聽她囑咐道：
“過了晌午我就叫他們帶你去見皇兄，你記住，見了皇兄以後無須作出什麽大義凜然的樣子來，你就是一個失了丈夫來討說法的普通女子，該哭該鬧尋死覓活的，我皇兄最吃這一套。”
薛寧燕說罷就再也不肯多與她提別的，隻是喚人將陳予懷帶下去歇一歇，隻等晌午過後送她去見邕王一麵。
陳予懷心中雖有狐疑，可等見了薛玗，聽他關切地叫了一句“賀夫人”，心中積壓數日的悲慟便又湧了上來，無須回想薛寧燕的那些吩咐，眼淚隻不自覺地往下落。
“邕王殿下，民婦孤苦無依，甘願為誘餌，隻盼著殿下能為賀長影伸冤，找到那殘害民婦夫君的凶手！”
薛玗帳中現下並無旁人，瞧見她這淚水漣漣悲痛欲絕的模樣，心頭爬上一絲不忍，長歎一聲之後親自俯身把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賀夫人別急，即便你不來，本王也是會替侍郎報仇雪恨的。隻是現下朝中局勢未定，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若要找出害人的真凶還有些難度，須得夫人配合本王設一個局。”
“殿下隻管吩咐便是！”
那日午後，賀長影遇害的消息像是被人開閘一般傳遍了北靖，而邕州的軍營中充斥著悲痛，卻又滿溢了詭異的熱鬧。
安國公賀賢被副將攙扶著坐在揚著沙塵的校場上，瞧著跪在地上的女子，一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父親！兒媳不孝，自知配不上賀家門戶。可如今小侯爺已薨，您就算不認兒媳，也總該認下我腹中的孩兒啊！這終究是賀家唯一的嫡出血脈，您不能不認啊！”
陳予懷此話一出，滿軍營的將士皆是麵麵相覷，有的是為賀長影真心哀悼，也有的不過是豎起耳朵聽著他人門前的不幸，總之神色各異，唯有薛寧燕思索片刻，皺著眉頭上前去想要將地上的人扶起來。
可沒想到陳予懷一揮手便將她的胳膊甩開：
“公主不必管民婦死活，左右滿門忠烈也不過是為人奴仆，若不是為公主，我夫君也不會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如今您又來裝什麽好人？
如今民婦所求不過是能回到賀家，可我腹中這孩兒來日長大，就算討飯也再不會為人臣子，再不會為你們薛氏那富麗堂皇的路上鋪一片磚瓦！”
“予懷……”薛寧燕愣了一愣，雖知道她說這話不過是做戲，可也忍不住呼吸一窒，隻覺著心頭密密地疼。
“夠了！”
賀賢不過半個時辰之前才知喪子之痛，這會兒又被陳予懷這麽一鬧，心中早已亂成了一團麻，禁不住怒吼一聲，扶著副將的手臂猛咳。
他雖十分不願承認陳予懷，可她說她腹中有了孩子，到底是他兒留下的血脈，就算還未得證實，做父親的總也是下意識想要將這血脈留下來的。
“你重回賀家不難，來日孩子降生，你們母子的名分老夫也不會欠你的。隻是從現在開始休要再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我會派人將你護送回京，一來養胎，二來別再給老夫丟人現眼！”
左右是失去兒子的勁兒還沒緩過來，如今又被人裏三圈外三圈地圍著看了笑話，這一聲嗬斥之後，賀賢便再不願立在這兒接受四麵八方那各種各樣的眼神，憤然轉身離開，竟也忘了向邕王行禮。
陳予懷跪在地上目送自己那公爹離開，這才脫力一般斜斜倒在薛寧燕身上，滿麵的淚早已幹涸。
“寧燕……我方才那話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