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不能再留
“快起來,都是為了賀長影,我又怎會將這些放在心上。”
薛寧燕一麵將陳予懷扶起,一麵低聲在她耳畔安慰著,倉促之中也不忘抬眼瞧了瞧不遠處立著的薛玗,果然見那原本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阿壽不見了。
魚兒上鉤了。
她望著陳予懷那無神的雙目,心中泛起酸楚。
陳予懷並不知道薛寧燕現下在想什麽,隻是有些無奈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平坦的小腹。
她多希望這一刻,真的有個小生命存在。
哪怕真的就像他們說的那樣,賀長影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有個孩子留下,她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遺憾。
“皇兄,如今予懷腹中胎象未穩,再住那客棧不合適,將她送回京城更是危險,不如就暫且在軍營中安頓下她吧。”
薛寧燕瞧著薛玗走過來,施施然行了個禮,不緊不慢與他提議。
薛玗亦是故意要讓周圍眾人都聽清楚他們兄妹的對話似的,說話的聲兒也特意高了幾分。
“軍營中自然是最安全的,賀夫人,眼下你也隻有將就住在這兒了,本王叫人替你支一間新帳子來。”
他說罷也不等陳予懷作答,徑自轉過身去喚了一聲:“阿壽,阿壽!”
阿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很快過來,眾人等了半晌之後,卻是一個瞧著年紀尚小的侍衛小跑著朝這邊來了。
“邕王殿下,阿壽大哥說他身子有些不舒服要回去歇歇,特囑咐了小人聽您差遣。”
薛玗微微一怔,臉上轉而現出一絲叫人難以捉摸的神色來,也不知是悲哀還是無奈:“好,那你去替賀夫人安頓便罷,本王稍後得空去看看阿壽。”
陳予懷在他的授意下也先跟著薛寧燕回了帳子裏,采瑛和泰平早已等在屋內,見她進來,連忙一前一後迎上去。
“姐姐身子沒事吧?”
聽得采瑛這一聲關切,陳予懷勉力勾唇笑了笑,自嘲道:“旁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麽,我這身子好得很,也不是真有什麽孩子,哪裏那樣矜貴了。”
采瑛忙挽住她的胳膊:“姐姐不許胡說,無論有沒有孩子,你在采瑛心裏都是最矜貴的。逝者……逝者已去,姐姐若不照顧好自己,小侯爺他也不會安心的。”
陳予懷眼中漫上一層水霧,有些慌亂地別過臉去。
她倒是希望他不安心,世間總要留下些遺憾,才能讓他有所牽掛、早日回來吧。
是夜,一隻白鴿落在昭王府門前的燈籠上,晃晃悠悠,燈籠裏的燭光仿佛被撞碎了似的,忽明忽暗落了一地。
管家將那鴿子帶進薛琌的書房裏,瞧著秦牧雲迎上來將鴿子腳上的信件取下,便很識規矩地退出去將門帶上了。
“寫的什麽,念。”
秦牧雲雖拿下了信件,卻並未敢動,隻等薛琌擺了擺手說出這句,才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紙、將目光落了上去。
“是阿壽的親筆,說是……確認賀長影已經斃命,屍骨無存。”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似乎還有什麽話難以啟齒似的,抬頭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薛琌。
薛琌感受到她的遲疑,並未睜開眼,隻是淡淡追問了一句:“怎麽了?這不是好事麽。”
其實雖這麽問了,他心裏也有點明白,若單單是這事兒,全然不值得阿壽冒險特意寫一封信送出來。
果然,秦牧雲清了清嗓子,似乎往他身邊走近了些,這才接著道:“可他說賀長影有遺腹子,安國公似乎也承認了這孩子。”
“賀長影當然有遺腹子,本王不就是……”
本王不就是等著那遺腹子出生以正名的麽?
可薛琌這話才說了一半,便猛然住嘴,皺了眉睜眼瞪著秦牧雲。
“賀長影與誰有遺腹子?”
秦牧雲有些緊張,再不敢看他的眼睛,雙唇翕動,小聲道:“陳予懷。就是,就是先前與他和離的那位侯爵夫人,二人成婚之時還大噪京城。”
她這一解釋,無非是告訴薛琌,陳予懷和賀長影是有過感情的,她腹中有賀長影的孩子也多半是千真萬確。
薛琌的神色果然在她這話之後更加凝重,先前賀家隻有林若恬肚子裏那一條血脈,無論男女,他總會有辦法讓它變成賀家長孫,將他們母子統統握在掌心。
可如今陳予懷有孕,還是被賀賢承認的嫡孫,萬一她生下的是個兒子,林若恬肚子裏那塊肉就是一文不值的!
“這個陳予懷什麽來頭,可有母家?”
秦牧雲聞言會意:“並沒有什麽來頭,當日她與賀長影兩人成婚時引得京城大動,就是因為此人是賀長影從外頭帶回來的野丫頭。如今殿下若是不想留她,唯一的阻礙或許就是安國公了。”
若擱在以前,安國公或許還不會這麽護著這個來路不明、甚至是出身寒門的兒媳婦。
可現在賀長影沒了,賀長風不成器,陳予懷腹中那孩子就成了長房唯一的嫡孫,說是老爺子眼下唯一的希望也不為過。
看在兒子和孫子的麵兒上,賀賢一定會對陳予懷保護有加,他們要動手除掉陳予懷或許還是有些難度的。
薛琌細想了想,揉著額頭道:
“無妨,隻要她母家不是什麽勳爵人家,本王便少了許多麻煩。賀賢再護她,一個已經和離過的兒媳,終究也是隔著心的。你給阿壽寫信,讓他越快動手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得了他命令的秦牧雲不敢遲疑,立馬就提起紙筆寫了回信,又出門喚管家將信鴿帶回來。
一切都妥當之後,她望著夜幕中遠遠飛去的信鴿,長歎了一口氣。
“你日日隨著殿下進宮,最近可聽說了什麽旁的消息,皇上那邊怎麽樣了?”
管家方才放飛鴿子的手還沒收回去,聽她這麽問,指尖微微一僵,旋即道:“側妃娘娘大可放寬了心,皇上眼下雖然病重但還不至於糊塗,遠近親疏還是分得清的。到現在還未召邕王進京,可見皇上依舊還是中意咱們殿下的。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皇上近來時不時提起要見平陽公主,好在宮中的內侍都是昭王殿下安排的人,總歸搪塞過去了幾回,但奴才覺著這麽下去總也不是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