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宇然的決斷
頭發花白的時宇然來到暗能流搜尋室，端坐在全智能工作椅上，重新調試了搜尋參數，他眯著眼睛，瞄著影像上的旋轉圖和數據。
時宇然三百多年來的經驗是阿瞳無法比擬的，他從來不會打斷時宇然緊張有序的工作狀態，他有自知之明，再厲害的機器人，沒有控製了的機器人，無法將非是看成是，往往，非是即是，邏輯太過清晰悖論不足，造成難以取舍的矛盾。
阿瞳每次都是等待，他會等著時宇然神情鬆懈下來，才會提出自己的見解，以供參考。
全神貫注的時宇然要在繁複的數據裏找到暗能流的蛛絲馬跡，感覺出來的頭緒往往比計算模型來得快，模型往往忽視了不可預料的變量。
撐腰衣的釋然，讓時宇然亦然覺得，自己還是剛上“天極號”飛船的小青年。
那時候的他覺得有盍爾萱的陪伴，異常興奮。
雖然說是無語的陪伴，亦然讓他樂此不疲，新鮮而有動力，他到生命維持倉的次數加多，隻是為了經過冬眠室，躺在理療椅上，他常常夢著，夢裏嗅到一絲絲淡淡的桃花香，是釋然而虛空的桃花香。
可是現在，他不敢懈怠，活體冬眠素不多了。
往常，時宇然也思索過，如果自己無法支撐，會解放阿瞳，不會讓他一起湮滅，讓他接過自己使命，去完成任務，可是，沒有活體冬眠素，偈承鋒夫妻倆就無法安然無恙的冬眠了。
活體冬眠素能夠將人放入不低於零下十攝氏度的冰凍狀態下存活，自然冰凍狀態下不行，隻有在生命維持倉裏，還有其他眾多輔助措施，這是一套綜合的係統工程，人體內外維持生存極限又不至於生理係統紊亂崩潰。
所以美穗的工作量及其繁重，每時每刻，真的是每時每刻……
這種極限緩慢生長的模式容不得半點差錯，沒有了活體冬眠素，隻能喚醒偈承鋒夫妻倆。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宇然，疲憊、焦慮，從未有過的焦慮。
躺到床上，《太空之音》緩緩地響起，慢慢地升高音調，合拍著他的煩躁，讓他體驗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他的思念無所遁形；轉而如高山流水，升華人生的內涵；轉而綿柔如酒，醇香著他的初夢；絲絲蔓蔓，纏繞著他，虛幻幻眇；空靈虛無，夢境恍若隔世，猶如在太空中縹緲，放空自我，靜謐得無思無念，似乎隻有一張一合的宇宙在緩緩地呼吸……
《太空之音》似乎有種魔力，令人難以言喻的魔力，時宇然感覺，應該是祖先的傳承，是時傾封喋血般的力作，是他莫氏家族的巔峰之作，舒然中帶著生命自然的呼吸。
時宇然睡醒的時候，阿瞳就在身邊，阿瞳是他的影子，隨影不離，忠誠無比。
待洗漱之後，時宇然暢然坐在書房的電磁絨椅子上。
麵前的地板上鋪著老舊地毯，產於亦俅僉洲翃翼市的雄鷹展翅地毯，已經磨花了圖案，地毯是他執意帶到飛船上的，為此他還和父親麵紅耳赤，最終無人能夠拗過他。
右手邊是畫著跳蛙吐珠圖的高腰盆栽，栽的是時時花開的矮種杜鵑，紅豔如喋血。
再過去兩米遠，是麵板牆，上麵架著把一尺來長的短劍，劍柄黑色圓球，不規則的削痕布滿球麵，劍鞘黑色木頭，它是時宇然叔公時坤瑞的遺物。
牆根是櫃子，上麵有些亂，但是中間橫著一支拐杖，暗褐色的龍騰須拐杖，已經出現了小裂紋。
看起來神色安然的時宇然，端起杯蜂蜜茶，抿了一小口，枯掌拽著杯子悠悠晃蕩起來，緊接著，一飲而盡。他從椅子站起來後，即使沒有穿懸浮鞋，也健步若飛，立刻來到了理療室。
“美穗，立刻喚醒偈承鋒、盍爾萱！”時宇然表情肅然，命令著美穗。
“時宇然先生，你如何啦？”
“聽命令就是啦。”說完立馬轉身走了，絕無二話，也讓生命維持倉的美穗見識到時宇然果斷的一麵。
決斷已定，時宇然上來後還是回到書房，他要靜靜地等待，等待偈承鋒夫妻兩人從冬眠狀態下蘇醒過來。
花開豔麗的盆栽旁，有塊還沒換掉的舊墊子，滿臉刻痕的時宇然盤坐在上麵，調勻氣息，讓身上的電脈衝處在一個且慢且緩的水平。
減少腦電波的脈衝，放空自我，時宇然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應該是該醒了的時候啦。
此時，醒來後的時宇然心裏忐忑，有些惴惴不安。
不安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暗能流的緣故，暗能流，時宇然已經行中有數，可以做到穩如磐石，“天極號”隨時可以遷躍。
那這絕對是反常的事情，他是負責航行的，早點到達目的地，意味減少航行的風險。
可是，“天極號”的旅途危險重重，星係之外，看似無物的真空，也有一些星際物質，如果相碰，對於“天極號”將是毀滅性的。
一直以來，躲開流浪行星，少接觸宇宙塵埃，盡量避開宇宙高能射線暴，繞開流浪黑洞……警覺航行時出現的任何異常，是對“天極號”最好的防護。
而這次搜尋暗能流的時候，時宇然發現有些詭異的情況。他發現“天極號”外圍出現了一個不明物體，應該是飛船，時有時無地跟著。如影隨形，那還好判斷，若隱若現卻是難以得出準確的信息，最終，經驗豐富的時宇然作出的判斷是飛船，絕對是高等生命體製造出來的飛船，這個很簡單，速度與形態。
以上還不是時宇然最畏懼的，而是迅鹿黑洞。。
他到現在也沒有算出它的視界，沒能得到迅鹿黑洞準確的信息，隻能說前路依舊迷茫。
迅鹿黑洞之所以稱謂黑洞，是源於驊燁人廣泛的傳說，也源於盍爾萱的父親闔應明探測到一種新的粒子，荒子，來源於迅鹿黑洞的方向，闔應明推算出，迅鹿黑洞距驊燁人所在的莽泰星係五百億光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