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經曆
“張雲龍!你發什麽呆!”
黑板擦劃過一道弧線,“啪”的一聲砸中了麵露茫然的卓烜。
臉上一陣陣灼痛,飄飛的粉塵揚起,嗆得卓烜臉頰通紅,咳嗽不已。他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些陌生的臉孔又讓他覺得莫名熟悉,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自然而然地記起了一些東西。
我的名字……名字是張雲龍。
卓烜的眼神呆板。
扔板擦的是一個性格強勢的男孩,他是班長,卻經常和別人一起欺負自己。那些孩子最愛嘲笑自己是個怪胎……怪胎,對了,我是一個沒有父母的怪胎。
卓烜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樣怪異的感受。但是,他真實地生存在這裏,眼前的一切不似幻象,那麽,那些在腦海裏時隱時現、無端出現的熟悉麵孔卻為何讓自己覺得陌生?
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還愣著!擦黑板去!”
男孩冷著臉走到了卓烜的課桌前,四周追逐打鬧的學生們在這一刻默契地停止了動作。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幸災樂禍,蠢蠢欲動。
他們渴望看到一場鬥毆……不,更應該描述為一場單方麵的毆打。
懦弱的人活該被欺負,尤其是當他無依無靠的時候,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這所偏遠地區的中學裏,生存的法則無限接近於叢林荒野。
“我知道了,”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卓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慢吞吞地走向黑板的方向,像極了一個行將就木、動作緩慢的老人。
思緒依然在飄飛,卓烜的腳下被猛地一絆,瘦小的身軀摔倒在了肮髒的地上,他尚未爬起,哈哈大笑聲便驟然爆發,那麽激烈,那麽刺耳。
“哈哈哈哈……你們看他多蠢!”
卓烜沒有立刻爬起來。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他想。
……
鑫隆大酒店。
黎明的刃刺破了這所城市沉浸已久的黑暗。它先是變成灰蒙蒙一片,緊接著,灰色融化,露出了雪白透亮的天空。
酒店走廊之上,周學秋利用詭物封鎖了整個樓層,張雲龍則打著哈欠靠在牆壁上。
萬鴻於沒有移動過自己的位置,她默默地蹲在了昏迷不醒的卓烜身邊,而此時此刻,卓烜正雙手抱著那黑色盒子,放在胸前,眉頭緊皺,似乎正在睡夢中進行著某種爭執。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警視廳的人應當已經發現了其他樓層中死去的神選者,並展開了調查。畢竟,詭物隻能起一時的作用,一旦被外界發現幹擾,剩下的神選者將很難再規定的時間內執行任務。
收容“獸”,才應該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無所謂,這場遊戲一定會是我贏。”張雲龍的視線掃過昏迷的卓烜,又抬頭看向了一臉平靜的周學秋,似笑非笑,“你們別忘了,前置任務的倒計時已經不足二十四個小時。”
倒計時!
萬鴻於立刻想起來了這件事。
調查徐世林的死因,這本應該是他們提前完成的部分。可是現在,神選者之間的爭鬥一觸即發,三方勢力混戰,導致了這樣尷尬的局麵,實在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更讓人頭疼的,則是張雲龍這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怪胎。
他的確是一個怪胎。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為什麽他這麽久都沒有醒過來!”萬鴻於抬頭,聲音清冷。
她肩上的傷口已經做了緊急處理,而在處理過程之中,張雲龍隻是神色玩味地盯著,並沒有任何出手製止的打算。
或許,他從來都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而是在進行著滿足自己變態嗜好的一種遊戲。
“他,”張雲龍的笑容慢慢收斂,“不要打擾他,他正在經曆我所曆經的一切。”
“什麽?”
萬鴻於的眉毛一挑,驚懼不已,血跡凝固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這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
這就是所謂的遊戲?
每一個神選者都知道,自己與普通人最大的差別不是擁有“詭計”,也不是能夠操控“詭物”,而是在得知了“獸”之後不會被世界的規則洗去記憶。
完整的記憶組合成為了現在完整的自己。記憶殘缺,或者被洗去記憶,便等同於顛覆了這種完整性。
那麽,去經曆另一個人的故事,將他人的經曆寫進自己的回憶——醒來以後,兩種記憶交錯纏繞,還會是原本的自己嗎?
正因為抱著這樣的疑惑,萬鴻於不禁關心則亂。
她望著躺在地毯上的這個年輕男人,望著他微微顫抖地睫毛,心中沒來由地一空。
萬鴻於知道,她已經不能不在乎眼前這個可以為自己死去兩次的人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將那狀如黑色盒子的詭物拿開。然而,就在萬鴻於剛剛有所動作的時候,她的脖頸便傳來了細長的冰涼觸感。
張雲龍不知道什麽時候竟離開了原本的位置,將一把刀子抵在了她雪白的肌膚上。
“不要破壞我的遊戲。”
鋒利的刀刃,僅僅隻是輕觸,便輕易地破開了雪白的肌膚。鮮血從一痕傷口中緩緩滲出,萬鴻於不敢再有任何妄想。
這個家夥,絕對是平生遇見的最可怖的敵人。
周學秋環保雙臂,始終不發一語。
他從來不認為卓烜就會這樣失敗。當然,也存在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卓烜迷失了自我,變成了另一個“張雲龍”。
如果這樣的情況發生……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拭目以待吧。
周學秋的眼皮微合,心中默默地想到。
……
一個天氣平和的下午。
從宿舍返回到教室,卓烜一共隻花費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
在這所偏遠的中學裏,絕大部分的生源都是來自於當地的孩子。有不學無術、聚集在廁所裏抽煙打架的混混,也有刻苦學習、想要依靠知識改變命運的窮苦孩子。
不管他們來自哪裏,卻有一點可以清晰地確認。
他們正享受著義務教育最後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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