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天縱奇才
對於紀綰綰被侯府來人接走,去給少夫人看病這件事,沈氏自然是知情的。甚至作為當家夫人,侯府來的人不是直接去找紀綰綰,而是先來過問過,她的意思。
沈氏覺得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更擔心紀綰綰會在侯府鬧出個好歹來,到時候沒治好少夫人,更給紀家帶來什麽麻煩。
可一來二去,沈氏實在是推拒不過,派去請示紀老太爺的人,又久不見回音,沈氏隻得將鍋甩還給紀綰綰自己,讓她自行決定。
眼見得紀綰綰跟侯府的一行人,竟當真大搖大擺出門去,還真是一副“名醫出診”的架勢,沈氏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更擔憂不已。
她有些無措地等在家中,不知不覺就來了紀妙妙的院子。
沈氏膝下兩兒兩女,可謂兒女俱全,除了年紀最小的紀妙妙,其他三人俱已成婚,往日便多是妙妙承歡膝下,陪伴她最多。
因此,哪怕近日發生了些不怎麽愉快的事情,可沈氏想到自己這個年紀最小的幼女,到底又還是心軟了。
妙妙雖然氣量小些,說不好聽,就是頗有些小家子氣,無論紀家,還是沈氏自己娘家,都慣是大氣的性子,也不知她這是像了誰,可換句話來說,妙妙往日裏,最是優雅沉靜,在書畫琴棋上,頗有天賦,確實也與他們這些商戶人家不同。
對於小女兒在才藝上的天賦,沈氏一直是頗有些欣賞和羨慕的,因此也一直將紀妙妙放在心窩子上疼,那可是她的驕傲。
沈氏到的時候,小丫鬟們本是要通傳的,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沈氏卻先一步將人給攔住了。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忽然好奇,想看看女兒往日裏,都在做些什麽。
紀妙妙在練習書法。
哪怕心裏麵不痛苦,可她也還是改不了自己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或者說,那也是她的驕傲,從骨子裏而言,似她這般才女,就和紀綰綰那種整日裏往外跑的草包,是不同的。
已經忘了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喜歡舞文弄墨,琴棋書畫,總之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紀妙妙總是能有一種優越感,她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因為太專注,她甚至沒注意到沈氏是什麽時候進的門,隻到沈氏溫柔地喊了她一聲“妙妙”,紀妙妙才回過神。
看她如此認真,沈氏就愈發高興了,對紀妙妙的字也很是滿意。
沈氏自己雖無多少才學,可沈家也是大戶,家中女兒識文斷字總是能夠的,眼界也非一般小戶人家可比,所以沈氏自己,是頗有些見識的。
她清楚並不是自己偏疼女兒,才覺得她樣樣都好,女兒的字,若拿出去,那也是值得人人稱道,不比很多男兒差的,要不然杭城的人也不是眼瞎,又或者看你家世好,就眾口一詞地恭維你,若非真有才學,女兒在這城中的才名,哪會僅居於蘇三姑娘之下。
蘇三姑娘……沈氏再心高氣傲,也沒想過要女兒比過蘇三姑娘,畢竟他們區區商戶,而人家侯府,卻是底蘊深厚,有家學淵源在那裏,女兒能做到這一份上,已經很不錯了不是?
紀妙妙見娘親親自來看自己,也早將連日來的那些不愉快,給忘到了腦後。
畢竟,親母女哪有隔夜仇啊。
母女二人執手坐下,正親熱地說著些體己話,聊到二姐姐,也就是沈氏的長女,紀妙妙的親姐姐紀珍珍再次懷孕,不日便臨盆,兩人臉上,都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夫人,侯府又打發人來了。”春桃走進門,當著紀妙妙,也沒避諱,於沈氏回話道。
沈氏聞言一驚。
與女兒說得高興,她都險些忘了,那孽障,可還在外頭呢!
紀妙妙並不知道侯府先前已派人來過一回,並接走了紀妙妙這件事。
見她詢問,沈氏此刻也不瞞她,便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紀妙妙倒沒像沈氏擔心的那樣,又要發作什麽。
實際上,紀妙妙已是吐槽不能了。
她確實是聽說了,紀綰綰在看醫書,學醫術的事情。
可她這才學了幾天啊,就敢捋袖子上侯府去救人了?害人還差不多!永寧侯府,是存了心要換個少夫人嗎?
紀妙妙一陣膽寒,侯門水深,可真不是說說而已!還好將來要嫁進侯府的,不是自己。她甚至感到一絲慶幸,就好像死裏逃生一般。
母女兩個對看一眼,沈氏倒不知道,她的內心戲,竟如此豐富了。
“這別是上門來算賬的吧!”紀妙妙看向沈氏,眼裏不無擔憂。
雖說是紀綰綰惹出來的事,可她娘到底掌著中饋,說到底,這人也是她娘放出去的。
“可不關我事,我也攔不住她呀……”沈氏這話,越說越沒底氣。
她也實在是心虛,當時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是怎麽想的,竟然真的就讓紀綰綰跟著侯府下人們離開了。
沈氏沒敢說出來,當時在她心裏麵,好像就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紀綰綰真的能將人給救回來似的,又或者,如果紀綰綰真搞出什麽事,不是正好讓老太爺看看,他最疼愛的孫女兒,到底是個什麽德性,要幹脆能黃了和侯府的親事,就更好了,他們紀家,可不止紀綰綰一個孫女兒,就算不能結親,沈氏也抱定了看好戲的心態,反正這事兒與她,並沒什麽妨礙。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是沒有真情實感地攔過的。
可是現在,侯府的人真的上門,沈氏又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母女兩個說著話,腳下也沒閑著,沈氏很快就親自出麵,接見了侯府來人,哪怕是紀老太爺,也不至於會怠慢了侯府的人,沈氏自然也不例外。
侯府管事見著沈氏,先是行禮,繼而很恭謹道:“小的奉我們家侯爺、夫人命,前來向二太太道一聲叨擾,六姑娘近些日子,就先不回來了,且在我們府上小住幾日,還望太太首肯。”
這是要遭!
沈氏聽得心裏咯噔一聲,她是盼著紀綰綰倒黴,可到底算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也不想她真被侯府的人困住,或打死了,紀老太爺那裏,她就先得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留著她幹嘛?若是綰綰做錯了什麽事,也是我教導無方,有什麽,且都衝著我來,還請侯爺、夫人,莫為難她一個小女娃子。”沈氏道。
察覺沈氏態度的改變,那管事先是一愣,隨即很快明白過來,怪自己沒有交待清楚。
“太太莫要焦急。”侯府管事道,“六姑娘留在侯府,並非是因為做錯了事情,而實在是我們侯府有求於她。”
“侯府,還能有求於她?”紀妙妙難以置信道。
那管事被這般盤問,有些不悅,他未理會紀妙妙,隻對沈氏道:“六姑娘穩住了少夫人的病情,隻是少夫人她沉屙難愈,短時間內難見安穩,所以這段時間,還是要六姑娘多費些心神了。”
侯府少夫人的身子一直不見好,近年來各地名醫看了無數,各種藥材藥方也吃了無數,這些事情,沈氏自然是有耳聞。她甚至都清楚,這些日子少夫人發病,侯夫人一麵請人找大夫,一麵命人備後事。
最後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求到紀綰綰一個小丫頭的身上。
可那小丫頭,才接觸醫術多少天,竟然還真的能將人救回來?!
這是什麽,天縱奇才嗎?!
管事走後,娘兒倆你看我,我看你,還是長久沒能回過神來,那神色,活像是見了鬼似的。
紀家後院。
小廝沒好氣地將藥液倒進浴池,又將裴四郎這一整個大活人搬進池子裏,正要捂鼻子跑路,衣擺卻被拽住了。
他轉頭一看裴珺,沒好氣道:“你做什麽?”
“大哥,我就想向你打聽一下……”裴珺滿麵堆笑道。
“又要打聽你那好表妹?”小廝滿麵不耐道,“我勸你還是……”
裴珺連忙擺手,道:“不,不是,我不是要問她,我是想問,六姑娘,近些日子,怎麽沒見你們家六姑娘?”
“呸!”小廝往他臉上啐了一口,頗鄙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你當你誰啊,還指望我們六姑娘天天來照看你?”
他說完話,便甩手走了,也不顧裴珺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
裴珺微怔,然後整個人的姿態,才鬆懈下來。
她沒事就好。
是他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