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情敵
陸毓嘴角含笑,心情愉悅。
陛下更倚重自己。
十一叔失去聖心。
暗殺毒瘤被鏟除。
妻子在姑姑處嬌養。
萬事順心,十二月寒冬,還散著小雪,卻愣是跑出“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效果。
張先被滅,往來信件全送往建平帝處。
“陛下人老成精,除了自己活過一世這種事查不出來,張先往來留下的蛛絲馬跡,還逃得過他的眼睛?一句十一叔的壞話都不說,是對的。他自己看出來猜出來的,他才更相信。”
陸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笑。
十一叔就封,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了張先這個前朝國師,沒了他訓練的死士,沒了受寵小兒子的名聲,陸安音拿什麽和皇太子,皇太孫雙重對抗?
前朝遺留的大臣,多是不願與張先扯上關係的。自己在大輝也過得很好,為何要提著命造反?前朝王氏專政的時候,張先也沒見拿出什麽護國章法啊。但張先畢竟有那麽老,那麽神秘的資格在那裏,還握著不少大戶陰私,他又有耐心。一個一個,一點一點的,從淺到深,從延年益壽到回憶往昔到天命更改,慢慢交際,直到拉扯不清,迫不得已。
陸毓這段時間就在收尾。該鏟除的鏟除,該拉攏的拉攏。”還有兩個遠的,就留著慢慢處理吧。還有明年將至的水災。”
陸毓疲勞之餘心情輕快。摸摸懷中的小印章,忍不住又笑,“唐安那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哈哈哈哈。”
“雲舒瞧了,定然又是當什麽有趣但不值錢的小玩意。”
唐安親自鑄造的,流花澗八景,其中雲景--一朵小小的流動白雲——被陸毓瞧上,硬搶了過去。唐安哀求無用,哭喪著把八景全丟給陸毓了,“拿走拿走,全部拿走。別留著刺我眼睛。”
陸毓嘴角翹著,手上拿著小小的印章,幾乎可以想象穆雲舒得意的將“無意中撿漏”得到的印章,當作自己的寶貝和印記,陰紋按在花箋上。等晚後她嫁了自己,瞧見空了一個的流花澗八景,一模一樣的格式,一模一樣的大小——又該是如何羞紅了臉,半真半假的嗔怪發怒……
“禮人……”智令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殿下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傻?阿彌陀佛,柯家的愚蠢可千萬別在殿下身上發作啊。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禮人板著一張臉,目不斜視。
“去,你還傲上了。”智令撇撇嘴。
禮人肩膀瞬間塌下,鬼鬼祟祟瞟了陸毓一眼,低頭道:“哥哥,我也不知啊。”
智令默一下,打馬走開,他自詡為皇太孫第一心腹,可而今有些事情他也看不懂了。“殿下,事情如何?”
陸毓疲倦的揉揉額角。前朝覆滅幾十年,張仙先後投靠了幾個草頭王。然後銷聲匿跡,大約也是茫然無措了。那些日子建平帝也曾四處通緝,未果,大致都認為他死了。再後來,又一次出山,開始訓練死士,拉攏人手。算起來出山時他也七八十歲了,死老頭子不安安分分等死,還蹦躂個什麽勁啊。
多年來,張仙悄悄和許多官員拉上或深或淺的聯係。好在他畢竟精力有限,死死拉攏的,還是隻有南邊幾個。多是看著他道骨仙風的模樣,扯上幾句凶吉。或是明知他是前朝國師,卻被長生延壽的謊言迷得猶豫不決的。又想現世安穩富貴,又想千年之壽?打壓打壓,提點提點,還沒上賊船的,幾個真的傻到拿一家性命去賭長生?
張先留下的聯絡點被鏟除,但與之有關的官員還得好好安撫。陸毓總覺得自己兩輩子,用一個字形容,就是“忙”。忙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忙學文忙習武,忙選撥忙訓練,忙朝廷忙打仗……
便是回來這些日子,為了厚積薄發,盡量減輕損傷,這一年多居然忙得腳不沾地——不過也效果顯著。這次出行十一叔的心腹被撤換的撤換,被下獄的下獄,再加上明年的水災籌備,還順手做了幾件小事。算算,基本就可以輕鬆上一陣子了……不能。再過大半個月,就是陛下去世的日子……過兩年去修理修理搶劫的韃靼人……不想了不想了。
摸摸懷裏的小印章。先回宮匯報一下,便去妻子哪裏放鬆一下吧。看看這幾個月,在公主府和鄒嬤嬤雙重調理下,穆雲舒有沒有變好些。
端本宮的議事廳接近陸安泰的臥室,方便太子出入。燒著地龍,熱得有點過頭了。陸安泰半躺在靠椅上,笑容有些不自然。柯妃笑嘻嘻的與丈夫說笑,一見陸毓就站起來了,“毓哥兒回來了,快坐,別請安了,可憐一出門又是幾個月,我瞧著都瘦了。”陸毓還是笑著給父母請安,問“娘瞧著可精神了,紅光滿麵,有喜事麽。”
柯妃還未開口,陸安泰已經搶先答道:“你姑姑派狄芃女送了些東西來,我直接給你娘了。“旋即又道,“丹娘,你們退下吧,我跟毓哥兒有公務要講。”
陸毓瞧著侍女侍衛依次退出,坐下,有些不解,“過年姑姑都會送禮物來,怎麽,今年禮物特別合娘的心?”
陸安泰微微歎口氣,“倒也不是,大姐,這些日子也長好些了,精神健旺。穆姑娘,勸了雁兒幾句,雁兒很是聽進去了。前日母子兩也不知說了什麽,一下子就和解了,都哭了很久。心結打開,這,年也可以開開心心的過了。”
陸毓反應極快,瞬間變色,心中念頭滾了幾滾,過了一下才壓抑著聲音道,“姑姑和遲飛,都是心善溫柔之人,隻是當年氣結於胸一時散不開。其實母子都在找機會和解,倒是與外人無甚關係。”
陸安泰不答。
香爐中燃燒的不知是何種香餅,混合著熱氣簡直令人發悶,陸毓扯了扯衣領,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陸安泰輕聲道:“大姐,很喜歡穆姑娘。”
陸毓嗡的一聲,一般的喜歡,無需強調。
他發現自己做了一件極大的錯事。林北上輩子一直沒娶妻,直到自己臨死前,偷偷跑出公主府的林北才回來,跪在自己床前大哭,自己還在勸他去看人,能娶還是娶一個的好……
怡和公主地位超然,又吃過家庭包庇糜爛的苦頭,為穆雲舒出個頭,順理成章。自己家中,太子妃糊塗,又是蘇文苑血親,便是沒有前些日子的事情,一心希望自己娶蘇文苑為妻的她也會看不慣穆雲舒。蘇家老夫人和蘇侯爺為人也算不錯,但才發生了花園偷鐲子事件就接穆雲舒進府,太打他們的臉。還有陛下脾氣暴躁……零零散散,總覺得穆雲舒在怡和公主府是最好的選擇。
本來也沒錯——除了表兄是個年輕男子外。
陸毓心髒跳得急了,外人都怕林北的冷酷無情,但他,他是知道的,林北其實是溫和善良的,如果他正好和穆雲舒投緣——他的雲舒不也是看著有點冷,其實俏皮可愛的麽?如果林北和穆雲舒投緣……
陸毓全身都繃緊了——他將穆雲舒送到了這個帝國,他唯一無法抗衡的情敵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