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爭端出現
王殿之中，拓跋力微正以最豐盛的美食和好酒款待凱旋而歸的英雄。
“敬呼倫泰將軍，敬五大王！”
“來，敬呼倫泰將軍，敬五大王！”
“……”
一眾大王上官、將帥統領酒過三巡，臉色比那大殿中央擺放著的火爐還要殷紅，爽朗渾厚的笑聲，連殿外巡防的衛士都能聽得真切。
“大君，五大王與呼倫泰將軍完成大業凱旋而歸，那格真部、慕容部等叛徒能夠被肅清，諸位可謂是功勳卓著。大君一向賞罰分明，奴隸們既然已經給了四弟，那麽是否該另行賞賜？”
說著，拓跋沙汗看向對麵的白部大王阿木爾，遞去一個令人難以察覺的顏色。
呼倫泰將軍和四位大王見阿木爾起身行禮，於是連忙放下酒杯，麵向拓跋力微恭敬地說：“平叛誅賊、維護草原安定是吾等分內之事，不敢向大君再要賞賜。”
拓跋力微放下剔肉骨匕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拓跋沙汗，端起酒杯，走下王座高台。
眾大王感受到拓跋力微那銳利的目光在身上掠過，心中直發怵。拓跋沙汗膽顫心驚，微微抬眼偷瞄向拓跋力微，目光一對視，他當即嚇得魂不附體，整個人都匍匐在地麵上。
拓跋力微朗聲大笑，從白部大王阿木爾的桌上端起一杯斟滿的酒，遞給阿木爾說道：“阿木爾，你是我的生死兄弟，沙汗吾兒托付於你，這一年果真長進不少。”
“大王子才智敏捷，武力超群，阿木爾不敢居功。”阿木爾端著酒杯，手臂有些顫抖，惶恐不安。心中直叨咕，大王子實在是太莽撞了。
阿木爾與拓跋力微相處數十載，對大君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大君弦外有音，他又怎會聽不出。
拓跋力微握住阿木爾顫抖的胳膊，笑著說道：“平河西，滅貢嘎部，阿木爾，當初火雷原一戰，若非是你舍身相護，本君早已死於科伊斯部的亂箭之中。這杯酒，敬你！”
說罷，拓跋力微放開了阿木爾，一口將酒水飲入腹中。將酒杯交於一旁的侍從，隨後對著諸位大王、上官將軍道：“自承繼克烈部首領之位，帶領族人南遷，曆經八難九阻，定北原，攻遼東，三十載以來，若非諸位鼎立相助，舍命相依，我又豈能坐上這大君王座。”
“諸位身上有多少刀傷、中過多少箭，本君心中有數。我等明為君臣，實為過命的兄弟。吾兒沙汗，不忘叔伯長輩，為爾等請功，本君甚為欣慰。趁著大好日子，爾等兄弟不妨暢所欲言，但有應求，本君一律滿足。”
往事曆曆在目，眾大王與上官將軍聞得拓跋力微這一番肺腑之言，不甚感觸。紛紛仰頭滿飲烈酒，落座暢談昔日馳騁沙場的軼事。
眼看著夜色漸深，這場盛宴已近尾聲，眾人困頓乏累，拓跋力微單臂撐著下巴，似睡非睡。
“大君，如今北原、遼東、河西，以及青陽以南大半土地皆在掌控之中，一統幽州指日可待。趁著諸位大王、上官將軍都在，是否該商議著立一位世子，也好安了各部族的心。”
真顏部大王哈森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頓時有了精神，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拓跋力微。再看那呼倫泰將軍，眼珠子左右一動，整個人埋入桌底之下，鼾聲此起彼伏。
“世子？”
拓跋力微打了一個哈欠，從侍從手中接過帕巾擦了擦臉，端坐著說：“幼子授業，祖上的規矩，拓跋昇不是回來了嗎，他就是世子。”
拓跋沙汗聞言一頓，手中的青銅酒杯稍許變形，酒水撒了出來。
“可是大君，您剛剛將他貶為奴隸王。”哈森說。
“他年紀還小，不懂規矩，給他點教訓，將來他就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了。他是我的小兒子，克烈部未來的太陽。”拓跋力微斟酒自飲，偷瞄著殿下眾人的反應。
“還有一事，大合薩曾經占卜預言，四王子命犯災星，他是太陰轉世的事情至今仍在草原流傳。自古創業難，守業更難，四王子身體孱弱，恐怕……”
哈森話音未落，便聽拓跋沙汗冷哼了一聲，冷嘲道：“恐怕大君與祖上創下的基業都要毀在他的手中嘍。”
“大君，祖上規矩雖不可輕廢，但世子之位關乎大業，不得不慎重。四王子身體羸弱，難堪大任。論勇猛善戰，大王子經曆大小數十場戰役；論處理政務要事，二王子這些年頗有政績；三王子也已成年，身強力壯，德厚才高，大君何不在這三位王子中擇一立為世子。如此於大業百利而無一害啊。”白部大王阿木爾說。
“看來你們不是隨便說說，今日是有備而來啊。”
拓跋力微臉色陰沉，起身走下高台，看著眾大王，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他的三個兒子身上。
拓跋沙汗眼中炙熱，拓跋綽有意避開目光，而拓跋弗依舊一副冷麵孔，拓跋力微看在眼裏，心中卻是極為複雜。
身為阿耶，拓跋力微很是自豪，他的三個兒子都是克烈部狩獵的好手。然而，作為草原大君、克烈部的首領，拓跋力微更知帝王之家，兒孫過於出眾是禍非福。
區區七尺王座，足矣引發部族分裂，血流成河，但不管結局如何，這是克烈部的家事，今日各部大王上官直言插手，此行為如觸逆鱗，拓跋力微怒火中燒，指著眾人麵門怒叱。
“我知道你們都在替誰爭！你們都希望自己支持的王子能夠立為世子，將來執掌克烈部。”
拓跋力微話音剛落，眾人紛紛起身聆聽訓示。
“四個兒子，不論立誰為太子，另一個勢力就會發難。豹子們要是真鬥起來，終究會成為禿鷲的食物。”
拓跋力微用冰冷的目光狠狠地瞪著三位王子，直到三人雙雙低下頭，他這才轉身對大殿眾人厲聲說：“我再說一遍，祖上傳下的規矩，幼子守業，拓跋昇有沒有能力執掌克烈部，成為幽州的主人，盤韃天神自會指引。”
“他是我的小兒子，他就是世子。隻要他活著，你們誰都別爭。你們要想為王子爭，為自己爭，等他死！”
原本一場為凱旋勇士而舉行的盛宴最終以大君的震怒收場，眾人不敢直視拓跋力微透視人心的目光，紛紛點頭稱是，隨即告退離場。
曲終人散，寒風卷進王殿之中，吹起殿中沉重的帷帳紗簾，拓跋力微凝視著漆黑的殿外，微微歎息，道出一句：“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