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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深夜截殺

  汝日雞鳴,士日眛旦。


  時間匆匆,轉眼到了醜時。曲終宴畢,樓榭雅庭中一片狼藉,醉醺醺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們在仆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出了都統府,冒著風雪上了馬車,沒入黑暗之中。


  拓跋昇看向不遠處喝得爛醉如泥的蘇德、牧靈裳和阿古拉三人,無奈地搖搖頭。


  大將軍府的馬車已經停在府外,奴仆前來將蘇德背起,轉身問拓跋昇是否要一起回去,拓跋昇扭頭看向一旁睡著的牧靈裳,謝絕了奴仆的好意。阿古拉見蘇德要走,醉話連篇,一邊譏笑蘇德,一邊卻是跟著離去。


  牧靈裳躺在桌旁,滿臉酒潮像極了盛開的桃花,伴隨著沉穩地呼吸,她那細長的睫微纏。拓跋昇低頭看了片刻,不禁想要伸手去刮一下牧靈裳那可愛的瓊鼻,卻又擔心孟浪之舉驚擾了牧靈裳。


  明明是個女兒家,卻要學蘇德和阿古拉他們那般玩命似地吃酒,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萬以出點意外,到時候想哭都來不及。


  拓跋昇一時犯難,牧靈裳隻身前來,身邊也沒有帶個丫鬟伺候,總不能將她丟在這裏不管吧?

  稍作猶豫,拓跋昇也顧得男女之別,打算將送牧靈裳回府。


  “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四弟,你豔福不淺呐。”


  拓跋沙汗從屏風地一側走了出來,精神抖擻,目光銳利,絲毫沒有半點醉意。


  “王兄莫要取笑我了,牧姑娘是雷王的千金,我哪裏有那麽好的福氣。”拓跋昇仿若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被抓現行,麵色羞紅。


  拓跋沙汗笑而不語,引拓跋昇走到一處涼亭之下,隻見他背著雙手仰望蒼穹,沉默不語,眼間光芒似燭火飄忽。


  拓跋昇順著拓跋沙汗的目光,舉頭凝望,隻見雪花仿若從天而降的精靈,狂風送來濃濃白霧,隱隱星月朦朧。


  “芳草歇柔豔,白露催寒衣。夢長銀漢落,覺罷天星稀。”想起去年今時,陰山之上,大合薩也是這般對著皓月繁星怔怔出神,吟出這首讓人傷懷的詩句,拓跋昇一時感慨。


  “四弟,你可知這一年多來,我為何對你如此嚴苛,甚至不近人情?”


  拓跋昇訝異,說道:“許是愚弟行事莽撞,不計後果,王兄這才諸般提點。”


  “哎,四弟,你還是想得太淺了。黑水城看似繁華,實則暗流湧動,殺機四伏,稍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猶記得初見你時,你隻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為了那些奴隸的性命,你竟可舍棄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這一舉動已經惹惱了各部大王和全軍將士?”


  “你我雖同父異母,但畢竟體內的事克烈王族之血,我實在不忍這朝堂的陰寒腐蝕了你純真的心,對你不近人情,也是希望你能夠知難而退,回到陰山過你的平淡日子。”


  拓跋沙汗長歎一聲,轉身看著拓跋昇,又說道:“也許是天命難違吧,你還是選擇了這條路。也許之前你還有選擇的機會,但阿耶將克烈血玉交給你的那一刻,你就再沒有退路了。”


  “拓跋昇辜負了王兄的良苦用心,請王兄責罰。”拓跋昇麵露愧疚,屈身行禮。


  王兄舉止實在是太過反常,若真照他所言,對我的不近人情實為保護,那回到黑水城城的那一晚,他又為何見死不救?


  抬頭注視拓跋沙汗,但見他滿臉真誠,不像是說假話,拓跋昇心中更加狐疑,王兄諸般示好,到底有何目的?

  “四弟,你敦厚善良,不知人心難測,容易輕信於人,日後與人相處還需多留一個心眼。世人皆認為我拓跋沙汗想要奪你的世子之位,卻不知我早已厭倦了爾虞我詐,若是有可能,我到希望生在百姓家,如曾經的你一般,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


  “你那二王兄腹有臣府,精於算計,自從加封親王後,更是權傾朝野。你別看他似乎看淡權力,其實他沒必要爭,那些擁戴他的大臣們自會替他爭。我本想替你製衡他的勢力,壓住他的野心,但如今朝堂的局勢已非我所能左右。”拓跋沙汗再次歎息,苦笑不止。


  “王兄,我們都是阿耶的兒子,他總不會願意見到我們兄弟相殘吧。若是阿耶心屬二王兄,那我讓出世子位便是。”


  拓跋昇將信將疑,雖有意試探拓跋沙汗的深淺,但這一番話卻也有一半是肺腑之言。既然已經決定做克烈的世子,他自不會願意讓出世子位,但是他也不願見到拓跋沙汗和拓跋綽為此流血喪命。


  其實在他心裏,他更願相信拓跋綽是一個灑脫不羈、無意爭位的兄長,也不願相信拓跋沙汗所言的一片好意,畢竟回到黑水城那一晚,拓跋沙汗見死不救,而拓跋綽卻給了他微末的和善。


  “君王從來隻講利弊,不言親情。四弟,你我生在君王家,不要奢望阿耶能夠一碗水端平,他要的是一個出色的君王,而非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今日他封你為世子,明日他亦可將你貶為庶人。說到底,我們兄弟四人,不過是阿耶手中的棋子罷了,是他用來培養王儲的磨刀石。”


  拓跋沙汗輕笑自嘲,臉上流露出的哀傷無奈讓人動容。


  “王兄,那你呢?你甘願成為磨刀石嗎?”


  “我?命運掌控在別人手中,我還能有選擇嗎?”


  拓跋沙汗黯然傷神,想我戎馬十數載,立下汗馬功勞,所以隻有我才有資格繼承大君之位,為此哪怕是搭上我的性命,我也要勝天半子!


  “我一出生,人們便視我為災星,我的命運何嚐又掌控在自己手裏。王兄,既然你我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那便順其自然吧,不要徒做掙紮了。”


  “不!四弟,你要爭!你若不爭,便隻有死路一條。我不會任由他人奪取你的世子之位,你若相信為兄,便與我一起聯手。”拓跋沙汗言之鑿鑿,目光灼灼地盯著拓跋昇。


  “王兄,你為何要替我爭?”拓跋昇饒有興致地問。


  “嗬,看來你還是不信我。”拓跋沙汗苦笑,“四弟,若是讓二弟繼承大統,你覺得還會有我的活路嗎?”


  拓跋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拓跋沙汗和拓跋綽兩人的勢力已經水火不容,若是拓跋綽真的當了大君,便是他無意傷害拓跋沙汗,那些臣子們也不會容忍拓跋沙汗存活在世上,反之亦如是。


  兩人在涼亭中又聊了盞茶的工夫,拓跋昇背著牧靈裳離開了都統府。


  黑漆漆街道伸手不見五指,狂風嗚嗚呼嘯,聲音淒愴而又詭異。


  大合薩說黎民前的黑夜最為黑暗,果然不假。拓跋昇擠了擠眼睛,努力地適應黑暗,體內的太陰之氣似是受到了召喚,涓涓細流湧入眼睛。


  霎時,拓跋昇覺得雙目發熱,轉瞬又變得清涼舒爽,再睜眼時,隻見他的瞳孔中運出兩道寒光,如同夏夜的星空一樣明亮。


  自從修煉絕曜九式後,拓跋昇對太陰指氣的掌控漸入佳境,耳聰目明,他開始有些喜歡上太陰轉世的身份。


  黑暗明如白晝,拓跋昇將牧靈裳柔軟無骨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耳邊一股寡薄的熱氣吹得耳鬢有些瘙癢,拓跋昇偏頭看了看趴在他肩膀上沉睡的牧靈裳,心中一陣悸動。


  如果這一輩子能有靈裳相伴,夫複何求!

  拓跋昇啊拓跋昇,你難道忘記你的理想了嗎?你走的是一條不歸路,又怎能奢望靈裳與你麵對凶險呢,不要再心猿意馬了。


  拓跋昇深呼吸了一口氣,摒除了一切雜念,背著牧靈裳朝著牧府的方向走去。


  “哢嚓!”


  黑暗中數道閃電劃破天際,霹靂聲驚人震耳,暴雨驟然而至。拓跋昇將披在牧靈裳身上的大氅又往上拉了拉,遮蓋住了佳人的臉龐,隨即加快了腳步,踩著雨水,穿街過巷,抄著近道前往牧府。


  “鐺鐺鐺!”


  數盞茶時間,在一條漆黑幽森的巷道口,一陣打鬥聲穿透暴雨,傳至拓跋昇的耳中。


  拓跋昇停下腳步,鼻頭微微蹙動,淡淡的血腥味鑽入口鼻之中。他的臉頃刻變得無比陰沉,屏住呼吸,運起太陰之氣,銳利冰冷的目光快速掠過四周,隨後射向深巷。


  傾盆大雨婆娑了人的身影,卻無法遮蔽了拓跋昇明亮的眼眸。


  影綽綽間,隻瞧見十數名黑衣人手執兵器,逼向一位體形高大壯碩的男子,男子背對著拓跋昇,渾身顫抖,血水順著一柄匕首滑落,在他的周圍地麵上還躺著數具黑衣人的屍體。


  拓跋昇眉頭一皺,隱約覺得周圍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黑影人揮動手中的三尺長兵,在黑夜中勾勒出點點寒星。拓跋昇瞳孔猛地一收,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手中修長得宛似眉針,十字開刃、薄如蟬翼的怪異兵器。


  從未見過草原上有人使用這種奇特的兵器的,這群黑衣人到底是什麽人?


  拓跋昇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黑衣人,眼中倏地浮現出異色。這群黑衣人著一身緊身黑衣,雖然瞧不清麵容,但是從她們纖長的身段和纏胸後留下的些微鼓脹不難分辨出,這些黑衣人皆是女兒身。


  這些黑衣人身手不凡,招招狠辣要人性命,是誰培養出了這樣一群武藝不凡的女殺手呢?


  便在這時,男子的聲音擾了拓跋昇的思緒。聲音是那麽的熟悉,而聲音的主人似乎受了重傷,有氣無力地說:“知不知道小爺是誰,到底是誰派你們來刺殺小爺?”


  阿古拉?他不是跟著蘇德的馬車回府了嗎?何人如此大膽,敢刺殺真顏部大王哈森的親兒?

  拓跋昇聞聲先是錯愕,隨即雙眉緊鎖,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此事非同小可,阿古拉若是死了,草原恐怕又要陷入一場動亂之中。


  “阿古拉,若不弄清你的身份,我們又怎會輕易動手。”帶頭黑影人陰冷的聲音響起,打了一個手勢,十數名黑影同時向著阿古拉攻去。


  拓跋昇麵色一緊,由不得他不再多想,腰間佩刀“蹭”的一聲出鞘,似流星一般射向黑衣人,而他催動身法,快若閃電,太陰之氣湧出體外,身似騰雲,氣蕩風雨。


  “噗!”


  一道血濺飆出,半截刀身沒入石壁,裂紋如同蛛網一般,眨眼隻見,石壁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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