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沙汗恐懼
拓跋力微對逐項事宜一一安排,宇文秀吉領命離去後,才將拓跋綽和拓跋沙汗兩位王子召進玄機閣中奏對。
“兒臣拓跋沙汗、拓跋綽拜見大君。”
“沙汗、綽兒,你們甘受風雪,在玄機閣外候旨一個時辰,究竟所為何事?”
“兒臣特來向大君請罪!”拓跋沙汗說。
“沙汗,無緣無故,你請什麽罪?”拓跋力微挑眉問。
“昨日寒衣,兒臣本想借此佳節設宴與三位弟弟團聚敘兄弟之誼,順便招待安撫一下留守在都城的各部大王和大王的長子長女,卻沒想到好心辦了壞事,連累四弟遭人下毒,阿古拉回府途中遇刺。兒臣有罪,請大君懲罰!”拓跋沙汗淚眼婆娑,不停地磕頭請罪。
“大君,此事也怨不得王兄,誰能料想到賊人如此大膽妄為,竟敢對四弟和阿古拉下手。”拓跋綽說。
“沙汗,你先起來吧。”
“兒臣不敢!”拓跋沙汗堅持道。
“沙汗,綽兒,能看見你們兄弟和睦,阿耶甚是寬慰。”
拓跋力微歎了一口氣,將拓跋沙汗扶起後,繼續說道:“沙汗,你從小長於馬背,為了祖宗基業,為了給阿耶分憂,十四歲便披甲上陣,飲血沙場,身上刀傷箭傷不比阿耶少。”
“綽兒你雖未曾上過戰場,卻在都城裏替為父處理政事,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披肝瀝膽,若非有你在後方操持錢糧軍餉,我克烈部又怎能成為幽州最強大的部族?弗兒年幼,天生孤僻性子,寡言少語,這麽多年來倒也沒吃過什麽苦。”
“你們的四弟,雖然和你們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體內畢竟流淌著我克烈王族的血液。你們還能陪伴在阿耶左右,可是他一出生便在陰山,由大合薩烏力罕撫養,飽受分離孤寂之苦,如今回到都城不僅要背負罵名,還要遭受明槍暗箭。算起來,他的心才是最苦的。”
“哎,身在君王家,哪有不哭的,你們兄弟四人都不容易,阿耶有你們四個兒子,倍感欣慰。可是祖宗規矩在上,世子之位隻能傳於幼子。創業難,守業更難,昇兒人後聰敏,待人寬宏,是最佳的世子人選,你們作為兄長的理該全心全意輔佐他才是,你們捫心自問,盡到了一個兄長應有的責任了嗎?”
“兒臣有罪,請大君責罰!”
拓跋沙汗和拓跋綽聞言色變,這是拓跋力微頭一次發自肺腑的與他兄弟二人挑明立場,話裏話外數落他們的不是。他們抬頭對上拓跋力微那莫可逼視的目光,更覺的惶恐不安,手臂不禁有些發抖。
“哎,阿耶這一生馳騁草原,鮮衣怒馬,但唯獨對你們的四弟心懷愧疚。哎,或許他注定是一個苦命的人吧,如今身中奇毒,藥石無靈。”說著,拓跋力微眼眶泛紅,兩行淚水滑過臉頰。
“四弟一定會吉人天相,多福多壽。”拓跋沙汗和拓跋綽跪地齊聲說。
拓跋力微拭了拭眼角的淚珠,言辭懇切地說:“為了祖宗基業,阿耶不得不考慮在你們兄弟中重新選一位世子,日後繼承大統。你們說,這個世子之位,該有誰來坐合適?”
麵對著拓跋力微灼灼目光,拓跋綽俯身口頭,不假思索地說:“兒臣資質駑鈍,難堪大任,隻求一世榮華。”
“綽兒,你少年老成,善於政事,不缺手腕,隻是你又灑脫不羈,崇尚自由,若能加以約束,他日繼承大統,倒也不失為一位治國明君。”
拓跋力微將拓跋綽扶起,雙手握著他的肩膀,認真地注視了兩眼,隨後又看向拓跋沙汗問道:“沙汗,你覺得誰來當這個世子合適呢?”
阿耶有此問,到底是有意試探我們,還是真心詢問我們的意見呢?今日聽尕赤那回稟,拓跋昇所中之毒無藥可解已成事實,現在不過是靠著絕品藥材吊著一口氣,死隻是早晚的問題。
阿耶年歲越來越高,身體也愈發不如從前,現在考慮世子的繼任人選也合情合理,我若是假意推辭,倒顯得跟二弟一樣虛偽,大丈夫當仁不讓,若我坦誠的勇氣都沒有,日後又如何麵對天下萬民。
事到如今這個地步,不爭是死,爭未必會死,那我便爭上一爭,大不了一死。
拓跋沙汗心中拿定主意,深吸一口氣,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認真地說:“阿耶,沙汗不才,願肩負重任,繼承阿耶的基業,光弘先祖遺德,為黎民百姓謀一個太平盛世。”
“嗯,不愧是我拓跋力微的長子,有勇氣,夠坦誠。”
拓跋力微點頭大笑,親手將拓跋沙汗扶起,又說道:“沙汗,你勇猛善戰,性急衝動,善決少謀,容易受人擺布。別看那些文武百官今日對你奉迎擁戴,他日等你登上大君寶座,他們又會來算計你。如果你的身邊有綽兒和弗兒相助,倒也能成為一個開疆拓土的雄主。”
“阿耶……”拓跋沙汗一時情急,卻也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哎,君王家子嗣眾多也未必是一種幸福,更何況你們兄弟三人各個出眾,阿耶一時也難以拿定主意。罷了,待我問過弗兒後,再作思量吧。今日為了你們四弟的事,阿耶累了,老四那裏,你們也不必再去探望了,都退下吧。”
拓跋力微揉著發脹的腦袋,擺手示意拓跋沙汗和拓跋綽退下,似是想起什麽,又說道:“風雪烈寒,把屋裏的炭火都燒熱些,暖暖心。”
……
離開王宮,拓跋沙汗既驚又喜。喜的是他終於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爭取世子之位,驚的是拓跋昇中毒一案不日便會查到他的頭上,而他被人擺了一道,卻有可能啞巴是黃連,有苦難言。
回到都統府,拓跋沙汗發現府內非常冷清,往日那些仆人歌妓沒有半點身影,正狐疑著,便見恩格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並且反手緊閉了府門。
“殿下,大事不好了,賀蘭文成領著兵差將府內一幹人等全部帶回刑部問話了!”
“什麽!”賀蘭文成動作如此迅速,令拓跋沙汗應對不暇。
壞了,那幾個人還沒滅口,要是讓賀蘭文成查出來,還真是要壞了我的大事。
拓跋沙汗坐立不安,在廳堂裏不停地踱著步子,越是焦慮,怒氣越聲,他轉身衝著一旁慌張的恩格吼道:“事情又不是我們做的,你慌什麽!”
“殿下,事情實在是太蹊蹺了。昨晚,明明我已經將殿下派去的人召回,可為什麽世子還是中毒了,莫非他是裝的不成?”
昨晚夜宴,拓跋昇連番拒絕拓跋沙汗的“握手言和”,反而有咄咄相逼之意。拓跋沙汗氣憤難平,想到拓跋昇與阿古拉園中的衝突,又想到拓跋力微當初對諸部大王所說“拓跋昇不死,誰也不想爭”這句話,於是惡從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前往奴隸營區對拓跋昇下毒,不過恩格及時出現分析利弊,說服了拓跋沙汗收回成命。
今日上午,當拓跋沙汗得悉拓跋昇中毒的消息,感到十分震驚,他意識到自己被拓跋綽擺了一道。當初他多次找拓跋綽,希望拓跋綽能夠站在他這一方,支持他爭奪世子之位,但是拓跋綽卻是已在暗示拓跋沙汗,隻有除了拓跋昇,他才會支持拓跋沙汗。
他娘的,打了一輩子鷹,臨了被一個家雀給啄了眼,昨晚還真是邪性了,怎麽腦子裏都是毒殺拓跋昇一個念頭。
拓跋沙汗現在想起來,後悔不已。
“拓跋昇那副病態是裝不出來的,這件事擺明了事我們這位昭賢親王幹的。哼,沒想到我還是中了老二的圈套。”
“二殿下又是如何得知我們昨晚派人去毒害世子的?”恩格問。
對呀,老二是怎麽知道的?拓跋沙汗如遭電擊,身子猛然一怔,隨後憤怒地說:“我說那日他怎麽那麽大方,將府中的歌姬都送給我,原來是在我這兒安插了眼線,老二用心簡直是歹毒至極!”
“大事不妙啊!若是那些歌姬矢口咬定是殿下派人所為,那殿下可真是百口莫辯啊!”恩格驚呼道。
“捉賊捉贓,那些歌姬反咬一口又能如何,沒有真憑實據,便是大君也不能定我的罪!你找幾個好手,把昨晚那派出去的那幾個都給我滅了,不要留下蛛絲馬跡。”拓跋沙汗故作鎮定,伸手必刀作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殿下,我早就便派人去做了,可是那幾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恩格情急,欲哭無淚。
“給我加派人手去找,哪怕是把都城翻個底朝天,也要給我把人找出來!”拓跋沙汗如聞驚天噩耗,咕噔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我這就加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