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淺嘗則止
「祝主任，您這水平杠杠的。」巡迴護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後面稱讚。
手術台上大主任上手術很少有人會主動開車，而是會拍拍馬屁。各位大主任們的喜好都不一樣，而且頗具威嚴，拍馬屁是最好的選擇。
祝軍似乎沒聽到這句稱讚，他用長鉗子夾住肺葉，上下左右的仔細尋找。
肺小結節在肺臟內部，大小隻有半個厘米左右，從外面看根本是無跡可尋。平時一般都是直接切肺葉，用手摸的機會都很少，祝軍越看越是茫然。
看人做手術和自己做手術完全不一樣，此時的祝軍就像是一名剛剛被主任放了一台闌尾切除術的小醫生似的，手腳冰涼，不知所措。
配台的陸天成也有點懵，他發現根本找不到肺小結節所在的位置。
可是陳厚坤的手術為什麼做的那麼順暢？按照手術錄像里展現出來的，現在應該是下直線切割縫合器，然後咔咔咔兩槍結束手術。
但肺小結節在哪？！
做過手術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別人做起來很順利的手術自己上台後就未必能做得到。
這是從前自己一直是別人，手術一直被人羨慕，現在……無論是祝軍還是陸天成都茫然的看著電視機屏幕，不斷翻動肺葉想要尋找到肺小結節。
過了3分鐘左右，祝軍沉聲說道，「槍。」
器械護士不知道手術台上發生了什麼，她麻利的把直線切割縫合器遞過去。
陸天成不敢說話，這時候質疑主任相當於挑釁，他沒那麼愚蠢。而且在陸天成的心裡，主任肯定是找到了肺小結節所在位置……希望吧。
咔咔咔，一槍、兩槍打下去，切掉的肺葉裝在袋子里拉出來。
祝軍沒有和陸天成交流，而是雙手平舉在行前，轉身和陸天成背靠背，隨後來到器械台旁。
「刀。」祝軍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掩飾自己心裡的慌張。
他經驗豐富，醫療上的各種爛事都聽過或是經歷過，現在祝軍終於清楚肺小結節的胸腔鏡手術難點在於定位。
祝軍心裡在和滿天神佛祈禱，一定要把肺小結節一次性的切下來。
器械護士把刀片安裝到刀柄上，祝軍再這時候已經摸了一遍楔切下來的肺葉。
沒有任何問題，小結節應該沒切下來！
這特么的，難道說肺小結節真的沒切下來？祝軍心裡一片冰寒。
他找到一個疑似的位置用刀小心翼翼的切開。
此時此刻的祝軍祝主任不再是胸外科的大主任，搖身一變變成病理科的技工，在切切片準備做術中冰凍。
結果讓祝軍很失望，他最懷疑的位置沒有肺小結節。
那就繼續找！
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祝軍很明白在手術台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存在含糊不清的中間地帶。
要是逃避的話，現在雖然沒事，但下了手術台一切板上釘釘，患者術后做個CT看見小結節還在，自己該怎麼和患者、患者家屬解釋？
漸漸的，其他人也都看明白祝軍在做什麼。
手術很簡單，可是……祝主任似乎沒切掉肺小結節！
我去……麻醉師眼睛瞪得像銅鈴，手術做呲了？！這種事兒怎麼能發生在祝主任的身上！
而且還是切掉一部分肺葉，沒切下來小結節的詭異情況。
手術室里鴉雀無聲，只有各種機器發出輕微電流的高頻嘶嘶聲。
祝軍的無菌帽已經被汗水打濕，他一刀一刀切下去，「標本」沒了「標本」的樣子，被千刀萬剮，卻依舊沒找到肺小結節。
「擦汗。」祝軍側頭。
要是一般情況，潑辣的巡迴護士會譏諷幾句；要是換其他主任，巡迴護士會安慰幾句。
但眼前的事兒有點尷尬，她保持沉默，連忙用無菌紗布給祝主任擦汗，隨後用一塊乾爽的無菌紗布系在祝軍的頭頂。
手術室的時鐘滴滴答答的沒有情緒的走著，祝軍如墜冰窟，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他才放棄。
自己的確沒切到肺小結節。
「片子。」祝軍故作鎮定，雙手插在身前的口袋裡再一次看片子。
片子他看過很多遍，右肺中葉下段外緣內側2cm左右的肺小結節，怎麼就找不到呢？祝軍心裡在罵著該死的胸腔鏡手術。
雖然創傷小，可單肺通氣后肺臟一癟，破壞了從前的生理解剖結構，到哪去找肺小結節？！
這特么不是大海撈針么！
雖然大約的位置肯定在那，可一旦出現意外呢，比如說自己現在遇到的情況？
看了幾分鐘片子，祝軍還是很茫然，只能硬著頭皮回到手術台上繼續操作。
再開槍打掉一部分肺葉吧，這是祝軍唯一能做的。
不過再打掉的肺葉有新的問題，兩槍不能嚴絲合縫對在一起。還要縫兩針避免術后漏氣，祝軍已經快被手術折磨瘋了。
切掉下一塊肺葉，祝軍又去當病理科的技工，一點點尋找。
可是該死的肺小結節依舊沒有出現。
一點點的找，祝軍的眼睛本來就有點花，手術室的燈還亮，險些沒看花了眼。
本身他對胸腔鏡的操作就不是很熟練，繼續「切香腸」一樣切肺葉難度更高。
但總不能把小結節留在這兒不是。
還是開胸好，眼睛看著，有什麼看不到的，祝軍剛一開始嘗試遇到了困難就又轉頭準備回到自己最舒適的區域。
用了足足3個小時，祝軍才把小結節給切下來。他無奈的看著術區，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手術做的波折，但還是拿下來了。
不過祝軍打心眼裡厭煩胸腔鏡楔切手術，真不如直接切肺葉來的省心。
而且只是小結節而已，以祝軍的經驗判斷，這類患者數量很少，根本不值一提。
李慶華就是找到了一個邪門歪道，不學好！祝軍很是鄙夷。
手術下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十一點半。
誰都沒想到一台胸腔鏡手術竟然會用這麼長的時間。
祝軍暗自決定以後再特么也不做胸腔鏡手術了，李慶華搞邪門歪道，自己不能跟他一樣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