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半截身子入土
但是有一點不好，這女皇總是死纏爛打的追著今年的金科狀元“楚嬌”。
聽完了楚嬌的描述，葉紊笑的前擁後合，差點就要飆出眼淚了。
“我楚兄，女皇陛下不好嗎？你看看，陛下如此喜愛你，不定哪一你就飛黃騰達，成為一國之後了。”
楚嬌想一巴掌糊在這饒臉上，生氣的扭過頭快速的朝書房走，葉紊知道自己開玩笑開的有點過了，趕緊追上前去道歉。
“好啦！楚兄弟，你就別生氣了好嗎？”
楚嬌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側過身子目光平靜的望著葉紊：“我沒生氣。”話時臉繃得緊緊的，是沒生氣，葉紊可不見得。
“你沒生氣，還擺著個臭臉色？”葉紊撫了撫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你老大也不了，是時候成家了，可別讓楚伯伯等著急了。”
楚嬌藏在官服下的手緊緊攥緊，黝黑的琥珀茱萸燃燒著一股怒氣，最終還是隱藏的下去，他沒辦法，也更加不可能將心裏的想法出來。
因為知道是不可能，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抱過希望，其實當個普通朋友也挺好的，無聊的時候可以相互作用，想念的時候可以探望，比形同陌路來的強。
“我不生氣。”楚嬌沒辦法的鬆一口氣，回身將間房門推開。
書房裏的擺設和去年一模一樣，葉紊也隻有每年的二三月份才有機會來到河城，再楚府休息一兩日，便要帶著貨物匆匆啟程趕回朱雀城。
雖然如今的朱雀城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朱雀城，但是他們葉家有至今要守護的東西在那裏。
“葉伯伯身體可還好。”楚嬌卷席而坐，把賬本抬出來，一一攤開。
葉紊長掌著燈放在岸前，趴在楚嬌桌子的對麵，無聊的看著他翻著賬本，臉色帶著一絲憂傷，壓抑的道：“美露正在照顧父親，父親的身體一不如一了……這幾日還總是夢話……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人老了就是這樣。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多多陪陪你爹爹吧。”楚嬌平靜的。
“反正有美露在，我也放心的緊。”葉紊鬆了一口氣的，反正家裏還有妻子照看著，他也放心。
楚嬌拿在手中的賬本微微一緊，是了，麵前的這人已經結婚，怕不是年底就會有孩子，他怎麽還沉浸在幻想中無可自拔呢？
自嘲的笑了笑，把剛剛核對好的賬本往對方麵前一推：“你看一看，這些都是今年的貨品，去年的降了一些價，草藥倒是沒降價，不過有一些被朝廷軍部收購了，價錢開得很低。”
葉紊接過賬本，認真的翻看著價目表：“你做賬目我放心。反正我爹爹他也了，風花雪月的產業再差，也必須把草藥賣下去。”
楚嬌苦澀一笑，因為他的爹爹也是這麽的，葉紊的話，讓他想起了那父親問自己的場景。
“驕。”
“兒子在，父親有什麽吩咐？”
年邁的楚由已經半副身子快入土了，卻有著許多心事未了，眼裏掛著憂愁，看著一堆堆被翻得泛黃的賬本，淚水從臉頰滑落。
“不管今後如何，不管風花雪月做得再差，記住，一定要保住草藥的工房……”
“兒子謹記！”
“記住就好……記住就好……”那可是殿下拚了半輩子奪下來的產業，怎麽能夠敗在他們的手上？
楚由閉上眼睛，腦海裏依然清晰可見當年他們橫跨大片，戈壁沙漠的情景。
掛著鈴鐺的駱駝踩在暗沉沉的沙地上，他們一路朝著太陽下山的方向走，每人輪流喝著一袋子的水，倒下的兄弟懇求著他們吃掉自己的肉，活下去，活到故鄉，替他見親人最後一麵。
那連綿起伏的沙丘如大海的海浪一般吞噬了多少饒靈魂，楚由目光中的滄桑如同沙粒一般飛揚。
遇到沙塵暴時，整片沙漠被掩蓋住暗無日，受驚的駱駝，也會像發了瘋一樣四處亂轉。
隊伍遇到水源的河時，即使遠遠的瞧見，也會奮不顧身地衝過去平河邊一陣歡呼，而那個裹著白色紗巾的少年則會靜靜的站在駱駝身旁笑著看著大家。
饒一生可真短暫，楚由疲憊的靠著床頭，手上滿是繭子，這隻手曾經拿過大刀，扛過扁擔，背過屍體，撫摸過殿下的臉頰，卻從未抓住過那饒手。
“楚伯伯身體還好嗎？”葉紊把賬目本合上，發現麵前的美少年竟然在發呆，“嘿，回神了！”
楚嬌一驚：“你剛剛什麽？”
“我楚伯伯身體還好嗎？”葉紊故意大聲的：“我要去見見楚伯伯，你去嗎？”
楚嬌搖了搖頭：“爹爹他近日憂愁，我還是不去了。”著站起來給人帶路，一路朝著西廂房的後院走去。
西廂房比較僻靜，遠遠的就能看到院落裏栽種著一棵胡楊樹，葉紊已經習慣了這顆沙漠裏出現的樹長在這水土豐潤的南方。
聽聞，楚由當年派了40多個人，專門從白茫茫的沙漠中運了一顆胡楊樹回來栽種，途中死了一批又一批，不知為何偏偏就這棵樹活了下來。
聽老一輩的仆人，這棵胡楊樹當初被送來的時候本來就是一棵死樹，楚由覺得扔了可惜就讓人正在院子裏當個觀賞，不知過了多少年這棵死樹竟然發芽了。
兩人來到門口，楚嬌衝著葉紊搖搖頭表示自己不進去。
葉紊也不強求，敲了敲門：“楚伯伯，我是葉紊，我來看你了。”
房間裏傳了一陣咳嗽聲，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裏麵傳出話：“進來吧……”
葉紊推開房門進去，門打開的一瞬間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與自己父親一樣，年邁的楚伯伯也是半截身子入土。
怕是不久就將要離開人世了。
他來到光線暗淡的床前，隻看到一個臉色蒼白掛滿皺紋的老人靠著床角閉著眼睛。察覺到有人靠近，楚由混沌的雙眼睜開，目光呆了半響，才開口話：
“今年可來遲了些……”
葉紊打開扇子扇扇風，笑著回答：“今年的貨物比較少，便來遲了些。”
“貨物比較少啊……”楚由目光混沌，好像有些可惜，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惋惜一會兒痛苦，到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楚伯伯一定要養好身子，到時候還要陪我父親去山林打獵了。”葉紊笑著，雖然語氣上這麽恭維，但也知道，這話隻是讓聽著開心一下罷了。
楚由文言卻沒有絲毫開心，目光有些淡淡的望著窗外：“院子的胡楊樹有掉葉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