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別得罪大夫
雁門,豫王府。
從葫蘆口回來已經過了兩,慕容箏看起來一切如常,但楚畫梁卻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一個原本被告知親人皆亡的人,突然知道,原來還有兄長在世,心情怎麽可能不激動?
這,幽泉山莊的商隊終於趕到了雁門,楚畫梁在王府也悶得無聊,幹脆就帶了金盞玉台以及唐墨去看卸貨。
“王妃!”
“見過王妃!”
前來交接的軍侯看見楚畫梁,一個個恭恭敬敬地行禮。
“喲,挺能耐啊。”謝玉棠笑眯眯地走過來。
“碰的巧。”楚畫梁一笑。
她一個女子,能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在軍中建立起威望,難聽點,簡直是托了林涉的福。
“沒見過吧?”謝玉棠道。
“嗯嗯。”楚畫梁好奇地看著眼前熱火朝的一幕。
“上次的物資,晚點我派人送豫王府。”謝玉棠道。
“知道了,來,有事跟你。”楚畫梁勾了勾手指。
“等我一下。”謝玉棠想了想,招手叫過管事——就是負責將大批貨物送上雁門的人交代了兩句,隨即回來帶著他們往外走,“忙了一上午,快餓死了,找個地方坐下來。”
楚畫梁也沒意見,跟著他左彎右拐,穿過一條巷子,出來居然是最繁華的長幹街。
“雁門這個地方雖然不比京城繁華,但比起北方其他城鎮也算是不錯了。”謝玉棠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了自己的扇子,一邊走一邊道,“豫王坐鎮雁門多年,不止是打得北狄不敢進犯,民生上也……可惜了。”
“若是……世子還活著呢?”楚畫梁低聲道。
“什麽?”謝玉棠一怔,先製止了她後麵的話,帶她上了一座酒樓,沒要雅間,而是在二樓大堂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記住,要什麽事,千萬別找什麽雅間,誰知道隔壁坐的都是誰呢,還是這種地方更安全。”
楚畫梁深以為然,就算現代酒店的隔音牆,她都能竊聽隔壁的動靜,何況這兒薄薄一片木板呢。
金盞玉台則是拉著唐墨坐了靠外麵的一桌,正好將他們和別的食客隔得更開。
“吧。”謝玉棠熟練地叫了酒菜,這才道。
“難得看你正經不犯二的樣子,還挺稀罕的。”楚畫梁抿嘴一笑,然而沒等他變臉,緊接著就把去葫蘆口的經過簡略地了一遍。
當然,掠過了刺客和門的那一部分,重點全放在了紙條上。
“這事兒啊,我覺得你關注的重點有點兒不太對。”謝玉棠道。
“哪裏不對?”楚畫梁愣住。
“好吧,假設慕容簡真的沒死,而是被抓了,其實也沒很複雜,是吧?”謝玉棠攤了攤手道,“查出那是什麽人,盡力救人唄,或者聽聽對方有什麽要求再圖後路——既然處心積慮送了這張紙條過來,必定是有求於人,或者可以直,威脅。”
“然後呢?”楚畫梁還是沒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麽。
“然後,慕容簡沒死,那你家王爺怎麽辦?退位嗎?”謝玉棠幹脆問道。
“怎麽可能?那是陛下封的王位,能是私下轉讓的東西嗎?”楚畫梁詫異道。
如果慕容春秋活著傳位,或者正常病死那還好,可慕容箏上位的那種情況,比別的世子繼承王位還多一道聖旨,就算慕容簡原本是世子,也不可能從慕容箏手裏再拿回王位了,帝王威信不容損毀。
“所以嘍。”謝玉棠歎了口氣道,“世子要是真平安歸來,之後才是麻煩的開始。”
楚畫梁也不禁皺了皺眉。
憑良心,於公於私她當然不可能希望慕容簡死,可正如謝玉棠的,慕容簡若是活著回來,恐怕就是豫王府的一顆定時炸彈。哪怕他們兄弟情深,慕容簡也無意王位,可耐不住樹欲靜而風不止,總有人會處心積慮借此生事。
“那也沒辦法。”許久,楚畫梁才無奈道,“不管怎麽樣,人總是要救的。”
總不能因為她一點私心,就放棄一個保家衛國稱得上英雄的人,她還沒黑心到這種程度,何況慕容箏看起來是肯定要救的。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尤其……見不得豫王府好的人太多了。”謝玉棠沉聲道。
“知道了。”楚畫梁隻能答應一聲,心裏不免有些沉重。
看起來,也隻有先親眼看看慕容簡是個什麽樣的人了,當然,前提是能把人救回來。
就在這時,二送了酒菜上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放過了這個話題。
“你準備在雁門呆多久?”楚畫梁問道。
“怎麽,這就趕人了?哥哥可真是太傷心了。”謝玉棠一掃之前的凝重,嬉皮笑臉地回道。
“傷心啊,這毛病挺好治的,要不要紮兩針?”楚畫梁似笑非笑地看他。
“別別別。”謝玉棠連連搖頭,一臉驚懼。
上次被紮了一針,以他的內力,居然衝不開右手的禁製,這還敢讓她在自己身上動針嗎?尤其前兩還聽人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豫王妃救治大將雷威的手段。又是開水燙,又是烈酒澆,刀子削肉,還縫縫補補的,我的媽呀,那還是大夫嗎?劊子手都沒這麽凶殘的!該當初妹子對他還算手下留情的嗎?
“知道就好。”楚畫梁指尖的銀針一閃而沒,得意地道,“得罪誰都別得罪大夫,要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謝玉棠拿著酒杯,寵溺地笑。
“傷風敗俗。”不遠處,猛地飄來一句女子尖刻的嗓音。
楚畫梁一怔,但神色絲毫不變,就當沒聽見。
謝玉棠給了她一個眼神:不管?
楚畫梁咽下嘴裏的菜,回給他一個白眼:毛病!
不過,她雖然不想理會,對方卻似乎並不想借機下台,反而往這邊走過來,還甩開了兩個想要拉住她的同伴。
“姑娘留步。”玉台起身擋住了路。
“讓開!”那少女一身華服,很顯然家世不錯,長得也算不錯,隻是眼神間帶著一絲刻薄,看著就讓人覺得難相處。
玉台微微皺眉,又瞟了一眼窗口,考慮直接扔下去會不會摔死。
“王妃的侍女似乎太放肆了點。”少女抬著下巴,一臉驕傲。
“原來你知道我是王妃?”楚畫梁終於挑了挑眉。
“女陸芸,見過王妃。”少女怔了怔,終於半屈膝行了禮。
楚畫梁也沒計較她立刻起身的敷衍,轉頭去看謝玉棠——就一個名字,鬼知道這是誰家放出來的?
“看我幹嘛?”謝玉棠莫名其妙,“男的也就算了,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知道這是誰家女眷。”
“謝公子風流下,誰知道是不是你的紅顏知己捉奸來的。”楚畫梁振振有詞。
“為什麽是我?明明就是你家的爛桃花麽。”謝玉棠反駁。
“你不是不知道嗎?”楚畫梁怒道。
“別的是不知道,不過這個麽,你隨便拉一個也知道啊。”謝玉棠著,隨手指了指另一桌的一個青年文士。
“真的?”楚畫梁半信半疑。
“那位是……定北侯的姐。”被指著的青年文士一臉尷尬地答道。
“你看是吧。”謝玉棠一聳肩,又對陸芸一臉誠懇地道,“我陸姐,你要是真想進豫王府的門,這態度可不對啊。”
“什麽毛病。”楚畫梁無語道,“王府守孝三年不能進新人,三年後……這位姐都多大了啊,嫁不出去的就往我王府塞?”
“你、你……”陸芸這輩子大概就沒聽過這麽直白刺耳的話,就算罵人也隻會罵卑鄙無恥,一下子真不知該如何,氣焰一下子弱了。
“那個……”謝玉棠擦了把汗,尷尬地道,“陸姐想嫁的不是你家那個,而是世子。”
“呃……”楚畫梁扶額。
這架勢,是來和情敵下戰書的她信,可這個陸芸想嫁慕容簡,卻跑到弟媳婦麵前來挑釁,什麽毛病啊!何況,目前世人皆知,慕容簡已經戰死了。
“你堂堂王妃,光化日之下卻和男人打情罵俏,知不知道廉恥!”陸芸咬牙切齒道。
“這是來為我家王爺抱不平的啊?”楚畫梁終於恍然大悟,隻是這姑娘的邏輯……怎麽都讓人覺得很奇葩啊。
“你總算明白了。”謝玉棠欣慰道。
金盞趁機在楚畫梁耳邊了幾句。
定北侯陸平川,那是慕容春秋之前,雁門關的元帥,還做過一段時間慕容春秋的上司,後來年事已高,舊傷複發,這才有慕容春秋接任鎮守北疆。陸平川征戰沙場近四十年,告老之後,皇帝恩賞了縣侯之位,封地就在雁門郡轄下的平縣,而定北侯府也在雁門。這對於一向在爵位上氣的皇帝來算得上大手筆了,畢竟慕容春秋雖是外姓,但他也是皇帝表弟,是有皇室血緣的。
而陸芸,是陸平川的庶孫女。
當然,雖是庶出,但定北侯府第三代僅有這麽一個女兒,陸芸自幼也是千嬌萬寵長大,和嫡出並不差多少。
楚畫梁想了想,好吧,慕容簡已經有了正妻,陸芸是庶出反而更好,若是侯府的嫡出姐,怎麽也不能做妾了。不過,這婚事最後應該是沒成,所以慕容春秋才會有意讓長子納了高書華。
“王妃身為有婦之夫,還當……謹言慎行。”陸芸一字一頓地道。
楚畫梁失笑,這差不多是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守婦道了,然而,她也算是想明白了這姑娘的心理。
雖是庶出,可身為定北侯孫女,家中也寵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做側室總是委屈的。於是……隻能是真愛了,所以,她這是看慕容簡死了,一腔情意無處訴,然後看著自己這個豫王妃心裏不平衡了吧?
“怎麽處置?”楚畫梁抬頭笑著問了一句,目光卻是落在陸芸身後。
陸芸回頭看過去,卻見一身白衣的慕容箏從樓梯上走上來,一怔之下,不由得大感快意。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大庭廣眾之下和別的男子談笑自若的?
“扔下去。”慕容箏一挑眉,想也不想地道。
動作最快的是唐墨,扔了筷子,也沒見他怎麽動作,隻聽一聲尖叫,一道綠色的影子向著窗外飛了出去。
“啪。”楚畫梁筷子上的肉掉回盤子裏。
“扔了。”唐墨轉回來報告。
“……”楚畫梁被噎得啞口無言。
她還沒狠到有人罵自己幾句就要殺人的地步吧?這酒樓的二樓是不高,如果直接往下跳,頂多也就是摔斷腿,不定沒事,但人是唐墨扔的,還是頭朝下,這個……肯定要出人命的吧!
就算她不在乎陸芸的性命,可酒樓老板很冤枉的啊,門口有人摔成血糊糊一團,還是定北侯的孫女,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我去!”謝玉棠反應過來都沒忍住爆了聲粗口。
扔就扔,霸氣!
慕容箏扶額,是他的“扔下去”沒錯,可絕對不是這種扔法啊!沒看見準備執行命令的破軍臉都綠了嗎。
“幹嘛,我不殺人的。”唐墨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開口。
破軍立刻趕到窗口往下一張望,見陸芸坐在地上,一副嚇傻了的模樣,不由得鬆了口氣。
陸芸死不足惜,但平白和定北侯結下死仇就冤枉了。
慕容箏也明白過來,冷聲道:“叫人送回定北侯府去,軍中哪位將軍沒成親的,找官媒去提親。”
“啊?”破軍傻眼了。
前一句理解,可叫人去提親是幹嘛?
慕容箏卻沒解釋,直接走過去,在楚畫梁身邊坐下,又對謝玉棠點點頭:“有勞謝公子和溫大哥。”
“你狠。”謝玉棠佩服。
隨便叫人去提親,雖陸家肯定不會答應,但陸平川那樣的人精肯定明白慕容箏的意思,為了兩家顏麵,肯定會盡快物色人選把陸芸嫁出去的。至於嫁給誰,慕容箏就不關心了。
“狠嗎?”慕容箏著,古怪地看了心無旁騖吃飯的唐墨一眼。
這孩子,口口聲聲不能殺人,但扔陸芸下去的動作嫻熟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可見,若非他心裏有個“不能殺人”的約束,陸芸十成十沒命。
真正狠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