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逃跑的獵物
那樣子濃郁而化不開的污黑,又蘊含了說不出的森森涼意。
貞敏公主聽到了這樣子一句話兒,竟不覺打了個寒顫,她只覺得整個世界的亮光,如今不由得一下子輕輕的消散了,只餘下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懼意。
真可笑,就在不久之前,她還以為自己下了馬車,沐浴到了陽光,見著了龍胤皇宮巍峨的宮門,還道這樣子可怕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男人的手輕輕的貼上了貞敏公主的臉頰,不輕不重的撫摸兩下。
那粗糙的手掌,竟似刺得貞敏公主肌膚微微有些細碎的疼意。
「敏兒,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實意的愛著你的,這世上原本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我不是想要打你,我只是有病,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原本跟你說了,我對你愛意濃濃,以後更是會對你極好,不會對你動粗,我會你對你極好,極好——」
蕭英卻也是那等一臉悲切之色,竟似有些傷心似的動容。
他甚至伸出了手,輕輕的擦拭了臉頰之上的淚水珠子。
「你現在這樣子瞪著我,為什麼不好生跟我做戲,叫我夫君,繼續對我溫柔體貼細緻。你可知道,若是太喜歡一個人了,明明是知曉她是做戲的,卻也是仍然是忍不住對這個女子好,也實在是不忍心責怪於她。你甚至,是不樂意拆穿她那些小女孩一般的謊話。」
他的五根手指,插入了貞敏公主烏黑的髮絲之中,驀然狠狠一扯貞敏公主那少婦的髮髻。
貞敏公主好似小動物一樣悲鳴的慘叫了一聲,頭髮也是被扯得散開了半片,那髮釵更是不覺被扯散滾落。這髮絲被重重一扯,貞敏公主也是覺得頭皮竟似被扯得生生髮疼。
她唇瓣輕輕的顫抖,卻竟似說不出話來。
那公主的驕傲,那打小就有的沉穩聰慧,如今就好似煙雲水汽一般在蕭英跟前消失了。
此刻在蕭英跟前的貞敏公主,就好似一隻待宰的羔羊,就等著屠夫下刀。羊兒瑟瑟發抖,可是卻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蕭英隔著頭髮,不覺再狠狠的揉了貞敏公主臉頰幾下,極為粗魯。
而他嗓音頓時也是變得說不出的粗糙,竟似隱隱有些個沙啞之意:「來之前,我給過你機會了。我跟你賠罪,和你道歉,都已經許諾以後不會打你了。我還跟你講述了我悲慘的童年,我不堪的過去,可你根本不同情我,憐憫我。你根本沒心思知曉這些,也不想知道你夫君迫不得已備受委屈的過去,你對我只是虛以委蛇。你當真是鐵石心腸,瞧著我如此深愛你,將自己性命前程盡數放在你手中,肯放手讓你回皇宮,你怎麼就沒一點感動。我親著你唇兒,拉著你的手,抱著你的身軀,對你輕憐密愛。你這個女人,都是我的人了,可卻一心一意,置我於死地。你說你是不是鐵石心腸,連你同床共枕的夫君都要害。你真是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阿敏,你不是喜歡我嗎,你為什麼這樣子?為什麼會這樣子啊!」
蕭英說得哽咽動情,英挺蒼白的臉頰之上,竟似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雲水汽,竟似傷心到了極處。
「我都跟你說了,我小時候挨了打,快要死了,硬挺著才活過來。我得了病,晚上睡覺得有燈,不然必定是會十分驚懼,害怕得不得了。我告訴過你,我自打見了你,害怕時候眼裡心裡,就是浮起你甜甜的倩影,然後才能夠熬下去,不至於因此失常。」
他慢慢的,湊過去吻貞敏公主的唇瓣,臉頰上的淚水也是沾染到了貞敏公主的臉蛋上。
貞敏公主也是不敢反抗,任由這頭野獸施展。
她自然是怕極了,整具身軀卻也好似僵硬住了,唇齒間也是冷冰冰的。
可是蕭英卻是不介意,湊過去吻得極是纏綿。那唇品嘗了貞敏公主的唇舌,又親了親貞敏公主的下巴,最後又落在了貞敏公主的頸項之間。
他似是要將自個兒的整張臉,都埋在了貞敏公主那香噴噴的脖子裡面。
驀然,貞敏公主啊的尖叫了一聲,聲音之中卻也是不覺蘊含了痛楚。
蕭英慢慢的抬起頭,白森森牙齒間卻也是不覺沾染上幾許血跡。
方才蕭英這樣子惡狠狠的一咬,那也是在貞敏公主那雪白嬌嫩的脖子之上留下了齒痕。
倘若用力一些,說不定還會將貞敏公主的一塊肉生生的給咬下來。
貞敏公主容色一派獃滯和冰涼,蘊含了濃濃的懼意。
蕭英慢慢的抬起頭,臉上的肌肉輕輕的抖動,面上的神色也是漸漸由著悲傷化作了憤怒暴戾。
「我這樣子愛著你,這心裏面也是無時無刻的為你找理由。就算你做錯了事情,背叛了我,我也是想著,用什麼理由來原諒你。不是你值得我原諒,而是我愛著你,為了原諒你,總是要找些理由的。我想著,終究是我不對,要是你只是跟你母妃抱怨幾句,我這個做丈夫的,總是不能夠如此小氣,甚至因此而怪罪你。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聽靜貴妃的話兒,他敲打拿捏我幾句,我便將那些不是統統改了,以後不會再如何虐打你。甚至你要回宮住幾日,我縱然是心如刀割,可是還是會容你回去陪陪親娘。可是你呢,跟你母親告完狀,眼見靜貴妃通情達理,不能如你所願,送我去死。你甚至跑到了陛下跟前,告我這個駙馬將你虐打。換做個沒本事男人,只恐不但自己被流放責打,前途盡毀,還會累及家人。張淑妃那裡那麼多京城貴婦,你是我妻子,居然也不嫌丟臉,恨不得壞了我名聲,讓我不能被京城相容,你好狠毒的心腸!」
蕭英聲聲控訴,卻也是不覺讓貞敏公主越發心驚。
碧華宮中,原本合該是靜貴妃拿捏之處。
然而蕭英巧妙算計,居然也是悄悄安插耳目,連自己對靜貴妃的哭訴,也是盡數聽到了耳里。
虧自己無比天真,今日有那麼一刻,還真以為蕭英雖然暴虐,卻痴情真心,任由自己揭破此事卻不加阻止。而那時候呢,貞敏公主內心之中雖然是有些異樣的滋味,可是她卻斷斷不能繼續留在了北靜侯府。
蕭英無疑是個十分可怕的獵人,他明明知曉這一切,卻好似貓兒戲弄老鼠一樣。給予了機會之後,再狠狠的弄得個粉碎。一個人墜入了深淵,沒有了獲救的希望,這固然是令人十二分的絕望。可倘若給予了些許希望之後,再狠狠弄碎,那樣子絕望的滋味,卻也是越發的濃烈。
他故意的,眼睜睜的瞧著自個兒提起了裙擺,輕盈的掠去皇宮。以為當明潤的陽光照在了身上,纖弱的足步踏入了宮門,那麼自己就好似自由的鳥兒,能擺脫那冷冰冰的束縛。結果得到的,卻是令人心悸的可怕,更加深邃的寒冷,令人渾身上下不覺不寒而慄。
蕭英臉上的暴戾之氣漸漸消散了,他甚至不覺輕輕的伸出了手指頭,為貞敏公主輕輕的一攏耳邊髮絲。
他臉上浮起了得意之色,心情不覺甚佳。
今日的驚濤駭浪,蕭英也是惴惴不安,可當蕭英成功之下,心中卻也是不覺說不出的舒坦。
一時之間,蕭英甚至不覺有些個輕飄飄的。他彷彿覺得自個兒身子變得有些輕盈了,能掠得很高,飛得很遠。
這樣子的自負自滿,竟是蕭英生平未曾感受過的奇妙滋味。
「這世上的庸人,總是喜愛說那麼一句話,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其實這樣子的話,尋常百姓家的女郎,聽聽也還罷了。這越是身份尊貴嬌貴的女子,不但要有本事打理后宅,嬌艷爭寵,討夫君喜愛。她們更需要懂得那天下大事,朝堂局勢,權力鬥爭。敏兒,這樣子一來,她們才會知曉自己的處境,以及,她們的未來。你是公主,身份比別的人尊貴,懂的也更應該比別的人要多些。畢竟,你的婚姻,你的未來,也是與這個帝國的命運可謂是息息相關的。你到底年紀還輕,卻也是不如你的母妃懂事。你性子淡漠,向來也不愛理睬這些個朝中大事。其實,你要是懂得多一些,就不會如此魯莽,做出這麼一些糊糊塗塗的事情。」
蕭英手掌一下下的,細細的磨蹭貞敏公主的臉蛋,顯得既溫柔,又和順。
就好似伺主在安撫乖順的寵物,又好似衝動的少年郎在情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能耐。
「當年陛下借著東海之勢,除掉了攝政王石修。石誡誅殺了這位逆王,可不是為了百姓,更不是為了君主。不過是為了自己手中權柄,不肯屈於人下。石誡佔據了東海之富,他有一位賢惠的王妃,不但以商船開拓航線,更煉製海鹽。海鹽雖粗,卻代替了江南的鹽田。短短時間,便是攏得了世間巨富。不過,睿王爺石誡並未想到的是,他的下屬李玄真卻背叛了他,並且帶走了許多東海人馬,聚於并州。朝廷明著賜給了李玄真并州大將軍的職位,可是實際上已經將東南并州、袁州、燕州都送作李玄真的私地。屬地官員,李玄真可以隨意任命,加以插手。朝廷官員,也是備受欺辱,被紛紛排擠。」
「李玄真當然也是有那不臣之心,不軌之意。然而朝廷所許下的好處,卻無疑是十分巨大的。他的勢力,宛如在東海沿海形成了一副巨大的屏障,甚至阻礙了東海從內地掠奪財富。況且東海天氣沉悶,濕熱交替,瘴氣很大,糧食產量並不高。倘若睿王爺舉事,他只能在短時間之內支持糧草兵馬,時間一長,那就並非的朝廷對手,更重要的是,一旦石誡有意進攻內陸,就必須打下李玄真的地盤。李玄真對朝廷雖然並無如何忠心,可是卻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老主子睿王爺石誡。若要李玄真對睿王爺讓道,他是絕不肯應允的。如此一來,兩隻老虎形成了僵持之勢,一時倒是風平浪靜,整個天下也是沒有什麼戰事發生。」
「可今年年初的時候,李玄真府中一個養女有了一個情郎,那個情郎居然是睿王爺的侄兒石玄之。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兩人的婚事也是無疾而終。可是此事卻是觸動了陛下的心弦,讓陛下說不出的擔心。萬一有一日,李玄真和石誡聯手,一塊兒起兵謀反,豈不是會釀成滔天巨禍?陛下廣撒探子,又下旨訓斥,目的是加以試探。李玄真倒也乾脆,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將她養女的一顆腦袋砍下去,送來京城給陛下觀閱。同時李玄真也是請旨,說東海睿王,狼子野心,行為不順,只恐怕有謀逆的心思。他懇求朝廷派兵,一路加以征伐,合兵除掉東海睿王。」
「正因為這樣兒,陛下也是略略放心了些。只不過你父皇性子,你也知曉,善於算計卻又優柔寡斷,心計有餘而又決斷不足。李玄真的建議雖然是讓他砰然而心動,可他終究不會出兵的。這樣子的消息,傳入了東海睿王耳中,石誡直言並無謀逆之心。他沒好意思學李玄真斬了侄兒,不過卻讓東海王妃龍輕梅,帶著睿王世子石煊,養女李惠雪一併來到京城。他送入了家眷,以示自己並無不臣之心。」
「無論如何,只要李玄真與石誡不合,那麼龍胤江山也是會安然無恙。李玄真當年之所以投誠朝廷,是因為我的關係,名義上也是我的義兄。私底下,他與我更頗多交涉,利益糾葛。每年他都會送些金珠寶貝,送來我府邸之上,只盼望我能透些消息,讓他知曉自己處境可是安全。他是叛臣,行事又十分跋扈,表面上很張揚,其實內心總是惴惴不安。當然,此事我也告知陛下,陛下暗中允了,讓我放出消息,安撫李玄真。」
「他雖然是漢人名字,卻有胡人血統,一隻眼睛也是碧綠的顏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李玄真對朝廷並沒有什麼忠心,有奶就是娘。如果我這位北靜侯此刻被陛下所誅,那麼李玄真就會成為驚弓之鳥,惶恐不安,會覺得朝廷也對他動手,置人於死地。那麼無論是借道給睿王爺,還是與石誡一起謀反,這都會讓天下大亂,更不是你父皇所見到的。」
「更何況,我麾下有四萬精銳,雖然不如豫王手下十數萬江南財帛養出來的長林軍,卻也是朝廷十分看重的精銳人馬。睿王妃雖然入了京城,又是睿王爺心愛的人,然而陛下卻也是並不如何放心。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男人若是狠下來,為了皇圖霸業,拋妻棄子又算得了什麼。陛下日日思慮,夜夜算計。便是本侯新婚燕爾,也要去軍營熬個通宵。如此時刻,你以為陛下會為了敏兒之事擅殺大將,逼反李玄真,讓東海謀反,天下大亂?」
這些天下大事,蕭英侃侃而談,宛如一切都在蕭英的掌握之中。
他甚至忍不住神采飛揚,眉宇間浮起了異樣的靈動神采,竟似不盡動人。
權力的光輝,讓蕭英臉頰之上煥發了一層奇異的神采。
貞敏公主從前對這些政事並不如何關心,她只知曉後宮不可干政,而龍胤的女人沒一個能影響龍鷹的政局。
縱然是她身為公主,也沒有這個資格。
以前東海種種,貞敏公主根本是一竅不通,所知曉的無非是龍輕梅這位睿王妃的愛情故事。
她內心浮起了淡淡的苦澀,忍不住想,蕭英口口聲聲,只說縱然身為女子,也應該知曉天下大事。可是如今自己知曉了又有什麼用,是懂了自個兒不能違逆蕭英,要對蕭英溫軟順從,千依百順嗎?
一時之間,權力的魔力在蕭英臉頰之上綻放了異樣的光華,讓他的笑容也煥發出一股子極動人的味道。
他伸手,輕輕的撫著貞敏公主的頭頂,輕嘆:「你父皇不要你了,敏兒委屈了。」
好似貞敏公主是彆扭的小孩子。
蕭英卻又緩緩的將貞敏公主的手,輕輕的攏在了自己溫暖而乾燥的手中。
貞敏公主如今這一雙手,又已然涼透了,並且掌心滿是冷汗。
蕭英這番舉動,也是不自禁的透出了幾分熨帖的味道。
他緩緩的說道:「好了,你不是小孩子,不要鬧性兒了。殺一者為罪,屠萬者為雄。竊勾者誅,竊國者侯。犧牲一個人,拯救一萬人,這永遠是正確的。你父皇雖然多疑涼薄,將你推給我蕭英享受,卻一點兒都沒有做錯。就好似龍胤的士兵,他們也有父母妻兒,還不是要上戰場,犧牲自己的性命。只因為他們要保家衛國,犧牲自己的性命,能讓許多別的人活下來。這樣子的事情,天底下又有誰會說不對,誰會說不公平?公主,你難道會說,打仗犧牲士兵,就是主帥冷酷無情?怎麼輪到公主自己犧牲一二,換取天下太平,你就心不甘情不願,諸多怨懟,只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住你。不過你呀,一向都是如此自私無比的性子,不然也不能為了和我相好,落到了如此地步。」
他側過頭,在貞敏公主的唇瓣輕輕的吻了一下,極為篤定的說道:「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貞敏公主一陣子頭暈目眩,這一切真的是她自找的?
她從前沉醉於蕭英的魅力,覺得他成熟,很沉穩,這些東西是那些年紀輕輕少年郎絕不會有的。可是現在,蕭英如海浪滔滔的理論和雄辯,卻如海浪潮水,一波波的涌了過來,險些將貞敏公主生生溺斃。
明明是極沒有道理的事情,明明是蕭英變態、可恨,虐打嬌柔的妻子。明明是自己被人背叛,讓父皇將自己出賣。可是這些很沒道理的事情,讓著蕭英說了,迷迷糊糊間,這一切彷彿是順理成章,理所應當的。
因為自己自私,所以才不能接受這樣子的命運?
因為自己自私,所以才會怨怪別的人?
貞敏公主好似溺水的人,卻不覺輕輕搖搖頭,顫聲低語:「不是這樣子的,絕對不是這樣子的。」
蕭英雙手扣住了貞敏公主肩頭,在她耳邊低語:「怎麼不是這樣子的,好似以前送去和親的公主。她們難道遠離家鄉,飽嘗風霜,與那些一身腥膻的蠻子為伍,嫁了父親,又要嫁兒子,嫁給了哥哥又得讓兄弟玩弄。可是沒法子,誰讓她們出身嬌貴,享盡了榮華富貴,既然是得了皇族好處,自然也是要有所擔當。公主,我是在好好的教導你呀。」
他就是要貞敏公主淪為自己的獵物,從頭到腳,徹徹底底的屬於自己。
蕭英要的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屈服,還有精神上的淪陷。
貞敏公主十分嬌貴,又格外的驕傲。她自然是骨子有著傲氣,無時無刻,就想要反抗自己。可他蕭英不允,他是不會讓貞敏公主繼續這樣子的驕傲的。
趁著今日貞敏公主鬱鬱寡歡,沉醉於低谷,那麼自個兒正可趁機一舉攻破貞敏公主的心房,讓貞敏公主徹徹底底,淪落入自己手中。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貞敏公主美麗的臉蛋,妄圖瞧出貞敏公主的脆弱。
然而貞敏公主眼中,最初流轉了一縷淺淺的迷茫,旋即卻也是流轉了極鋒銳的不屈。
她輕輕的咬住了唇瓣,分明是心尖尖給恨透了,卻並沒有再與蕭英爭辯。
一時之間,蕭英內心之中不覺流轉了一縷狂怒。
貞敏公主毀掉了他的喜悅,今日蕭英是這樣子的得意,可是貞敏公主卻讓他的得意有了瑕疵。
方才他容貌溫和,充滿了魅力,侃侃而談,顯得富有謀略,才智出色。可是如今,蕭英面容又漸漸浮起了暴戾之色。
他鬆開了自己的手,手掌又慢慢的按住了貞敏公主的臉頰,五根手指頭插入了貞敏公主烏黑的髮絲,隨即慢慢的抓緊。
「阿敏,我原本是想好生待你,不打你,不欺辱你,和你好好的做夫妻。為了你,我也是樂意將我這個病養好的。可惜,你卻如此狠心待我,所以,我也不想改了。這世上也無一個人肯真心待我,我便是改了,又能有什麼用呢?」
貞敏公主已然感受到了自個兒髮根傳來的一縷銳痛,旋即一股子巨力,抓著她狠狠的撞向了馬車的車壁,卻也是砰的好大一聲。
那北靜侯府趕車的車夫分明也是聽見了,卻甚至不敢回頭,也不敢細語相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主子這樣子的變態,好似他們這些貼身服侍的奴僕,自然也是暗暗知曉了一二,不免是心知肚明的。
可饒是如此,他們又怎敢違逆,又怎麼敢去質疑呢?
故而裡面的動靜再怎麼大,那車夫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
貞敏公主被這樣子一撞,也只覺得腦子被撞得暈了。
她眼前泛起了五光十色,一時之間,竟似瞧不清楚眼前的東西。漸漸的,她眼前一切方才是慢慢的恢復了,蕭英冷冰冰的暴戾的樣兒,卻也是再一次的映入了貞敏公主的眼帘。
旋即,貞敏公主感覺到了些許溫熱,就這樣子輕輕的淌過了臉蛋。
那額頭被磕出了血,那溫熱的血跡,就是這樣子的,輕輕的滑過了貞敏公主面頰,就這樣子的一滴滴的滴落在了衣衫之上,顯得是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蕭英卻那麼一副痛心疾首之態:「我原本是要待你好的,原本也想變得好好的。可是你不允,你嫌棄我。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卻對我棄如敝履。公主,你好生涼薄,想來便算我沒這個病,倘若我有事,你也絕不肯陪著我,定然也是會棄了我。」
他顯得是極傷心:「阿敏,為什麼不能好好的。我原也想做個好好的人,這都怪你,都讓你給毀了去了!你但凡對我好些,便絕不至於如此。」
貞敏公主只覺得額頭一片痛楚,眼前卻是蕭英那悲痛欲絕的表演。
她只覺得害怕,可更多的卻是諷刺。
貞敏公主唇瓣動動,忽而艱澀的言語:「不是的。」
她嗓音也不大,蕭英也沒未曾料到她居然會忽而開口說話,一時也未曾聽清楚。
蕭英不覺湊過去,急切說道:「公主,你在說什麼,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你說呀。」
貞敏公主盯著近在咫尺的面容,驀然流轉了一縷極為濃烈的恨意,她緩緩的沙啞說道:「你這樣兒,和我沒什麼關係,只不過是找個理由,想要打人而已。」
她瞧住了蕭英僵住的臉蛋,冷冷笑了兩下,顫聲低語:「無論怎麼樣,你都是會找到理由的。我沒有錯,你這麼樣兒,和我沒什麼關係。」
貞敏公主嗓音極輕柔,可是卻又是說不出的堅定。
那張漂亮的臉蛋之上,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覺泛起了淡淡的冷潤光澤。
蕭英的面色幾般變幻不定,到最後竟似盯著貞敏公主淡淡的笑了笑。
不過片刻,蕭英也又換了一副面孔了。
他不再是那因為愛情而極端暴虐的痴男兒,如今一張微微冷笑的面孔,卻蘊含了濃濃心計,沉沉算計。
蕭英的唇瓣,卻也是不自禁的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他忍不住想起元秋娘,他的第一任妻子。雖然這個妻子,是因為對方身子纖弱,很像貞敏公主,自個兒方才娶了的。可是對於元秋娘,蕭英也不是沒有感情。
元秋娘多可愛啊,當自己跪下來哭訴,喊著叫著,說起童年時候的不幸,說到了元秋娘對他的重要,說到了自己黑暗之中的寂寞,傾述著萬古長夜的孤獨。這個溫婉善良的妻子,縱然是被揍得鼻青臉腫,可是也還是會被蕭英感動了,會撲過去摟住了跪著的蕭英,悲悲切切的哭成了一團。
有那麼一刻,蕭英也以為自己是真的,也以為自己是真心實意答應了元秋娘,以後會好好待她。
可這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上手,讓蕭英徹徹底底的瞧明白了自己。
他說的那些,根本就是連自己都騙過了的屁話。
然而如今,當自己抱住了百里敏,顫聲哭泣,萬般無奈時候。
這位妙齡的小美人,京城最美麗的女郎,龍胤的貞敏公主,卻並沒有繼續上當。
眼前這張添了淤傷的面容,染上了一層嬌艷鮮紅。
可那臉頰之上的一雙眸子,如今透出了灼灼的光輝,那雙眸子之中有著濃濃的憎惡,仿若是瞧透了蕭英所有的表演,卻無半點眷念。
曾經貞敏公主眼睛裡面透著喜歡,蘊含著喜悅,帶著少女嬌羞,雙頰染著緋紅,就那樣子俏生生的等待著自個兒。
他們兩個人在皇宮之中偷情密會,每一刻都沾染了蜜糖,顯得是甜蜜蜜的,是那樣子的鮮甜可口。
可是如今呢,曾經的少女嬌羞,鮮甜喜悅,歡喜無限,懵懂憧憬。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那個逝去的夏日,所有的灼熱情意都已然消失殆盡。浮現在蕭英面前的,是貞敏公主布滿了傷痕的面孔,是她那眼中蘊含的無與倫比的冰冷。
這甚至讓蕭英也微微有些恍惚,竟不覺有幾許後悔。曾經這位美麗的公主,將少女的真情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可是卻也是讓蕭英就這樣子隨隨便便的毀了去,並沒有如何真正的珍惜。倘若自己對貞敏公主愛惜有加,呵護備至。那麼貞敏公主眼睛裡面的甜蜜,大約也是不會消失,也會猶自光彩灼灼,盪人心魄吧。
然而這樣子的一縷後悔,縱然在蕭英的心裡浮起來,可仍然也是沒有用處的東西,更不會有那絲毫的價值。
那樣子的情愫,一閃即逝,就如蕭英那複雜多變的心思,很快廢棄無用了。
蕭英伸手,手指頭沾了一點貞敏公主臉邊的鮮血。他手指頭湊到了舌尖,輕輕品嘗漱玉貞敏公主的鮮血。
蕭英低低發笑:「敏兒,你果真不愧是龍胤的公主,是這樣子的聰慧可人,這般的與眾不同。你果真是沒有讓我覺得失望,你與其他的女子,都是不一樣的。」
這樣子美妙的稱讚之中,卻蘊含了一縷濃濃的興緻勃勃,更不知象徵著多少變態的慾望。
貞敏公主心裏面充滿了憤怒,她想要揚起了高傲的頭顱,表達自己的憤怒,展露自己的驕傲。
然而饒是如此,她這一刻內心泛起的更多的卻是濃濃懼意,縷縷惶恐。
眼前這個男人,是虎豹,是豺狼,而自己卻是野獸盯上的鮮肉。對方垂涎欲滴,恨不得將自個兒一口口的吞到了肚子裡面去了,
那樣子的恐懼,都已然是透到了貞敏公主的骨子裡面了,讓貞敏公主不由得刻骨銘心,避無可避。
她美麗的眸子之中,浮起的是濃濃陰鬱,縷縷恐懼,似也再也都驕傲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馬車忽而輕輕一震,竟停了下來。
蕭英動作頓了頓,聽著侯府下屬前去交涉,竟生出了一陣子的吵鬧。
原來有位初入京城做生意的富商,毫無見識,又不懂禮數,活脫脫一個鄉下土包子。
他雇了馬車,卻不認得侯府的馬車,居然不知曉避讓。
車夫沒想到他如此輕重,兩相摩擦相撞,居然是撞在了一道,擋住了對方。
而對方與北靜侯府發生爭執,甚至在侯府下人亮出了身份之後,卻也仍然是似懂非懂,不依不饒的。
若非京城路人出口幫腔,諷刺了一番,只怕這鄉下土包子還會沒完沒了,不依不饒的。
而當他們知曉了蕭英的身份,更是驚懼不已,伏低做小,又叫著嚷著要賠罪道歉。
一時之間,也是夾纏不休,鬧了好大一會兒。
蕭英原本不欲理會,只不過對方不依不饒,攪了蕭英把玩貞敏公主的興緻,卻也是頓時讓蕭英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輕輕的撩開了車帘子,踏出了馬車了。
那富商一副惶恐的樣兒,擔心得緊。
蕭英眉頭輕攏,隨意輕語幾句,讓這馬車讓開道路,不必繼續驚擾。
人前他性子沉穩,極有氣度。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子一位貴氣非凡的侯爺,居然是這樣子的人。
然而貞敏公主卻不覺拉起了馬車帘子,她痴迷的瞧著馬車外邊的世界。
打小,她便是養在了深宮之中,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要端莊賢淑。
身為公主,貞敏公主不會也不想私自出宮。
偶爾會到宮外玩樂,可也不過是馬車載著她,去另外極奢華的院落。她的身邊,總有下人跟隨,也不會走遠了去。
等到她成婚那一日,她也是被這樣子很直接的抬入了侯府,都沒有細細去瞧周圍的景緻。
然而如今,馬車停在了這兒,貞敏公主面前有那麼一條小小的巷子,十分僻靜,也未曾有別的什麼人。她知曉宮外的一切,都絕不會說是十分安全的。饒是如此,貞敏公主卻也是一顆心砰砰的狂跳,一雙明潤的眸子卻也是頓時不覺沾染上了瀲灧的水色光輝。
一想到自己會被載入北靜侯府,落入蕭英手中,會被時時折磨,生不如死。
貞敏公主都是恨不得自個兒立刻就死了。
她嬌柔的身軀瑟瑟發抖,內心之中忽而有一個極為瘋狂的主意。
蕭英聽著咚的一聲輕響,那響聲雖然很輕柔,可是蕭英卻也是耳目清明,又怎麼會沒察覺到。
他一轉頭,居然是瞧見了貞敏公主那敏捷而輕快的身影。貞敏公主居然是跳出了馬車,向著這京城小巷子掠了去。
一陣子驚訝之後,蕭英的唇角卻也是不自禁的流露了一縷近乎玩味的笑容。
是了,貞敏公主總是會給他帶來一些說不出的驚喜的。
她居然還會跳馬車!
蕭英卻也是頓時不覺,冷笑連連。
可這年少的公主,卻也是未免天真無邪。她以為當真能跑得掉?
且不必提蕭英自己是軍中出身,追蹤之術本來就是十分了得。
平日里貞敏公主周圍,蕭英更早安排了許多耳目。而這些耳目,是軍中最精銳的暗探。
貞敏公主纖纖弱女,從未經受過訓練,又哪裡能夠逃得掉呢。
正因為逃不掉,這才有些意思。
貞敏公主這樣子的獵物桀驁不馴,那麼蕭英自然是應該鬆緊有道,懂得如何拿捏,更要清楚如何死死的攏在了手中。
蕭英那一雙眸子流轉了說不盡的森森寒意,唇角卻也是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
快些逃吧逃吧,我美麗可愛的小公主,我也要來找尋你了。
蕭英輕輕的笑著,瞧著貞敏公主的那片華美的衣衫消失在了巷子之中,他才正欲動身。
驀然,卻見寒氣撲面,只見一枚袖箭,竟似沖著蕭英這樣子射了過來。
蕭英容色一變,他沉穩住了心神,長袖一揮,卻也是咚的一聲,竟一鞭子生生抽下來了那枚飛快掠來的袖箭。
那箭咚的一下射在了地上,竟將這青色石板生生染黑,可見分明是沾染了劇毒之物的。
蕭英面色變了變,周圍的行人也是為之而失色。
而奔跑的貞敏公主卻是什麼都不知曉,她跑得很快很快,風輕輕的拂過了貞敏公主的耳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自己要奔跑,而且還要跑得更快一些。
她驀然伸手,擦拭掉面頰垂落的一顆顆淚水珠子,酸意濃濃,煞是難受。
貞敏公主身子一折,也是穿入了另外一條巷子了。
蕭英也面色變了變,忽而隱隱有些不安之意。他無暇去理會誰暗算自己,卻趕著去追貞敏公主。
------題外話------
終於恢復早上9點更了,我都為自己感動了一把,好感動,嚶嚶嚶
無極電影里無歡那句台詞,是你毀了我做好人的機會,也很適合文裡面的蕭變態哭訴嘛
變態要變態,一個饅頭都是會變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