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虛偽投靠

  甚至連屏風外的那些個元家男子,也是聽得個個尷尬。


  元老夫人當真是病糊塗了,這等昏聵之言,居然也說出口。


  這兒可還是有外人在的!


  元月砂這個旁支女,可是跟元家不是一條心。怎麼能當著這個女子,說什麼元家貪墨之事。


  倘若元月砂起了什麼心,還不知曉元月砂會鬧騰出了什麼。


  雲氏面頰漲紅,紅得跟豬肝也似:「母親瞧來是魘住了,怎麼就胡言亂語。」


  事到如今,也只能將元老夫人說的話兒盡數推成了死前昏聵言語。


  元老夫人一時也是沒有說話兒了,只大口大口的喘氣,時不時的咳嗽兩聲。


  她唇瓣似脫水了,微微有些乾澀裂開。


  她眼神之中渾濁之意更濃,卻仍然是死死捏緊了元月砂的手掌,仿若不肯放開。


  元月砂纖弱的身影,映入了元老夫人的眼中。那纖纖的身影,入目卻不覺有些熟悉,熟悉的有如心心念念之人。就好似整個元家上下均知曉的那樣子,新入府的旁支女,像極了死去的秋娘。故而元家上下,均是知曉,這元老夫人對元月砂可謂恩寵有加。這些寵愛疼惜縱然均是假的,然而兩個人那纖弱的身影,在快些要死的老婦眼中,竟也不覺漸漸相似起來。


  元老夫人神色恍惚間,彷彿又見著那個綠色裙子,裙擺上綉著一朵朵雪白刺繡的羞澀孩子。


  「秋,秋娘,你,你來了,你來見娘了。」


  元老夫人唇瓣輕輕的一開一合。


  「你可有怨怪母親,恨母親?」


  「你,你是不是恨著我?你,是不是,不肯原諒娘?」


  元老夫人嗓音顫抖著,祈求者,一雙眼睛流轉了期盼的光彩。


  而元家女眷此刻人在一邊,實也不知曉說什麼才好,卻一個個向著元月砂望去。


  元老夫人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也是不知曉眼前這位昭華縣主如何的應答。


  元月砂那精緻的小臉,宛如玉雕刻出來一樣,實在也是瞧不出喜怒。


  她瞪著元老夫人如今那張急切的,神智不清的臉容。


  多可憐啊,瀕死之際,還心心念念的,念著自己的女兒。她心中有愧,只盼望能夠得到死去女兒的原諒,生恐元秋娘不原諒,心裏面也是陣陣鬱郁難受。甚至將死之人,也是不得安寧。


  可是為什麼自己心裏面,偏偏一點感覺也是沒有呢。


  元秋娘,早就已經死了。


  後悔也好,愧疚也罷,那個躺在地下的死人也是無知無覺,什麼都是不知曉的。


  既然當初放棄女兒,視若無睹。事到如今,元老夫人縱然是再如何後悔,就算是死不瞑目,又有什麼用?


  死了就是死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這發生的一切,原本便是不會改變的。


  元老夫人迷亂之中似有所覺,顫抖說道:「你,你不肯原諒我,你還是恨著我的,啊——」


  話語未落,元老夫人頭一歪,頓時也是不覺氣絕身亡!


  她再無呼吸,眼睛還是瞪著大大的。


  而這一雙手,雖然猶自溫熱,再也沒什麼力氣了。


  元月砂卻也是輕輕的抽回了手,不動聲色退後。


  元家的人頓時也是哭成了一片,雲氏也是不覺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面頰之上的淚水。


  她瞧著元月砂,欲言又止,卻到底還是開了口,言語低低:「老夫人臨死之前,還是挂念秋娘,這心心念念的,心裏面有了執念,就算到死了,也是放不開。其實,縣主也可以哄哄老夫人,讓她稍得安慰,離去時候也是不至於如此的牽挂。」


  這言語雖然是含蓄,卻略略有些個見怪之意。


  雲氏心裏面也是有些個自己的想法,想元月砂當初也不過是旁支女,若非自個兒當初將她領入京城,元月砂何至於有這樣子的富貴。


  如今她穿金戴玉,身份嬌貴,縱然不見得一切均是元家賜的,可元家也對她助力頗多。


  更不必提,元月砂針對蕭英,是說動了元老夫人作證,才弄倒了蕭英。


  如今元老夫人快死了,好言好語的,說幾句入耳言語,讓元老夫人聽著開心順意,不至於含恨而終。這些大約也是沒什麼過分的吧?

  想不到這昭華縣主就是這樣子冷冰冰的樣兒,連一句半句安慰將死老人的言語都不肯說。


  可真是鐵石心腸!

  其實雲氏也不見得就是為了元老夫人不平,畢竟她心裏面也是略略怪著元老夫人的。


  可瞧著一個曾經在你面前小心翼翼討好的存在,如今卻光彩奪目,身份尊貴,前途似錦。甚至須得你恭恭敬敬,如此柔順行禮,不可得罪。


  這終究不是一樁令人愉悅的事情。


  她覺得元月砂要是懂禮數,知道感恩,那就應該主動對著元家放低了身段兒。


  這樣子在別人面前,才能顯得出元月砂懂得感恩。


  可是元月砂偏生不是這樣子,就算元老夫人都快沒了,可是元月砂卻仍然是如此冷冰冰的性兒。


  眼瞧著元老夫人就這樣便要死了,眼看著元老夫人愛女情切,偏生元月砂就是這樣子,居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之色。


  對元老夫人都這樣子,對元家其他的人,則更加是有些寡恩了。


  雲氏自然也不能對元月砂無禮,不過元家老夫人都已經死了,自己這個孝順的兒媳婦兒,一時失態,說了些個鋒銳些的話兒。這堂堂的昭華縣主,不會如此的沒有心肝,不講禮數吧。


  元月砂卻沒有和雲氏相爭的意思,只是不動聲色,輕輕的嘆了口氣:「唉,老夫人對我甚好,我原該哄哄她,順了她的心愿,讓她不要這樣子就死的了。月砂自從來到了京城,老夫人可是疼我如心肝一般。」


  她那一雙眸子卻好似沉潤的黑水晶:「只不過,剛才老夫人捏著我的手,又口口聲聲,說什麼秋娘。我這一時,倒是被嚇住了,大夫人,我膽子很小的。」


  元月砂的言語是那樣子的風輕雲淡,又是那般漫不經心。她連那裝一裝的傷懷,也是沒有的。這種連裝都不屑裝的模樣,實在也是太過於傲慢無禮了。


  她甚至當著雲氏的面,輕輕的掏出了絲綢手絹兒,輕輕的擦過了自個兒的手掌。那雪白如蔥根的手指頭捏著手帕,擦了一下,兩下。


  而這雙手,剛剛是被元老夫人捏過的。


  雲氏面上漲紅,心中卻也是惱恨無比。


  這個女子,生生就是個畜生,一點禮數卻也是不講,一點情分都是沒有。


  元月砂懶得跟這些元家的女眷鬥口議論,她可不覺得元家對自己有任何的情分。


  由始至終,元家也只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罷了,根本沒什麼真心真意的。


  元老夫人還不是眼睜睜的,想看著自己嫁給蕭英,想看兩虎相爭,斗得個兩敗俱傷。


  若不是自己命硬,早就成為被虐待而死的屍首了。


  不錯,元老夫人對女兒的愧疚之情感天動地。


  可是那也只是對自家女兒。


  別人家的女兒,就跟地上的泥土一樣,一點兒都不值錢。別人家的女兒,就是跟豬狗牛羊一樣,被宰了也是不可惜。既然是如此,她這個別人家的女兒,還要觸景傷情,為了元老夫人傷心,豈不是有些犯賤?

  她這一顆心,可沒這般多的多愁善感。


  雲氏雖然惱恨,可是拿元月砂一點兒法子也是沒有。


  如今元老夫人死了,這樣子一個祖宗沒了性命,元家有許多事情需要操持。


  元月砂也輕盈的推出去,要離開這亂糟糟又充滿怨氣的元家。


  元家不過是她一顆棋子,一塊跳板,如今早就沒什麼用處。


  而對於元家上下,元月砂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的。


  她到了花園裡,丫鬟正要領著元月砂出府,卻也是聽著一道熟悉而嬌柔的嗓音:「求縣主留步,薔心有些話兒,想要和縣主私下言語。」


  來的姑娘一身素凈,樣子俊秀,正是元薔心。


  元月砂倒是有些訝然,元薔心來找自己什麼事情?

  這個元家的二小姐,可是和自己合不來。


  自打自己來到了元家,元薔心就是瞧自個兒不順眼,不過幾次三番,元薔心都是吃了啞巴虧,無可奈何。


  元薔心遣了丫鬟,眼見左右無人,頓時咚的跪下來:「薔心知道錯了,求縣主恕罪?」


  如今已經是秋日,天氣也是有些寒冷了,花園的細徑之上,鋪了一顆顆的鵝卵石。


  這樣子的跪上去,頓時也是讓人覺得涼絲絲的。


  元薔心面色有些哀婉,頗多楚楚之色,全無平時的張狂跋扈之氣。


  她這麼一跪,只覺得那些鵝卵石有些膈膝蓋,不覺老大不痛快。


  元薔心暗中咬咬牙,她以為元月砂是會趕緊扶著自己起來的。


  畢竟無論自己為什麼跪的,就算是自己主動跪的,元月砂做做樣子,也是應當趕緊將自個兒扶著起來。


  可偏生,元月砂一雙眸子寧定,竟就這樣子怔怔瞧著,竟無一絲一毫伸手來扶的意思。


  元月砂口中也只是軟軟柔柔說道:「薔心妹妹,又有什麼事兒,非得如此大陣仗,這樣子陣仗和我說話?」


  至於你快起來說話幾個只,元月砂卻也是偏偏沒有說出口。


  這鵝卵石縱然是膈得元薔心膝頭髮疼,元薔心也只能忍著,一咬牙,旋即切聲言語:「是薔心的不是,是我不好。自打姐姐來到了元家,我便是瞧你不順眼,處處和你做對。乃至於,做了許多的錯事。只因為那時候我瞎了眼珠子,將蕭英當做良人,只道縣主礙了我的姻緣。我卻一時糊塗,做了許多對不住縣主的事情。而這,可都是我的不好,是我的不對。」


  元薔心旋即臉上不覺流轉了感激之色:「若非縣主揭破蕭英,只怕薔心如今還做著那個春秋大夢。若是讓我做了糊塗事兒,真和蕭英好了,那沒幾年,我便不過是一具屍首了。」


  元月砂心想,這倒是不錯。


  自己倒確實無意間救了元薔心。


  只看以前元薔心對蕭英那痴迷的勁兒,那倒貼的勁頭可是十二分的厲害。只怕元薔心一時玩兒得過了,說不準就送了自己去蕭英做小妾。她糊塗了,可是沒貞敏公主的本事能擺脫。只怕沒幾年,元薔心就會來個暴病身亡。


  元月砂的內心充滿了諷刺,想不到啊,自己倒是莫名其妙救人一命。


  就是不知曉了,元薔心被自己救了一命,可是當真會生出感激之情?


  元月砂漫不經心的想,元薔心真會有這個才好。


  只不過如今元薔心攔住了自己,也是不知曉唱哪一處戲。


  元薔心低語:「以前,我做了些個對不住縣主事情,只盼望,縣主不要與我計較。其實薔心犯下的錯處,也不是說一說,就好罷休的。以後縣主有什麼差遣,但說無妨。畢竟,一筆卻也是寫不出兩個元字。」


  元薔心不但認錯,而且還趁機攀附。


  元月砂目光輕輕的閃動,元薔心卻也是緩緩低語:「從前是薔心不懂事,為了那麼個下賤東西,瞎了眼珠子,居然膽敢和縣主做對。其實縣主身份尊貴,只怕以後元家還要依仗縣主。便是薔心,也盼望有個縣主這樣子的好姐姐。只盼,縣主大人大量,輕輕巧巧的饒了我。」


  元月砂唇角,不覺泛起了淺淺的笑容。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畢竟元薔心便算是對蕭英死心,又畏懼自個兒,以元薔心的性子,也不見得對自己刻意討好。這個元家小姐,家裡面嬌慣厲害了,卻也不是能服軟的性子。


  不過元薔心想要依附自己,依仗自己,卻也是另外一回事情。


  元薔心討好自個兒,她本是有便宜就占的性子。


  一個人有了地位,漸漸便有人依附討好,這也並不顯得如何奇怪。


  也許在元家看來,縱然有諸多矛盾,元家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自己也有用得著元家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元薔心的心裡,究竟是有什麼樣子的盤算。


  元薔心只覺得跪得腿都酸疼了,禁不住悄悄的抬起頭,打量了元月砂一眼。


  也不知道,元月砂的心裏面在想些個什麼。


  元月砂面色淡淡的,也是瞧不出喜怒。


  「薔心妹妹,我就不懂了,咱們姐妹和和氣氣的,你什麼時候得罪過我的?我一時之間,竟也是想不起來。」


  旋即,元月砂卻也是微微一笑:「既然我想不起來,你提點我一二如何?不如說一說,你如何對不住我。」


  元薔心一怔,旋即臉頰紅了紅。


  元月砂這樣子說,分明就是故意的。


  元薔心略一猶豫,頓時言語:「是,是我不好,買通了畫心,又被清夫人說動,讓畫心多做了一件綉品。縣主,妹妹只是一時糊塗,那清夫人拿綉品做什麼,我可不知曉。哪裡能想得到,清夫人居然是如此的心狠。」


  如今赫連清已經是死了,元薔心頓時也是將一切盡數推給了赫連清。


  元薔心所言,倒也未必有假,赫連清疑心病重,只是利用元薔心,又怎麼會將計劃告訴元薔心?

  只不過元薔心又不是傻的,怎麼會猜不到赫連清心性的狠辣。


  不過,元薔心心眼兒狠,只盼望自己越倒霉就越好。


  而如今元薔心一派楚楚之色,掏出了手帕,輕輕的抹去了臉頰之上淚水。


  她一雙眼睛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幽幽光輝。


  元月砂眼波流轉,一伸手將元薔心輕輕扶起來了。


  「好了,既然是一家人,便是不說兩家話。月砂在京城之中,無依無靠的,還不是要依靠元家。」


  元薔心膝頭痛楚不減,勉強笑了笑。


  若是以前,元月砂這樣子說話兒,元家也許會咬一口。


  可是如今,無論是元家還是元薔心,都是絕不敢輕忽眼前這個姿容精緻心計狠辣的昭華縣主。


  陽光輕輕的落在了元月砂白玉也似的臉頰之上,流轉了幽幽光彩,長長的睫毛好似投了淡淡的陰影。


  這一瞬間,元薔心的內心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一縷淡淡的懼意,臉色變了變,旋即容色卻也是恢復如初。


  離開了元家,回到了昭華縣主的府邸。


  湘染送上來了熱茶,元月砂輕輕的品了一口。


  一口溫熱的茶水咽下去,也潤了潤元月砂的嗓子。


  青眉送上了一盅冰糖蒸梨子,送到了元月砂的跟前。


  元月砂拿出了勺子,輕輕的挖了一塊梨子,嬌滴滴說道:「芳露,我記得這月月初,薔心還送了東西給你。」


  芳露跟隨在青眉身後,輕盈的福了福:「薔心小姐大方,很是捨得,還送了個金絲鐲子。可要奴婢送來?」


  元月砂輕輕的笑了笑:「她送給你,怎麼不要?你留著就是,便當薔心妹妹替我賞賜你們了。」


  芳露微笑:「那奴婢便謝過縣主了。」


  她知曉她們這些宮裡面出來的,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成為元月砂的心腹。不過元月砂很是聰明,若在這位縣主面前弄鬼,可沒有什麼好處。


  白淑就是傻了,吃裡扒外,可也沒見得有什麼好下場。


  區區元薔心,送的些許銀子,幾件首飾,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元月砂屏退了下人,再輕輕的挖了一塊梨子。


  她將梨肉送入了唇中,嘴裡滿是梨肉甜甜的汁水,而且還很甜潤。


  元薔心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手裡哪裡有那麼多的銀子?她收買自己身邊的人,出手的分量可是不輕,闊綽得緊。


  更要緊的是,今日元薔心對自己剖心表白,可是卻沒交代這檔子的事情。


  這足見元薔心成心弄鬼,仍然是不肯服氣。


  就算自己與元薔心結怨,是因為蕭英。可是縱然蕭英已死,元薔心也已經不喜歡她了,卻並不代表因為蕭英而滋生的恨意就會消失。


  女人就是這樣子,縱然愛意消失,那恨意卻是猶自存在的。


  元薔心沒安分今日,便是假意示好,只盼能得到自己信任。她為何竟這樣子做,可當真是別有一番意味。既然是如此,她便拭目以待。


  元老夫人過世,元家發了喪貼,又跟親友報了喪事,再將元老夫人擱棺入殮。待到了弔唁之期,元家也是開門迎客,由著親友弔唁。


  元家幾個姑娘,也是洗去了胭脂水粉,換上了喪服,個個面有凄然之色。


  有人也是不覺想,如今元老夫人沒了,只怕這幾個花朵兒一般的姑娘,卻也是會被耽擱了婚事,瞧著也是十分可憐。


  雲氏身為大夫人,如今主持中饋,忙了幾日,眼底也是不覺生起了些青紫。


  只不過她是大家女,縱然精神有些倦怠,禮數也是挑不出錯。


  當蘇家前來弔唁時候,雖然蘇家長輩隨行,饒是如此,那蘇家女郎蘇穎卻也是頓時成為了眾人注目之處。


  蘇穎今日渾身上下的打扮,卻無半點裝飾,挑不出半點錯處。便是挽發首飾,卻也是換成了檀木做的。饒是如此,她絕世的容光,卻也不是這等素凈裝束能掩住的。


  伴隨這女郎盈盈而來,這靈堂之中,也是不覺光彩盈盈,彷彿增添了幾許的華彩。


  元尚書應酬蘇侯爺,大夫人云氏則與蘇夫人敘話。


  蘇夫人說了幾句寬慰傷感的言語,雲氏掏出了手帕,輕輕的擦了些眼角。


  蘇夫人人在中年,仍然是姿容娟秀,體態溫柔,言語也是和和氣氣的,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那張秀潤溫和的面容,雖然因為歲月流逝,而添了幾許淡淡的憔悴,卻無損蘇夫人的一番極華貴的氣度。


  雲氏與蘇夫人早就是相熟的了,此刻應付之餘,卻也是禁不住心忖。


  據說如今,蘇家正在與豫王府議親。


  豫王世子百里昕,回到了京城不久,就讓蘇穎這個大美人給迷住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百里昕也是欲圖將蘇穎娶為世子妃。


  雖蘇穎年紀要大幾歲,可既然豫王沒有反對的意思,有時候這歲數也是並不顯得如何的打緊了。


  想不到元家有了喪事,蘇穎居然還是來了,也不忌諱什麼。


  換做別的議親的女子,這將成未成的時候,總是會小心翼翼,甚至不覺有那麼幾許的顧忌遲疑。


  絕不會好似蘇穎這般。


  雲氏這心裏面也是禁不住感慨,蘇家阿穎果真是京城裡面最出挑的伶俐人兒。


  這伶俐還不是最打緊的,最難能可貴的是穩妥。


  蘇穎容貌好,樣子好,那也還罷了。


  尋常女子生了這樣子一副容貌,如此出挑,自然不免有些脾氣的。可是蘇穎一向性子恬靜,溫潤大方,十分可親。無論對著誰,那禮數也無一絲一毫的欠缺。便是有心裝出來,那也可謂是極為費心了。


  而眼前女郎,如明月姣好,姿色楚楚,煞是動人。


  彷彿便是命該嫁入皇族,成就那一番與世不同的尊貴高雅。


  雲氏心中感慨,更不覺心忖,比起蘇穎,有一個女子可謂是極張揚跋扈,不知遮掩了。


  正思忖間,雲氏心目中那極張揚跋扈的那個人,卻也是輕盈的踏入了靈堂。


  元月砂極少穿如此雪素的衣衫,一身衣衫若雪,烏黑的頭髮輕輕的挽住,精緻的臉頰之上,一雙黑潤的眸子漣漣生輝,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當這道纖纖的身影輕盈的踏入時候,整個靈堂之中的氣氛卻也是禁不住靜了靜。


  她沒有蘇穎這般絕色姿容,卻莫名散發了一股子鋒銳清冽的韻味。


  乍然一瞧,一時竟不覺令人心裏面陣陣發緊。


  蘇穎容色柔和,絕美的容顏極為柔潤,竟似沒有半點波瀾。


  彷彿,未曾因為元月砂而激起半點心緒。


  反而是一旁的蘇櫻,面色一變,顯得是極為不悅。


  蘇櫻上一次在秋獵之會上吃虧了,被周世瀾言語奚落了一頓。


  她如此想來,自然也是老大的不痛快。


  此刻蘇櫻非但不想收斂自己,反而更平添了幾許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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