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月砂驗身
元月砂下意識不覺閉上了一雙眼睛,卻不覺觸手溫熱,仿若指尖所觸,就是男子那布滿了漆黑刺青的面容。
卻忽而睜開了眼睛,烙印在腦海之中的那道身影頓時不覺煙消雲散。
入目,卻是眼前這張傾國傾城,可稱禍水的蒼白俊容。
她嗓子發乾,舌頭髮直,一時說不出話。
雖然是無憑無據,可是那麼一個念頭卻也是由著在元月砂的心口滋生,一時之間,竟似生成了漫天大樹。就算元月砂努力去壓,卻也是壓不下去。
記憶之中的臉容,與眼前男子糅合在一起。
眼前蒼白的俊容,一雙眸子,卻也是掠動了驚心動魄的光彩。
是他嗎?當真是他?
不過,不過有一樣卻是不一樣的。她和那個男子相處近乎十年,雖然知曉他狡詐多智,聰慧無比,手段厲害。這些,也可說成是天生卑劣無恥。
然而白羽奴,卻是個極為拘禁的男人啊。
他的那方面,卻也是極為守禮的。
她記得有一次,自己闖入了白羽奴的營帳,可巧對方正欲沐浴。她瞪著一雙眼珠子,也不知曉避忌。可是白羽奴卻難得失去了鎮定,驚慌失措。乃至於,那時候一抹紅暈,居然是染上了白羽奴的耳垂。
對於青麟而言,白羽奴一向都是極為鎮定,彷彿無論遇到了什麼事情,都是天塌不驚,絕不會因此而動容的。然而那一刻的白羽奴,卻偏生是難得流露出如此難得一見的窘迫。
她自然印象深刻,刻骨銘心。
也因為這樣兒,元月砂內心之中竟然是生出了一縷好奇。
有一段時間,軍營裡面還有傳聞,說有人女扮男裝,混入了軍營。只可惜這些軍漢議論的對象居然並不是真正的女人元月砂,反而是白羽奴。
白羽奴好潔,每隔幾日都是會沐浴,將身軀洗得乾乾淨淨的。可是每次沐浴,卻並不肯要軍奴服侍,都是要單獨一個營帳,自行沐浴。這軍中有品階的軍官,同樣也是會挑選下等士兵服侍,並不在意這些,可是白羽奴卻也是與所有的人不同,似總是喜愛一個人獨來獨往。
他睡覺洗澡,一定要一個人在。別的兵漢,可並沒有白羽奴這樣子的毛病。既然白羽奴是這樣子的與眾不同,自然也是不覺惹人疑竇,更令人禁不住生出了幾許的好奇。
別人都說,別看白羽奴刺青難看,說不準是個女人。
青麟最開始聽到時候,總氣得出手教訓。可是聽得多了,卻也是禁不住有些個懷疑。
她記得有一次,白羽奴受傷了,她掩不住內心疑惑,假意服侍為白羽奴裹傷,卻忍不住伸手按了白羽奴那胸口好幾下。惹得對方臉蛋通紅,十分氣惱。彼時白羽奴也拿不準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故而也是隱忍不發。直到青麟的魔爪,居然要假惺惺的扒開白羽奴的褲子,口口聲聲說要為白羽奴包紮大腿之上的傷口。就這樣子,白羽奴才將青麟一巴掌拍走了。
青麟那時候,可是個狼崽子,沒臉沒皮,更不太在意什麼仁義道德。
她為了達到目的,可是不肯罷休。
乃至於,她甚至偷窺白羽奴沐浴,想要看看白羽奴是男是女。
這樣子做的,並不是青麟一個,亦有別的士兵好奇。
畢竟那些關於白羽奴的軍中傳聞可謂是頗為離譜,只說他面上刺青其實也是故意塗抹下去的。白羽奴沐浴時候,洗去了刺青,那可是個絕色美人兒,令人十分心動。
這軍營之中,最缺的自然就是女人。讓別人這樣子一說,也自然也是有急色的不覺砰然而心動,想要去看看。不過別的人,卻被白羽奴的軟劍,將眼珠子生生的挑起了出來。
青麟反而並不在乎,她既不在乎別人偷窺白羽奴洗澡,也是並不在乎白羽奴挑了別人的眼睛珠子。
這海陵的軍營,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地方,弱肉強食,爭得可謂是你死我活。
她自然也是要去瞧一瞧。
可那一次,她自然武功不敵白羽奴,也被白羽奴用劍比住了咽喉,逼到了帳篷一角。
那一次,白羽奴可當真是被青麟給氣瘋了,當真可謂是氣得不得了。
青麟從前,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模樣。
她都禁不住有些委屈,不過是看看洗澡,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簡直就是小題大做。白羽奴忍了又忍,到底沒將青麟眼珠子挑出來,只一劍割斷了青麟的一縷頭髮,只說了那麼一句現在你可看得清楚了。
然後,白羽奴才用浴巾扯來遮擋住全無遮攔的下身。
青麟居然還點點頭,這卻也是分明氣煞了白羽奴。
惹得白羽奴當時放下了狠話,惡狠狠的言語,要有下一次,絕對殺了青麟。
青麟卻自然沒覺得有什麼,她看得很清楚,白羽奴是個男人。既然心中的疑慮被解決,青麟自然不會再看第二次。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是這樣子,為什麼白羽奴還如此害羞?又或許,白羽奴別的方面十分的厲害,可是這方面卻也是極為羞澀而清純的。
後來,後來她自然也是想盡法子,為了白羽奴去澄清了。
然後滿軍營的人都是知曉了,青麟是親自檢驗過的,白羽奴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並不是什麼小姑娘。
彼時白羽奴卻也是冷冷含笑,表示自己難道還感激青麟這番澄清不成?
那時候,那些事情,仿若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元月砂輕輕的合上了眸子,一雙眸子卻也是微微有些潮潤和顫抖。
是了,這就是讓元月砂疑竇無比的地方。
白羽奴那股子拘謹,絕非假裝出來的。可是如今的長留王殿下,雖然看似有那麼一張謫仙般的容貌,卻也是無比的風騷和無恥,對女人方面,似乎也是沒那麼純情。
那些沒皮沒臉,連綿不絕的情話,乃至於對自己種種挑逗,這都不是記憶之中的白羽奴能夠做得出來的。
百里聶,當真就是白羽奴?她忽而有些不能夠肯定,也是不能夠相信了。
元月砂驀然回過神來,一時驚悸,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可是這隻手卻也是忽而被百里聶伸手緊緊的捏住了。
便是想要抽回去,似乎也是不能夠。
百里聶輕笑:「月砂摸夠了,我就知道,月砂是對我有些感情的,絕對不是月砂你所言的那般無情無義。你對本王,還是有些感覺。就算只喜歡本王這麼一張臉皮,我的心裏面,那也是歡喜的,你說是不是呢?」
一邊說著,他淡而無色的唇瓣,卻也是輕輕的吻了元月砂掌心一下。
元月砂飛快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的惱怒之色,不覺顫聲言語:「王爺請自重!」
百里聶一雙眸子卻也是浮起了淡淡的無辜:「月砂撩撥完本王,讓我心神蕩漾,又怎麼能自重。」
他驀然湊過去,去吻元月砂的唇瓣,元月砂不覺頭一側,只讓百里聶輕輕的吻到了自個兒的唇角。
百里聶卻不依不饒,頭一偏,湊過去,偏生硬吻住了元月砂的唇瓣。
少女的唇瓣,是火熱的,而百里聶的唇,卻是冷冰冰的。這樣子的溫度,卻也是讓百里聶的眸子,一瞬間微微有些恍惚。
旋即,一股子巨力,卻也是生生的將百里聶推開。
元月砂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頓時流轉了滔天的怒火。
她推開了百里聶的身軀,讓百里聶的後背緊緊的靠著樹榦。
卻一伸手,乾脆的去解百里聶的衣衫。
是了,別的可以作假,可是身上的傷痕卻不能作假。
她和白羽奴在一起十年,那十年間,自己經常為白羽奴裹傷。她也是看過白羽奴的身軀,每一條的傷疤,都是記得清清楚楚。不會錯的,這是最為直接的辦法,可以瞧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百里聶卻也是一派的漫不經心,溫溫柔柔的說道:「月砂可是太過於熱情,讓本王有些經受不住啊。」
他輕柔的嗤笑著,卻也是任由元月砂如狼似虎的給自己寬衣解帶。
元月砂粗暴一扯,那腰帶頓時也是扯下來。
然後,百里聶的身軀卻也是在元月砂面前展露無遺。
元月砂卻也是猛然一驚,眼前的男子軀體,卻也是並沒有什麼別的傷痕,養尊處優,皮光柔滑。唯獨胸口一個十分可怖的傷口,宛如一朵血花,就這樣子的,輕盈的在百里聶胸口綻放,煞是觸目驚心!
而皇后的另一頭,周皇后卻也是陪著龍輕梅,到了這桂花樹下。
饒是周皇后一陣子的心慌意亂,她面上卻一派和諧,並無絲毫的失禮之處。
龍輕梅卻輕輕的走到了這棵金桂跟前,伸出了手掌,輕輕的撫摸樹榦。
她一時之間,竟未曾說話。
在場的女眷,卻也是禁不住都是生出了幾分異樣之感。
瞧來這東海睿王妃,好似也是頗有感觸,故而竟然是這樣兒的舉止身體。
龍輕梅那亮若星子的一雙眼眸,此刻卻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個深邃之意。
這個地方,很多年前,自己是來到過的。
那時候自己年紀尚輕,嫁人不過三年,卻仍然是如烈火一般的性兒。
她膽子大,縱然是一介女流,卻也是毫不畏懼,也無顧忌,來到龍胤的京城。而在京城,她也是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
長留王殿下固然是十分令人難忘,不過除此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男子,令自己印象十分深刻。
那時候自己一襲黑衣,就是在這棵桂花樹下面,遇到了石誡。石誡比自己小五歲,年紀輕輕,卻十分精明,乃至於野心勃勃。不過他對自己這個成熟美艷的少婦,卻頗具好感。
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丈夫,可惜她那個丈夫身子骨弱,常年連綿在病榻之上。
不過龍輕梅還是喜歡他的,否則天底下又怎麼能有人,逼著龍輕梅勉強嫁了。她和第一任丈夫看似不配,其實卻十分恩愛,而且龍輕梅還替從前丈夫生了一個女兒。
那時候,那個野心勃勃的少年,是知曉自己有夫婿的。
可是龍輕梅也是瞧得出來,彼時石誡根本不在乎。這世上有些人,將人間法律視若無物,只覺得自己感受才是最重要。彼時龍輕梅也是並不如何在意,只虛以委蛇,等待著機會。等她成功為父報仇,這個什麼睿王爺,她也都懶得理會。
石誡心腸狠辣,又本性涼薄,絕不是什麼可依靠的男兒。他的那種喜歡,不過是少年兒郎對成熟女子的迷戀罷了。更何況,龍輕梅心有所屬,更加也是瞧不上了。
不過她丈夫命不好,很快就病死,女兒也沒了。後來她嫁給石誡,成為東海的睿王妃,其實這根本不過是一種政治聯姻。別說龍輕梅根本就不喜歡石誡,就算是石誡,娶龍輕梅也是別有用意,並不單純。可是偏巧,就是這樣子一樁婚事,居然被吹捧成為人家真愛,一時佳話。龍輕梅如今想想,卻也是覺得說不出的可笑,乃至於內心之中竟不覺隱隱有些厭惡。
如今這馥郁的桂花香氣,卻使得龍輕梅回憶起往昔的場景。
就在這個地方,十多年前的某個夜晚,那個晚上月光很皎潔,好似牛乳一樣撒滿了整個大地。
她一身黑衣,身姿窈窕。然後,便看到了桂花樹下的少年兒郎。
年輕時候的睿王爺樣子英俊,又喜愛華貴的衣衫,乍然一瞧,可是扎眼極了。
他一把軟劍,輕輕的挑開了自己的面紗,卻忍不住笑起來:「聽說東海的黑珍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海盜,更是個標緻的美人兒,果真是名不虛傳。」
就算是過去了很多年了,龍輕梅仍然是記得石誡那時候閃閃發光亮晶晶的眸子。
使得人內心之中,平添了幾許的厭惡。
如今這熟悉的桂花芬芳,卻彷彿勾勒起了腦海之中曾經的種種回憶。
往事如走馬燈一樣,轉過了龍輕梅的腦海。
她嫁給了石誡,最開始,石誡倒也歡喜。畢竟龍輕梅是個美人兒,性子艷辣,又足智多謀,石誡自然也是十分新鮮。更何況,石誡得到龍輕梅,也並不是那樣子的容易。不容易到手的東西,自然也是會珍惜一些。
可是過了幾年,漸漸的石誡也淡了。龍輕梅歲數比他要大,自然也沒有年輕美人的鮮潤和美麗。龍輕梅男女之事上,倒也並不如何與石誡計較,甚至主動為石誡納妾。
他們這對夫妻,從來沒有為男歡女愛之事而爭執過。然而睿王勢力和東海土著的權力衝突,卻並不是區區婚事能夠化解。到最後,卻也是越演越烈,乃至於兩人頗多憎惡嫌棄。
石誡一年到頭,已然不會在龍輕梅面前留宿,而龍輕梅也不在意,乾脆養了幾個面首。只不過,他們兩個人,看著倒也還算是和和氣氣的。畢竟他們雙方,還要相互利用。
俊美霸道的王爺,娶了東海的珍珠美人兒,這似乎應該是戲文裡面的佳話。可是,誰又知曉,這私底下居然是已然涼薄如斯。
龍輕梅的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笑容。
她不覺輕輕側過頭,含笑對周皇後言語:「皇後娘娘如此悉心周到,臣婦可謂受寵若驚。」
周皇后亦含笑:「東海王妃身份尊貴,自也是非同俗流,陛下也讓本宮好生招待。」
她只覺得這桂花香味頗為濃郁,自個兒聞著也是老大的不自在,卻也是掩住了鼻子,免得自己打噴嚏。
到了第二日,一輛馬車卻也是從昭華縣主的府邸,一路行駛,到了宛南別院。
元月砂輕盈的下了馬車,卻也是由著婢女一路領入。
花廳裡面,百里雪與蘇穎早便到了。
元月砂一雙眸子,卻也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蘇穎。
昨個兒在皇宮之中,蘇穎可謂是極為失態。尤其是是在百里聶跟前,蘇穎可謂是低到了塵埃裡面去了。不過經過了一夜時間休養,蘇穎卻也是姿容盡復,又有了這京城第一美人兒的嬌艷可人。她那一舉一動,更無不充滿了自信。
如此姿態,甚至讓元月砂的內心之中,不覺生出了一縷錯覺。
昨日在御花園,自己見到的失魂落魄的蘇穎,是另外一個人。
元月砂心裡笑了笑,這世上女子也許都是如此,以胭脂水粉做妝容,抹了口脂,人前自然是另外一副極好看的容貌。
元月砂不覺目光輕輕的移動,落在了蘇穎雙手之上。
蘇穎心情可以整頓,這雙手之傷,卻並不會一個晚上就痊癒了。如今蘇穎這麼一雙手掌,卻也是重新包紮過,纏著紗布。
蘇穎一見元月砂,卻頓時流轉了溫柔情切的姿態:「昭華縣主來了?」
她輕柔的嘆了口氣:「昨日母親魯莽無狀,一時神志不清,冒犯了縣主,還盼縣主不要跟她計較。母親,母親也不過是因為失去了阿櫻,心疼如絞。」
蘇穎彷彿忘記了昨天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了,更毫不避忌,主動提及了蘇夫人。
只不過,這委屈求全言語,卻分明意有所指。
今日李惠雪在龍輕梅身邊坐在,強顏歡笑,心中鬱鬱不樂。如今聞言,卻也是禁不住抬起頭來,為蘇穎幫腔:「縣主,蘇夫人當真不是故意的,她女兒死了,一定會很心疼的。求你不要見怪蘇夫人了,她也是心疼女兒,染上了心病,好生可憐。」
說到了這兒,李惠雪便是掏出了手帕,輕輕的擦了擦自個兒臉頰之上的淚水。
元月砂都不知曉,李惠雪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並且動不動,就為什麼動了情了。
不過這些女子,果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挑些錯處。
就好似自己,今日才來到了睿王妃的京城別院,這人都還沒有坐下來,話兒沒說一句,茶也是沒有喝一口。想不到,居然便有人不依不饒的,非得暗示自己心腸狠毒。
這言下之意,卻也是說自己逼死了蘇櫻,而且還對蘇夫人不依不饒。
至於蘇夫人在皇宮之中說謊,當眾栽贓元月砂,無論是蘇穎還是李惠雪,都是隻字不提了。
石煊卻也是在一旁陰陽怪氣:「雪姐姐,你這樣子說,當心昭華縣主的心裏面會不痛快。人家是朝廷縣主,身份尊貴。既然是受了這天大的委屈,又如何能輕輕干休,不去追究這個種元兇。只怕在昭華縣主心中,昨日皇后輕輕巧巧的處置蘇夫人,已然是覺得皇後娘娘待她可謂十分不公平了。不知道,昭華縣主是不是這麼想的呢?」
石煊就是不喜歡元月砂,從元月砂第一次出現,和他因為一枚髮釵生出了衝突時候,石煊就已經厭惡上了這個女子了。幾次和元月砂針鋒相對,似乎自己也是沒有落得個什麼好。石煊的心裏面,自然也是不覺對元月砂惱意越發濃重了。
他人在京城,自然也是知曉自個兒身份微妙,不好鬧騰出什麼樣子的事端。這裡可不比東海,可是不容石煊能對元月砂不依不饒的。
可是沒想到,元月砂居然要成為龍輕梅名義上的女兒,這又是讓石煊情何以堪?
這幾日李惠雪鬱鬱不樂,時常眸子之中蘊含了淚水,石煊也是瞧在了眼裡,疼在心裏面。
李惠雪本來就多愁善感,如今龍輕梅還要挑一個養女,還會有郡主的身份,雪姐姐自然會十分難受。
憑什麼?就算是郡主,這個郡主也應當落在李惠雪的身上,而不是落在了別的什麼人身上。
李惠雪在一邊聽了石煊這樣子說,那心裏面,自然也是不由得更加覺得難受了。石煊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元月砂為人如此強勢,咄咄逼人,恨不得將自己個兒踐踏到了泥土地裡面,以後到了王妃身邊,還不知道怎麼作踐自己。
說到爭寵,自己卻也是沒有元月砂心計那麼深,也是不知曉能不能爭得過。
元月砂的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卻緩緩言語:「睿王世子實在是猜錯了,蘇夫人在皇宮之中栽贓陷害,做出了這檔子令人不齒的事情。如何處置,是皇後娘娘的事情,就算是蘇家,大約也是不會令人如何的失望。月砂的心裏面,自然也是不會有任何的看法。並且,月砂的心裏面,自然也是相信皇後娘娘。」
元月砂的回答,自然也是滴血不漏。可是元月砂說出來的話兒,石煊自然也是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他情不自禁的想,元月砂這樣子的心狠手辣,錙銖必較,連一根髮釵都不會輕巧讓給了誰。
這樣子的女人,又怎麼能這樣子大度。
虛偽,實在是太虛偽了。這種女子到了睿王府,雪姐姐又怎麼會有好日子可以過?
不過人前,石煊也不好在龍輕梅面前太過於放肆,故而也是暫且隱忍。
元月砂跟石煊說完了話兒,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清輝流轉,望向了蘇穎:「其實月砂非但沒有怪罪蘇夫人,反而還十分關心她。蘇夫人有病,既然是如此,阿穎為何不在家好好照顧你的養母。反而,到了這兒?其實如今,蘇夫人獲罪,又染了病,正是需要阿穎這樣子貼心女兒照顧時候。月砂還以為,今日你不會來了。」
一番話,卻是諷刺蘇穎。蘇穎乃是蘇家養女,可是如今卻也是不去理睬蘇家的養母,反而討好東海的睿王妃。其中本性何等涼薄,卻也是已然可以窺見一二。
蘇穎心中冷笑,一陣子的惱怒。元月砂果真是好心機,無非是想用這些個話兒,逼著自己就此離開,免得自己礙了她的事。元月砂才是一門心思,想要攀附睿王妃。可是她又如何會順了元月砂的意?且不說蘇穎也很想要這個錦繡的前程,她也不能讓元月砂順意,更是不能讓元月砂爬得更高些。
蘇穎正欲張口,元月砂已然是搶著回答:「不過阿穎宅心仁厚,又豈會是如此涼薄無情的人。如今阿穎想來必定是憂心如焚,牽腸掛肚,好生擔切。想來阿穎恨不得生出翅膀,飛回自己養母身邊。為她端茶送水,擦身喂葯。如今阿穎還在這兒,無非是皇命難為,怕陛下怪罪,也怕落了睿王妃的臉面。既然是如此,月砂身為縣主,就在這兒親口為阿穎求個恩典,讓阿穎回家去侍奉母親如何。想來,睿王妃必定也不是個小氣的。」
蘇穎生惱,自己不過是借著機會,裝裝可憐,襯托元月砂無情罷了。這賤人倒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連消帶打,鬧得自己可謂是處境尷尬。
不過蘇穎是何等心計,也是絕不會被這小小的言語給激走了。
蘇穎不覺輕嘆,一副心疼之色:「多些縣主關心,阿穎確實也是記掛母親,一時心中難受。可是如今,阿穎卻也是處境十分尷尬。母親始終認為,是我沒照顧好阿櫻,恨不得死的是我,而不是阿櫻。而我心裏面,何嘗不是這樣子想的?我不過是區區養女,阿櫻卻是蘇家真正的嫡女。母親雖然已經瘋癲,卻口口聲聲,要將我逐出蘇家,免得對不住阿櫻。其實阿穎已經不好留在了蘇家,更不能惹母親生氣,若非得到了睿王妃收留,我如今都不知曉往哪裡去才好。」
說到了這兒,蘇穎抬起了頭,一派感激之色,彷彿是真心感激到了骨子裡了。
元月砂的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笑容,頗為玩味。
蘇穎還當真是個狡黠玲瓏的人,一轉眼,就是想好了這麼一番言語出來。
不過元月砂心裏面也知曉,只靠著自己區區幾句話兒,想要逐走蘇穎,大約也是不可能。
蘇穎還不至於這樣兒都應付不了。
不過,縱然是如此,別人也會因為元月砂的幾句話,對蘇穎產生了一些看法。
就算蘇穎很會解釋,在場的人都是極為聰明的,蘇穎說成花兒也是不見得全部都信了。至少,人家心裏面,始終都是有一根刺的。
而蘇穎的心裏面,卻也何嘗不是心知肚明?
只不過事到如今,卻也是總歸先留下來。元月砂越要跟自己斗,那麼自己卻也是偏偏不會如了元月砂的意。
蘇穎樣子看似溫柔,骨子裡面卻也是極為要強的。
更何況,元月砂和她,可謂有血海深仇。
龍輕梅好似沒瞧見這底下的暗潮洶湧,卻也是不覺含笑,緩緩言語:「瞧你們如此和睦,想來以後必定也是會相處愉快。妾身來到了京城,未免會覺得有些個寂寞。有你們這些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陪伴,妾身心中,也是寬慰了不少。」
元月砂和蘇穎都是知曉,龍輕梅是故意這樣子的含糊過去。不過這位東海的睿王妃,年輕時候,就已然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了。到了如今歲數,龍輕梅的心思卻也是更加難以猜測。
而一旁的李惠雪卻也是想到了別處去了,更是忍不住有些個多心。
李惠雪忍不住想,母妃言下之意,就是嫌棄自己木訥,不會說這麼些個討人喜歡的話兒。自己這個女兒,讓睿王妃覺得沉悶。
而眼前這些京城女郎,無一不是年輕美貌,千靈百巧,說話玲瓏剔透,嗓音清清脆脆。
她坐在一邊,跟人家一比,自然也是不覺有些自慚形穢。
李惠雪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微微發酸。誰讓自己命苦,人又笨,沒有別人聰明。她心思單純,哪裡比得上別的人,一顆心裏面,卻也是許多孔竅。她連句玲瓏的話兒也是不會去說。
如今阿煊對自己還好,可誰知道這麼幾個極漂亮聰明的女子進來,阿煊會不會有些個別的想法。
自己是個笨丫頭,哪裡能和這麼些個伶俐人去爭。
李惠雪臉蛋之上更流轉苦澀的自憐之意。
而龍輕梅卻也好似習慣了,視若不見,恍若未聞。
蘇穎一雙妙目瞧著李惠雪,以蘇穎的性子,自然也是極為不屑的。她哪裡能瞧得上李惠雪這樣子的拙笨痴傻的貨色?
蘇穎內心卻有些盤算,看來李惠雪是不喜歡元月砂。
她不覺心念轉動,如此想來,似乎也是有些個可利用之處。更何況,李惠雪雖然無能,可是石煊不是極為袒護李惠雪?
蘇穎腦海之中,卻也是自然而然,盤算了這麼些個害人的念頭。
而百里雪卻也是一派冷艷,只輕品茶水,冷眼旁觀,並未摻和這麼些個鬥口。
她瞧著元月砂和蘇穎相爭,眼中竟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不屑之色。
百里雪不覺心忖,在場其他女郎,實則都是不足為慮。
只不過這睿王府,卻也分明是個心計極為深處的人物。
昨日自己可謂出言挑釁,可是今日龍輕梅的臉蛋之上,卻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慍怒之色。
更何況百里雪在東海潛伏時候,就已經是聽聞了,龍輕梅的種種手腕。
百里雪不屑的想,可惜到底是個女海盜,什麼睿王妃,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耳邊,卻也是聽著龍輕梅緩緩言語:「今日各位嬌客蒞臨府邸,我卻也是自然備好禮物,各自有一件,算作相迎之禮。」
蘇穎含笑:「睿王妃如此客氣,阿穎真可謂是受寵若驚。」
元月砂與百里雪也紛紛感謝。
龍輕梅卻微笑:「不過是幾件粗淺的禮物,各位嬌客不要嫌棄才好。」
龍輕梅目光示意,只見侍女將一枚錦盒送到了蘇穎跟前。
蘇穎打開,裡面一枚白玉盒子,做工也是極為精巧。
她扭開了盒子,裡面卻是滿滿一盒子淡綠色的藥膏。
「昨日妾身見蘇家阿穎手上受傷,似也是傷痕頗深,故而送上這一盒花露膏。阿穎這纖纖素手,美若白玉,柔若凝脂,若是受損,留下了什麼疤痕,豈不是十分不美。這盒花露膏,若是擦在了手上,任是什麼疤痕,也是會慢慢消了去。阿穎這一雙手,仍然會如過去一般,嬌嫩柔滑,好似雪白美玉。以後這樣子一雙手,又能彈奏出極美妙的琴聲。」
饒是蘇穎心計深沉,如今卻也不自禁稍稍流露出了幾許喜色。
蘇穎生來珍惜容貌,又喜愛華服和首飾,如今這手掌之上,倘若留下了疤痕,豈不是極為不美。
那一雙玉手,添了疤痕,就好似美玉添了瑕疵,十分不美。
龍輕梅說得對,以後自個兒當眾操琴,露出了手掌上的疤痕,可謂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要是能消去手掌疤痕,那倒是好了
蘇穎不覺面頰之上透出了悅色,謝過了龍輕梅:「睿王妃如此大恩,我可也是極為感激。」
她那嗓音裡面,便是不自禁的透出了幾許悅色。
蘇穎輕輕的嗅了一下這個膏子,不覺流轉了幾許的驚訝:「這藥膏似有異香,阿穎也是懂香,卻有些不知曉是什麼樣子的香。而這樣子的香料,似在睿王妃身上也是有嗅到過?」
龍輕梅微笑:「這是海中香玉所制,數量十分稀少,又能安神定氣,我便時時用。如今這盒膏子裡面也摻和了香玉粉末,瑩潤肌膚,大為有用。」
蘇穎又謝了謝,又慢慢的收斂了目光。這個葯,自己自然是要試試。要是好,那便繼續擦一擦。這龍海王妃,送出的東西,總不會太寒酸?說不準,還能當真醫好自己手掌上傷疤。
這手掌上有這樣子一個疤痕,到底並不如何好看。
蘇穎心裏面,終究還是極為介意的。
龍輕梅又輕捧錦盒,輕輕的打開盒蓋子。
「這一枚上等天山靈芝,活血通絡,對身子也是頗有補益。不過妾身曾發誓,若能遂一心愿,從此以後日日茹素,並且絕不沾葯,故而這枚靈芝留之無用。昭華縣主身子纖弱,也是需要補一補,只盼莫要嫌棄。」
元月砂起身盈盈一福,謝過了龍輕梅:「睿王妃厚愛,月砂感激涕零。」
暗中卻心忖,龍輕梅究竟為了什麼,從此茹素,也是不肯吃藥。
她身為東海睿王妃,位高權重,天底下極少有什麼東西不能到手。就算是想要做皇後娘娘,她也比世上許多女人多些個機會。更何況,就算是得不到,那也是用不著發下此等誓言。
蘇穎好似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和元月砂的爭執,湊趣說話兒:「睿王妃果真對昭華縣主關懷備至,不過昭華縣主待蘇家如此寬容,阿穎心裏面也感激萬分。難怪,昭華縣主這般招人疼愛。」
蘇穎面上一派和氣,心中卻也是禁不住若有所思。
這東海睿王妃,處事向來也是極為妥帖,也很會用些心思。龍輕梅送了自個兒這盒子藥膏,是因為自己合用。可是贈了靈藥給元月砂,莫不是元月砂身子有些個不妥?
若是那樣子,倒也還好了。
龍輕梅再輕輕的打開盒子,取出一枚玉玲瓏。
這玉玲瓏是白玉雕琢而成,煞是精巧,玉質也是十分細膩柔潤,宛若羊脂一般。
單單這個玉,便是十分珍貴了。
李惠雪瞧在了眼裡,面頰不覺惹了惹。
看來睿王妃還是憐惜自己這個孤女的,人前還是給自己留面子。
她知曉龍輕梅向來行事妥帖,送東西前,卻總不覺會打量別人的喜好。而李惠雪向來最喜愛玉器,尤其是素凈的白玉。就好似當初,她便曾瞧中元月砂的玉釵。
既然是如此,這枚玉釵定然是送給自己的。
李惠雪還還是有幾分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