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月砂動心

  蘇穎的眼中,驀然流轉了那漣漣光輝。


  她那滿腔的怒火,一下子就沒有了,只目光漣漣,故意放軟了口氣:「你怎麼這樣子恨我,你為什麼非得要阿穎去死,為什麼要我這樣兒零零碎碎的受苦。」


  元月砂卻不覺冷笑:「阿穎放心,我自然也是饒不得你。」


  蘇穎一雙眸子好似蘊含了縷縷的淚光水影,掠動了奇異的光彩,卻彷彿也似蘊含了說不出的美麗瑰麗。


  那一張絕美的容顏,卻也好似透出了極動人的光彩。


  她一個眼神,一點表情,都是有仔細的練習過,盼顧之間,自然也是輝煌流轉,能盡顯美態。


  「如今你害死阿櫻,母親也是獲罪,你怎麼能這樣子心狠?」


  蘇穎不覺聲聲哭訴,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攏眉皺起,不自禁的若有所思。


  蘇穎這般情態,不免讓元月砂覺得有些詭異。


  剛才蘇穎,可謂是極為兇狠的。


  一轉眼,卻也是這樣子一副柔弱而美麗的樣子。


  元月砂忽而若有若無,唇角不自禁的浮起了一縷淺淺笑容。


  恐怕,蘇穎是做給別人看的吧。


  她不屑於回頭,目光閃動,卻也是不自禁緩緩言語:「只怕是阿穎賊喊捉賊,不然好端端的,蘇夫人怎麼就要殺你。」


  蘇穎心尖子一陣子的惱恨,這個元月砂,就是這樣子的聰明,故而可謂是顯得極為可惡。她那一顆心,可真是恨透了元月砂了。蘇穎卻不肯再和元月砂多說什麼,再多說什麼,元月砂扯出來的話兒便是會更好聽。


  她輕輕的一提裙擺,宛如一隻蝴蝶一般,輕盈的掠出。那輕盈奔跑的姿容,竟是極動人,極為妍麗。


  一舉一動,卻竟似透出了幾分可憐無依。


  「殿下!」她玫瑰色的紅唇輕盈的吐出了這兩個字,好似極為驚喜,好似落水的人,見到了那麼一根救命稻草。恨不得,就這樣兒死死的捏在了手裡面,不肯放了去。


  那一雙眸子,卻也是頓時禁不住微微一亮。


  蘇穎知曉自己很美,而她更知曉自己如何展露這樣子的美麗。


  她坐在了鏡子跟前,擺布自己個兒的一顰一笑,務必讓自己近乎完美。


  「殿下,求殿下救救阿穎,昭華縣主她,她——」


  她沒有指責元月砂究竟對她如何,可偏偏這樣兒的欲言又止,給予人無限腦補的空間。


  一時之間,蘇穎腦海之中流轉了種種念頭。


  不錯,百里聶是拒絕了自己,這隻能證明百里聶不喜歡自己。可是,這並不代表,百里聶會討厭自己。自己就算喜歡百里聶,也是一顆玲瓏剔透的心,處處無微不至,忍氣吞聲,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讓百里聶不歡喜的事情。


  男人不就是這樣子,很是要面子。就算是百里聶,多多少少也是會有這麼一點的。她這個京城第一美人兒,別的什麼人都瞧不上,只一心一意的跟隨百里聶。這份愛慕傾倒,就算男人不喜歡,可終究還是會有幾分的沾沾自喜的。


  至少,不會有什麼惡感。


  就連那一次,自己在百里聶面前解衣,一時試圖冒犯,可是事後百里聶不會也沒有追究?


  無論如何,自己總歸還是有些個希望的。


  蘇穎好似站不穩一樣,柔雲一般的身子,輕輕的靠了過去。


  她知曉自己有多美,如今又受傷了,自然不自禁的顯得有些可憐。


  她暗暗心忖,這世間的男子,怎麼都會伸出手,將自個兒扶一下。


  這樣子偎依過去時候,蘇穎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其實換做從前,百里聶拒絕她了,自己心高氣傲,也不會施展如此手段。


  可是今日,她卻肯放下尊嚴,利用美貌和柔弱,如此明顯的親呢靠近。


  也許,是因為她接二連三受到打擊。不但沒了魍魎,甚至以後在蘇家要如何的立足,這都是要費心去想法子。


  從秋獵之會的百里策,到蘇家阿櫻,到如今的蘇夫人。接二連三的打擊,也是讓蘇穎有些累了。


  就算她是個極為堅強的女子,可是也是希望有個堅強的肩膀,可以依靠一二。


  百里聶,她始終還是喜歡的。


  元月砂水性楊花,可是自己偏要博得百里聶的憐惜。


  蘇穎的手掌,就好似要抓住百里聶的衣襟了,卻讓百里聶輕輕拂。


  蘇穎的手掌頓時一僵。


  百里聶慢慢的拂過了身上的輕塵,緩緩言語:「蘇三小姐,我怕衫兒髒了。」


  蘇穎一愕,她都沒想到,百里聶居然會說出了這樣子的話。


  她一雙手掌,已經被血水染了,通紅一片,卻也是極為可憐。


  可惜事到如今,百里聶竟無一絲一毫的關心,反而擔心自己的手掌會弄污她的衣衫。


  陽光之下,百里聶雖然輕輕的戴了一層面紗,卻也是依稀可分辨那極為完美的五官。


  眼耳口鼻,無一不好看。


  蘇穎忽而心尖一熱,既酸楚,又難受。


  百里聶是真正的出身高貴,完美無瑕。他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一回事情,所以連怪都不屑怪。


  那一雙極好看的眸子,雖有寶石芳華,卻冷而無情,遙不可及。


  忽而之間,蘇穎竟忍不住有些自慚形穢。


  縱然她想要依靠,百里聶也是遙不可及的存在的。


  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不至於糾纏不休,撒嬌弄痴。


  縱然此刻是極惶恐的,可是他卻也是分明就知曉。就算自己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也不能從這美玉也似的冷冰冰人身上獲取些許憐愛。反而會將自己那碎布一樣的自尊,狠狠的撕碎,一絲不留。


  蘇穎銀牙忽而狠狠一咬,無論如何,自己也是絕對不會認輸。


  她慢慢的,收回了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面色也是不覺暗了暗。


  從小到大,蘇穎就學會一個道理。她想要什麼東西,一定要自己伸手去摘,不然別的人也是絕不會就這樣子輕輕巧巧的送到了自己面前。


  蘇穎任由手掌劇痛,鮮血流淌,面頰卻生生擠出了一縷極嫵媚的笑容,端是百媚橫生。


  她忍著劇痛,卻猶自笑得極為嬌媚動人。


  「殿下當眾許諾,誰要是成為東海郡主,便會納誰為妃,想來,定然是會算數的。」


  蘇穎含淚一雙美眸,盯著了百里聶。


  那遮住了半片臉頰的俊美容貌,宛若神祇,引得人飛蛾撲火,想入非非。


  蘇穎言語嬌媚,嗓音卻也是不覺漸漸的染上了一縷淡淡的堅決。


  傾慕一個人久了,就算這所謂的傾慕是功利之心,可似乎也會成為一種習慣。那麼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是不禁費心留意觀察。以蘇穎聰慧,自然不可能不隱隱察覺,百里聶那謫仙般外貌之下,內里卻也是未必如此乾乾淨淨,皓白若雪。


  這極俊美的容貌之下,卻隱匿非同尋常的惡劣。也許,也許百里聶也沒那麼喜歡元月砂。只不過,他喜愛戲弄人,喜歡看著那些個女人爭他,爭得頭破血流,並且因此當做笑話。


  可就是這樣子,那又如何,她蘇穎願意去爭。就算不過是百里聶眼中打發日子的好戲,她也可以演得極認真,爭得極認真。


  她不在乎將別的什麼人,狠狠踩到了腳底下,用血肉來奠基自己的勝利。


  「就算是刀山火海,阿穎也願意赤足踏之,在所不惜。殿下人中龍鳳,自然是需要得到最好的。阿穎自會證明,我便是最好的。」


  蘇穎不覺垂眉順目,言語恭順。


  她才不祈求百里聶,而是要竭盡全力,將百里聶給爭回來。


  而百里聶的唇角,驀然浮起了淺淺笑容,輕柔說道:「我隨便說說的,別那麼當真了。」


  蘇穎不覺為之一僵,不可置信看著百里聶。


  百里聶這是什麼意思?

  她咬牙切齒:「殿下此言,是何意思?您在陛下跟前說的這句話,難道你要犯下欺君之罪。」


  什麼叫隨便說說,自己可是句句泣血。


  她就是想不通透,百里聶人前那麼說話,難道當真只是為了抬舉元月砂?

  她都不明白了,元月砂又有哪裡好了。


  元月砂卻也是向前,冷冷含笑,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閃動了縷縷的光彩:「蘇家阿穎這番言語,倒是說得極為通透,竟難得說得極對。既然殿下當眾將自己許成了獎品,那自然應當是公平公正。誰要是贏了,又不是皇族之女,那麼殿下也應當委身從之,難道還要委身賴賬?」


  百里聶淺淺的挑起了眼皮,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異樣風情。他那唇角不自禁的泛起了淺淺的笑容,緩緩言語:「月砂此言此語,莫非兔死狐悲,擔心本王也會賴你的賬。既然月砂這樣子說,本王自然知錯就改,在此當眾立誓,誰要贏了,本王就委身於她如何?」


  蘇穎為之氣結!百里聶如此輕佻與魅惑的模樣,竟然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也似。


  而自己那泣血宣誓,執念痴心,分明在百里聶談笑之間,化為一文不值的垃圾。


  百里聶卻與蘇穎擦肩而過,緩緩想著元月砂而去。


  蘇穎回頭,瞧著百里聶極俊雅的背影,聽著百里聶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語:「月砂,我還道你不如何在意於我。如今方才知曉你居然一片痴心,我這清白之軀,便交到你手上了。」


  那字字句句,十分孟浪,卻又好似一根羽毛,輕輕的撩撥得人的心頭。


  蘇穎氣得心如刀絞,頓時提步便走。她可謂惱極了,也是恨透了。


  她想要元月砂去死,滿身污穢,被人作踐,踩到了泥裡面,便算是死了,可也是需得挫骨揚灰。


  百里聶這副極誘人的模樣,她以前竟從來沒見到過。換做以前,任是自己如何千般手腕,萬般風情,百里聶始終就是一副木頭樣兒。


  高高在上,無喜無怒,好似冰雕刻也似。


  蘇穎再按捺不住,也理會不了那麼多,轉身便離去。


  她自然也是再也都瞧不下去。


  元月砂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盯住了百里聶,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幾許說不出的忌憚之意。百里聶若刻意起來,就好似最甜蜜的糖果,無端魅惑。可這樣子的糖果,內心究竟包裹著什麼,竟一點兒都不知道。


  縱然聰慧如元月砂,那心裏面卻也是想不通透。


  她可不會好似蘇穎那樣子,蘇穎真心喜愛也罷,不是真心也罷,百里聶可以輕而易舉操縱蘇穎情緒。這個男子,他想要蘇穎笑就笑,想讓蘇穎哭就哭。只要百里聶歡喜,他自可以讓蘇穎飛上雲端,可是卻又能輕而易舉的讓蘇穎給摔下來。


  蘇穎雖然狠毒,原本也有幾分傲氣,可是百里聶卻已然鬧得她方寸大亂。


  可是元月砂卻不想這樣子,她歡喜也罷,傷心也罷,卻也是決計不容別的人插手。


  元月砂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不覺浮起了堅決之色。她的喜怒哀樂,都是屬於自己的。縱然百里聶想要奪走了去,她也是絕不會允許,更不會甘心。


  回過神來時候,元月砂卻也是輕輕的福了福:「只恐怕月砂才疏識淺,是不能夠如王爺的意。要是殿下成為了蘇穎的人,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至於委屈了長留王殿下。」


  百里聶微笑:「月砂雖然看著好似對本王冷若冰雪。可是本王卻也是心知肚明。本王知曉,其實你的那顆心,卻也是熱情似火。之前月砂雖然拒我以千里之外,彼時我還頗為傷心,只道可謂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不過當本王心灰意冷,輕許婚事時候,卻看到月砂是如此的竭力費心,爭取表現。此番深情,不必明言,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元月砂早就知曉,百里聶挖了個坑,指著這個坑讓自己跳下去,其後必定會裝聾作啞,或者刻意賣弄。百里聶所言,什麼叫不必明言。只不過自己明明白白的跟百里聶說話兒的時候,卻也是沒一次能說通百里聶。


  百里聶言語轉柔:「月砂想來也是心高氣傲,想要憑著自己實力去贏,然後郡主的爵位以及本王,可都是你的了。」


  元月砂生生壓下了胸中一縷淡淡的火氣,緩緩言語:「殿下錯了,月砂曾經說過,齊大非偶,不敢高攀殿下。殿下如皓月當空,有著稀世之姿,月砂又怎麼敢有什麼非分之心。今日月砂御前如此言語,只不過因為月砂是個俗氣得人,稀罕著榮華富貴,並非對殿下有意。」


  她越說,言語卻也是禁不住有些個急躁。


  百里聶好似一個甜美的誘餌,就連蘇穎那樣子聰明狡猾的女人,都被這個誘餌所吸引了。然而元月砂卻並不樂意被百里聶這極出挑的皮相所生生蠱惑。


  她可不想因為百里聶,給自己個兒自找麻煩。


  元月砂那眼底,卻也是頗具寒意,流轉淡淡的森然光彩。


  百里聶嗓音卻軟和起來:「好了,本王亦知曉月砂心思,絕不敢再有什麼非分之想。月砂可是不要再生氣。氣壞了自個兒,便有些不好了。」


  一番言語,卻也是分明一副寬慰柔和的味道,亦不自禁使得元月砂為之氣結。


  百里聶軟和得好似那一團棉花。就算是狠狠的一拳打下去,卻也是軟乎乎的,渾然不受力。


  百里聶,百里聶,他真是個可惡的東西。


  元月砂一雙眸子,卻也是不自禁的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恍惚之色。


  她不得不承認,百里聶是極具有誘惑力的。對方有著稀世姿容,又聰明得緊,偏偏對你千般溫柔,萬中體貼,無時無刻撩撥纏繞。就算是顆石頭,也是會被纏成一汪春水。他的百般溫柔,非卿不可,非你不娶,誰又能不動心?就算是一顆鐵石心腸,磨也給磨軟了。


  元月砂從前都沒把自己當做一個女人,可是如今,有時候縱然自己想要否認,卻也是總禁不住會因為百里聶而心中微動的。


  她忽而收斂了自己的心神,重新硬起了心腸。就算不自欺欺人,承認百里聶的吸引力,可那又如何?百里聶心計太深,不知曉算計什麼。她縱然微微有些心動,可那也不過是一種虛榮心。試問京城如此多的女郎,對百里聶百般傾慕,投懷送抱,可是百里聶卻也是不屑一顧,根本毫不在意。這其中甚至包括那絕世美貌的蘇穎,那位極美麗的京城第一美人兒。可是他偏偏對自己情有獨鍾,似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自己。她到底還是一個人,自然不免有些自得念頭。


  然而其實,自己根本不知曉百里聶會是什麼樣子的人。


  更何況,她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來到了京城,只不過是為了復仇。別說百里聶那所謂的感情,也不知曉真假。縱然是真的,自己也是假的。這一切,原本都是風馬牛不相及。


  這樣子想著,元月砂一顆心漸漸也是涼透了,那些個羞澀和焦躁,卻好似被撫平了一般。而她的內心,又是一泓清泉,平靜無波,安安靜靜的。


  元月砂那精緻的臉頰,卻也是不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雪之色。而那一雙眸子,更是禁不住灼灼生輝。她慢慢的想著,也許,也許自己之所以動心。是因為百里聶這通身的優雅,總是淡然的風情。


  她不自禁的回憶起記憶之中極為惱恨的一道身影。


  那個男子,淺淺含笑,風姿綽約,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樣子的氣定神閑。


  他那一張臉頰,雖然也是布滿了刺青,密密麻麻,黑黑的染成了一片。


  可饒是如此,無論男女,只需和他相處久了些,便定然會忽略他臉上可怖的刺青,而被他迷人的風采所打動。


  白羽奴就是這樣子,令人為之傾慕,心生愛慕,恨不得將自個兒一顆心都是掏給他。


  元月砂那個時候,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的。


  為之而動心,恨不得掏出了自個兒的一顆心。


  她不知道白羽奴知道還是不知道,只要白羽奴出現在自己視線之中時候,她都是會凝視這個人。


  她會瞧得極為仔細,極為用心。可是為什麼如此仔細用心,其中原因,其實她都沒想過。


  那心裡想要瞧,自然也是瞧個不休了。


  彼時,她雖然是女子,可是樣子看著像個男子。不但如此,她自己也將自己當成男子。


  可是青麟才不會理睬,更不會細細去想,為何自己這樣子想要看著這個男人。


  似乎每次看著他,就會覺得心裏面很安穩,甚至莫名的滋生了一縷喜樂。


  甚至軍營之中,暗暗謠傳,說她這個兇狠的妖孽,迷戀上了白羽奴了。雖然身為男子,可是卻也是迷戀上了另外一個男子。


  青麟不在意,是因為白羽奴雖然教導他懂得禮數,可是她本性仍然是個野獸的。


  既然是如此,她根本也是不在乎這些。


  而白羽奴呢,有人刻意提及了那些個謠言,可是白羽奴卻也是不過笑了笑,溫溫柔柔說,那些無聊的流言,就任由其隨風而去吧。


  這些謠言,根本不值得在乎的。


  那時候的青麟,覺得白羽奴的這些話兒,可謂也是說得極對。


  畢竟別人說些個什麼,那麼在意做什麼,又不關自己的事。


  當然,倘若有人,給自己說些個下流無恥的話兒,那麼自己也是會將這個人打得滿地找牙。


  元月砂慢慢的眯起了眸子,一雙眼睛流轉了宛如寒水一般的光彩,漣漣生輝。


  如今仔細想來,也許自己那時候還不懂,可是白羽奴應該是懂的。不過,白羽奴裝聾作啞,卻也是故意裝這個糊塗。


  可是那時候,自己的在意,也許白羽奴是清清楚楚的。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忽而一陣子的茫然,冷汗津津,彷彿是做了一場噩夢。


  以前她懵懂,不懂這些,後來又恨上來,然後就報仇,然後一直也無暇去深思。


  可是如今,她仔仔細細的想起來,忽而就有些明白。


  也許,也許很久很久以前,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自己是,是已然愛過白羽奴的。


  就算愛得連自個兒都不知道,可是畢竟也是愛過的。


  元月砂只覺得自己唇齒之間一陣子的發苦,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時候,自己好傻,總是默默的關注他,仰慕他。


  那樣子的愛,說不出是什麼情,也許是男女之情,也許是打心眼兒里的佩服和仰慕。


  她那時候,以白羽奴歡喜為歡喜,以白羽奴的悲傷為悲傷,以白羽奴的憤怒為憤怒。


  就是如此,讓那個男子,佔據了自己感情世界的全部。


  所以這片天空,就這樣子崩潰時候,才會痛得刻骨銘心。


  而這樣子的感情,她也不想再一次品嘗到了,她更加不想再將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別人的身上。


  她胡思亂想,心思起伏,一時之間,竟然是精神恍惚。


  就連百里聶捏住了她的手掌,她卻也是恍然未覺。


  回過神來時候,自己的手掌已經是被百里聶捏在了手掌心了。


  元月砂有些著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耳邊卻聽著百里聶輕輕的呵斥:「不要動,手都被自己弄傷了,真是不知曉分寸。怎麼對自己,這力氣也是不知曉輕重,這般不知分成?」


  元月砂的傷,是她聽到了東海王妃提及海陵郡時候,生生弄傷的。


  無論如何,海陵郡是她胸中的痛,怎麼樣都是不會好的。


  不知不覺,指甲便是將手掌弄傷了。


  自小她便是有這樣子的毛病,一旦有什麼極緊張的事情,就會去掐自己的手掌心。


  可是這只是小傷,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百里聶卻也是極為在乎,仔仔細細弄乾凈了傷口,又敷藥了,再用帕子輕輕的包紮好了。


  他溫柔體貼,似乎比宮中的御醫還要小心和仔細。


  而他在元月砂的跟前,更是放下了做王爺的身段兒,居然是如此小心。


  元月砂的容色,卻也是不覺動了動。


  耳邊,彷彿回蕩起了相似的言語:「青麟,不要每次惱怒憋著氣時候,就弄傷自己的手。」


  這樣子的話,曾經有人跟自己說過,而這個人自然就是白羽奴。


  每一次,白羽奴都是會如此呵斥,然後親手包紮。


  那時候,她反而覺得有些莫名,不知所措。


  他們是戰士,上了戰場,更重更嚴的傷,她都是有受傷過。


  既然是如此,這樣子小小的傷口,白羽奴又何必如此上心,心心念念,這樣兒的服侍呢。


  不過,那時候她雖然很莫名,可是卻還是受用的。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白羽奴為她細細的包紮傷口的時候,她的內心之中卻也是涌動了幾許的甜蜜和歡喜。


  似乎那個時候,竟然也是很開心的。


  仔細想想,那時候白羽奴對自己當真也是很不錯。一件小事,那也是體貼入微,溫柔仔細,小心翼翼。這樣子天長日久,這樣子水磨工夫,自己又怎麼會不為之動容呢?

  那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舉動,卻如此浮現在了元月砂的面前,竟似融合在一道。


  百里聶眼中裡面充滿了溺死人的溫柔,溫和的說道:「所以月砂,如果下一次,你若是十分緊張,可以換種法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必如今,弄傷了自己的手掌,傷損自己的軀體。」


  元月砂瞧著他,就這樣子盯著眼前十分俊朗的容顏,如水溫柔的眸子。


  然而這張臉,在元月砂的跟前,卻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張臉頰。


  那張臉頰,可是沒有如今這樣子的美,臉蛋之上也是布滿了黑漆漆的刺青。可是只要這張臉的主人輕輕的笑一笑,就算這張臉布滿了刺青,卻也是不覺令人心醉神迷,為之心魂搖曳。


  元月砂眼神流轉了一縷迷茫,驀然卻也是漸漸的堅決起來了,煥發了一股子堅決的光彩。她不由自主的輕輕的伸出了剛剛包紮好的手,按住了臉前這極為俊朗的容顏,禁不住目光灼灼,若有所思。


  忽而來到,看似有那麼親呢的舉動,卻也是頓時使得百里聶微微一僵。


  不過片刻,旋即百里聶卻也是回過神來了,不動聲色的,如此凝視著元月砂。


  元月砂的眼睛裡面,流轉了鋒銳的光彩,沒有少女懷春的喜悅,也是沒有豆蔻少女的羞澀。而在她的眼裡,卻也是只有那濃濃的審視,以及說不盡的懷疑。


  而百里聶也是並沒有說些個什麼,只在唇角浮起了淺淺的笑容,溫柔體貼的凝視著眼前這個舉止突兀的少女。


  元月砂一咬牙,卻也是輕輕的摘去了百里聶面色的面紗,然後那手掌,卻也是近乎有些貪婪的撫摸上了百里聶的臉頰。而這份貪婪,卻也是並不蘊含絲毫的情意,而是蘊含了十分急切的疑慮。彷彿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需要元月砂親手解開。


  她那手指,卻也是禁不住描摹屬於百里聶的五官,彷彿要將這男子的五官,就這樣子極為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裡面。


  然後,再與記憶之中的身影,加以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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